王霞霞
[内容提要]恰逢澳门回归二十周年,回顾专家学者们对澳门音乐做出的相关研究,充满着对澳门音乐的执着与尊重。通过检索澳门音乐相关期刊、专著及对澳门本地图书馆相关资料的查阅,可以看出专家学者们对澳门音乐发展史、音乐教育、宗教音乐、音乐乐团、国际音乐节等都有初步研究,但是对澳门本土音乐创作及音乐人才的研究相对较少。本文尝试做出相关梳理分析,作为对澳门回归二十周年的纪念。
澳门音乐以其丰厚的历史沉淀令人深长回味。自明嘉靖年间旅行家平托登上中国的双峙港后,他的见闻已表明,葡萄牙人对中国音乐的影响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它虽然没有在当地发挥出更多的光和彩,但风琴、各式铜管乐、葡萄牙戏剧、合唱等均在澳门发扬光大。这表明,平托的“文字”对澳门,是真实的“摩西预言”[2]李岩.缤纷妙响—澳门音乐[M].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1.。从16世纪中叶开始,中西文化在澳门交汇,历经400多年的碰撞、过滤、接受而形成的澳门文化,是以中华文化为主体、中葡文化交汇、多元共存的文化,是东西方文明的结晶、历史的见证。澳门是近代中国西洋音乐的发祥地之一,西洋音乐启迪着中国人的同时,中国本土音乐也深刻影响着西洋音乐家。国内学者对澳门音乐的研究以澳门理工学院戴定澄、代百生两位最多,他们关注音乐教育、音乐发展史及国际音乐节,尤其是戴定澄的“音乐在澳门三部曲”,为澳门音乐学术研究奠定了基础。国外研究方面,葡萄牙对澳门宗教音乐的研究也较为丰富。基于澳门回归二十周年的契机,对澳门音乐研究成果进行梳理具有深刻的意义。
澳门的中西音乐交流是双向的,16世纪来到澳门的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们不但把西洋音乐带到澳门,传向全中国,另一方面,他们也把中国音乐传到欧洲,再传到整个西方。通过扬琴在中国最早的文字记载(清康熙年间《百戏竹枝词》书中记述北京曾有扬琴伴奏弹词“四宜轩子半吴音,茗战何妨听夜深,近日‘平湖’弦索冷,丝铜争唱打洋琴”),清印光任、张汝霖著的《澳门纪略》对扬琴的描述及澳门的开埠历史等史料,证明扬琴在中国最早出现在澳门。因此,音乐研究学者推断出扬琴是澳门传教士从西方带到澳门来,再从澳门传入内地。1601年1月24日,澳门三巴寺的意大利籍传教士利玛窦进北京拜谒神宗,把钢琴送入中国皇宫。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西洋乐团在清皇宫诞生,由澳门请来的精通西洋音乐的葡萄牙籍传教士徐日昇[1]徐日昇,1672年来到澳门,在圣保禄学院教授音乐课,会弹奏风琴、古风琴,1673年应召入京。担任首席乐师。在康熙皇帝的旨意下,清王朝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敕撰音乐百科专著《律吕正义》。续编《协均度曲》,是中国有文字记载的第一部系统介绍西洋音乐的专著,是澳门传教士在中西音乐交流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法国籍传教士钱德明在1770年于北京写成介绍中国音乐的专著《中国古今音乐篇》,还把一批中国乐器寄到法国,最为重要的是把中国笙从澳门寄到法国。中国笙是欧洲带簧片乐器的鼻祖,钱氏在中西乐器交流史上作出了重大贡献。还有研究认为,朱载堉的律学理论由李之藻传于利玛窦或金尼阁,再由利玛窦或金尼阁传至欧洲。若确认这一途径,澳门就顺利成章地成为朱载堉十二平均律理论传到西方的发源地,澳门又为中西音乐交流史添上了光辉重要的一页。[2]李宏君.澳门音乐[M].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2009:17-46.
