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党永庵
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赵俊毅,四百六十首。看来,他决心要超过古人,把他这大半生用一支笔吟唱出来的累累果实,悬挂在自己生命的树上。
好,悬挂起来,让它们告诉世界:看,这就是西安市灞桥区的农民歌词作家赵俊毅。
距离赵俊毅所住村庄的不远处,有个叫相桥的地方。那里曾出现过一位名满中华的农民诗人王老九。王老九写诗,不写歌词。文革中就走了。后来,这地方就冒出来了这位写歌词的赵俊毅。这里是一方文脉昌盛的诗词沃土。
赵俊毅出生于1940 年元月。再过几个月,他就整整八十岁了。出版这本《赵俊毅歌词集》,是他为自己八十生日点燃的一支自寿自庆的红烛,是对自己一生笔耕的巡视与检阅,也是对家人、友人、听众和读者的一个交代。
记得贾平凹在纪念陈忠实的一篇短文中说,陈忠实是“关中的正大人物”。依我看,把这七个字用到俊毅身上,也是恰如其分的。所谓正大,即待人不鬼祟猥琐,接物能方圆有度,其所作所为无不可告人者。封建时代衙门大堂的匾额上,高标着“正大光明”四字,这虽然不过是为了欺蒙小民百姓,但也足见做到正大的不易。
笔者与俊毅先生相识相交几十年了,从他的为人处世上,深深感到了他的正大气度与质朴风格。从创作方面来看,他也是一位数十年如一日笔耕不辍、认真求索的具有正大精神的业余作家。
在我省的歌词作家中,俊毅先生是一位具有相当实力的高产者。几十年来,他在不脱离农业生产劳动的情况下,共创作出了歌词作品两千多首。这其中,公开发表后被作曲家谱曲、被歌唱家演唱并上了广播电视和荣获奖项的也为数不少。如果要我来概括他创作上的特点,我觉得有以下三点值得我们关注、研究和借鉴学习。
首先是他对于故乡、对于黄土地的深深的挚爱。其次,他的视野广阔,使他的笔下呈现出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第三,是他的与时俱进的、敢于创新的精神与追求。
在这里,我不打算展开论述了,读者只要认真读读这本词集,就一定会与我产生共同的感受。
请读