澳门人在1662年就见到了军乐及其合奏,1865年5月21日在岗顶剧院,即已看到西洋歌剧的整场演出等,说明澳门音乐生活起点至高,历史之久远,是中国其他沿海或内陆城市难望其项背的。
各项研究表明,澳门音乐厚重的历史为中西方文化交流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澳门城市音乐,无论其历史还是现实,作为本土最重要的核心组织部分之一,作为一种地域文化符号或一种不易被替代、被边缘的艺术,是值得整个社会为之感到荣耀、并亟待予以关注的事实存在,也是当今世界范围内方兴未艾的音乐人类学学科研究的重要考察对象。[3]戴定澄.澳门城市音乐记事2004-2008[M].澳门日报出版社,2012:10.
专家学者们对澳门音乐教育的研究最为深入,从戴定澄《音乐教育在澳门》、《澳门高等音乐教育:背景、现状及展望》,代百生的《澳门的普通学校音乐教育与音乐教师教育》、《澳门的音乐教师教育》,郭声健《粤港澳音乐教育研究》,金羿村《澳门音乐教育》等著作都对澳门音乐教育有较为详细的论述,主要包括两大方面:社会音乐教育和学校音乐教育。
1.社会音乐教育
戴定澄在多部著作中提到方兴未艾的社会音乐教育,以自发自在、兼容互辅的特点,在本地音乐人才的培养过程中,担当了较为重要的角色。澳门现时的社会音乐教育机构,如有教会背景的圣庇护十世音乐学院(1962年设立)、利玛窦学校钢琴部(1958年设立)、文化局属下的“澳门演艺学院音乐学校”(1989年设立)、民办的孔祥东音乐艺术中心(2003年设立,现已改名为“澳门艺术培训中心”)等。其中,圣庇护十世音乐学院在教学和表演的规模、规范上,发挥了较大的作用,尤其是在20世纪80年代前,更为明显。而澳门演艺学院音乐学校,因倚靠了政府充足的经费支持和同属文化局的澳门乐团、澳门中乐团专业乐师的人才优势,近年来为本地青少年课余音乐培训贡献力量。戴老师认为,现时澳门社会音乐教育虽然还存在学术和教学等各类规范方面的问题,但总体上对推广音乐培训发挥了正面的作用。可以说,澳门音乐教育的普遍情况并不尽如人意,这同澳门长期缺乏学术意义上对音乐教育的探讨、分析及相应综合或比较研究有关。[1]戴定澄.澳门高等音乐教育学科展望[M].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38.金羿村在论文中谈到澳门社会音乐丰富多彩,如平时常见的电视电台播放音乐会、介绍音乐教育的专栏,常见的民间音乐社团活动、国际音乐节、社会音乐教育机构、各类音乐比赛考级等都蕴涵着社会音乐教育元素。
2.学校音乐教育
澳门有公立、私立(民间或教会)的中、小、幼学校130余所,这些学校均开设一定比例的音乐课程,但音乐教育的情况参差不齐,良莠并举。被游客广为熟知的“大三巴牌坊”,其前身正是远东第一所西式大学——圣保禄学院。1835年的一场无情大火使圣保禄学院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淹没,但它在繁盛时期留下的文化史料,将永远载入澳门史册之中。圣保禄学院于1596年第一个开设了艺术课程,西洋音乐在澳门的传播教学从此正式开始。澳门学校音乐教育在大力普及,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包括大专以及特殊学校音乐教育,如培正中学、三育中学、创新中学、浸信中学等都有音乐教育的实施。澳门的高等音乐教育在1726年圣保禄学院关闭后,音乐教育出现了长时间的断层。戴定澄在《澳门音乐教育》中提到:“不仅令人遗憾的丢失了可能发扬光大的音乐教育传统,更荒芜了二百多年的高等音乐教育之田。”直到1997年,澳门理工学院的高等艺术学校创立了音乐课程,高等音乐教育才得以延续。代百生在《澳门的普通学校音乐教育与音乐教师教育》中专门介绍了澳门理工学院的专业设置及办学资源等内容。专家学者们都在澳门音乐教育的研究上做出了很多努力,希望能从源头解决澳门音乐发展遇到的相关问题,同时也为澳门音乐教育未来的发展方向提出合理化建议。
澳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中、葡文化融合并存,使澳门的宗教变得多元化。澳门城市虽小,却能和谐地屹立着大大小小的教堂、佛寺、庙宇等。汤开建对16-19世纪西洋文明在澳门的影响有深入研究,认为西洋音乐最初传入中国的形式主要指的是天主教音乐,明中叶以后,随着葡萄牙人寓居澳门及欧洲传教士的东来,天主教音乐首先在澳门传播,然后传入中国内地。澳门正式教堂的建成,亦可标志西洋教堂音乐的传入。早期教堂音乐在澳门的表现形式主要有两种,一是西洋乐器,一是西洋咏唱。咏唱是天主教教堂音乐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以歌唱为主要形式来吟唱圣歌的,包括赞美诗、使徒信经、主的祈祷、赞美玛利亚、神的十诫、慈悲之业、忏悔祈祷词和其他许多祷词[1]汤开建.天朝异化之角16-19世纪西洋文明在澳门(下)[M].暨南大学出版社,2016:1243.。戴定澄著作《二十世纪澳门天主教音乐——独特历史背景下的作曲者与作品》较为详细地介绍了天主教音乐在澳门的发展线索。主要介绍澳门天主教音乐文化的历史传承与二十世纪礼乐创作的综述、澳门教区主要外来作曲家(神父)及其作品、澳门天主教会本地神父及教徒的礼仪音乐创作以及专业作曲家与“澳门新一代”的作品。二十世纪澳门天主教音乐作品的丰富性和独特性,不是一时一地偶然的产物,而是特定历史背景和特定时空下的必然。究其原因在于音乐是天主教会传教和崇拜天主的最重要方式和桥梁之一,也是澳门教会音乐历史传统的延续需求及圣若瑟修院音乐教学的直接影响。二十世纪澳门天主教音乐具有独特的特徵,从文化遗产角度来看,是澳门非物质历史文化的难得积累;从地区风格来看,能够对周边地区艺术产生影响;从历史价值来看,是华人音乐史不可缺少的资料文本。二十世纪天主教音乐为教会礼仪活动和信徒的日常文化生活之需提供了丰富合适又别具特色的音乐圣餐,培养出或自然涌现出一些本澳宗教内外的音乐人才,并通过他们将音乐的功能在时空上作影响深远的传播。[2]戴定澄.二十世纪澳门天主教音乐——独特历史背景下的作曲者与作品[M].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文化局,2013:218-224.李岩在《澳门音乐》中对宗教礼仪音乐进行了阐述,包括天主教的咏唱及礼仪、基督教的文化节等。他认为现在澳门天主教的神职人员继续在为本地的教会音乐及公共音乐教育事业的发展而努力,这些中外籍神职音乐家们不仅创作传统的拉丁文礼仪音乐,也积极创作中文礼仪音乐。宗教音乐在澳门音乐事业的发展中起着重要的助推作用,体现了澳门音乐的特色,丰富了澳门音乐的内容。
澳门举办音乐节的历史,肇始于1953年10月22日,澳门文化协会在岗顶剧院举行首次季节性音乐会。澳门国际音乐节是澳门地区以官方主办的一年一度的音乐盛事,音乐节自1987年第一届开始,至今已经举办了三十二届。澳门国际音乐节已成为展示澳门中西融合文化形象的窗口,建立了国际文化品牌。澳门国际音乐节的内容形式相当多元化,有民乐、交响乐、室内乐、歌剧、小型演奏会、音乐剧、芭蕾舞、爵士乐、鼓乐、演唱会等。其中最有特色的是民乐、爵士乐、歌剧等,具有浓郁的葡萄牙风情。参加演出的著名艺术家和音乐团体来自世界各地。专家学者们对澳门国际音乐节的研究较多,代百生《从澳门国际音乐节看城市音乐文化建设》中提到国际音乐节演出节目风格多样,提供了多元化的精神享受。同时,延伸活动也丰富多彩,普及艺术,提升市民艺术修养。最为关键的是能够推介本地音乐文化成就,深化历史文化底蕴,促进文化事业发展。还有一些音乐学者对澳门国际音乐节的演出剧目专业点评,推动了澳门国际音乐节的不断发展。澳门国际音乐节由最初的送票赔本赚吆喝到如今的“以节养节”,秉持“用音乐沟通世界,让世界更美好”的办节理念,为观众留下温暖动人的音乐记忆,呈现澳门这座城市向上的文化品格和力量。特区政府注重音乐节的每一个细节,同时严格遴选节目,以适应不同群体受众的音乐审美需求。作为文化局的常规计划,音乐节对文化有非常明确的价值认定和旨归。每年澳门国际音乐节举办期间,国内外众多媒体都会对音乐节相关活动予以关注。澳门国际音乐节以国际化品牌的姿态接收来自世界各国的优秀艺术作品,并服务于澳门市民艺术素养的培育。以艺术生活化的理念融入社区,让音乐艺术在澳门遍地开花。以细雨润物的力量引领城市居民音乐审美情趣,让高雅音乐在民间生长,进一步提升城市文化建设。
澳门文化是东西方两种异质文化逆向交流和多元融合的独特产物,澳门的精彩之处和它对于中国历史与中华文化的重要性,也就在于那经由长时期东西文化交融所产生的客观存在的人文价值方面。澳门作为最早接触西方音乐的城市,在中西音乐融合的过程中建立自身特色。澳门政府在推动音乐事业发展方面做出了很多努力,也获得了全世界的关注,但与之相匹配的音乐学术研究却显得较为匮乏:如有些学者提出,澳门政府较少出版有自己本土特色、对澳门音乐教育发展有一定影响的音乐教科书;也有学者提出,澳门音乐人才在澳期间并未有卓越的作品,在离澳之后才进行了大量音乐创作。总体来看,对澳门音乐创作和音乐人才的研究较少,这也反映出澳门本土音乐作品的匮乏。
出生于澳门的人民音乐家——冼星海,一生共创作了四部大合唱、两部交响乐、四部管弦乐曲、二百多首歌曲、一部歌剧及多首小提琴、钢琴等乐器独奏、重奏乐曲,为现代中国音乐史增添了珍贵的宝藏。然而冼星海仅出生在澳门,他真正音乐的作为在广州、上海、武汉、延安及前苏联。1889年,五岁的萧友梅随父亲移居澳门,机缘巧合让他日后成为中国现代音乐开创者。萧友梅在澳门度过十年少年岁月,澳门的土地启迪其音乐之灵感,而萧友梅亦为澳门乐坛增光添彩。其他一些音乐家也在澳门“雁过留声”,如意大利人德理格、西班牙人庞迪我、法国人钱德明、德国人汤若望、波西米亚人鲁仲贤等。另外,林乐培和澳门旅美音乐家林品晶也对澳门音乐的发展做出贡献[1]李宏君.澳门音乐[M].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2009.。但是能够反映澳门本土文化特色的音乐作品仍然较少,这也是音乐创作者未来应发展的方向。
随着“一带一路”和“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国家战略的实施,为澳门文化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平台机遇。二十多年前粤港澳三地联谊会就进行过粤曲创作大赛,为粤港澳的音乐合作发展提供了基础。澳门要加强对音乐人才的培养,不仅注重本土人才的培养,也要通过一些人才政策吸引内地乃至世界其他国家优秀音乐人集聚澳门,助力本土音乐作品的多元化创作。同时,澳门作为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要加强与葡语国家的音乐艺术交流,扩大音乐合作发展的空间。澳门文化多元的特殊性决定了澳门音乐作品的创作平衡难度。因此,基于现实发展需求,需要不断加强对澳门音乐的学术机理研究,尤其是对澳门音乐创作与音乐人才的研究,可以为未来澳门文化艺术的拓展提供理论保障。一首《七子之歌》寄托了澳门对祖国深深的眷恋,也引发了中国人内心深刻的情感共鸣,从回归那一刻一直到回归二十周年,熟悉的旋律依然牵动着每一个中国人。希望在未来的道路上,澳门可以创作出更多情感触动的优秀作品,传播澳门丰富多姿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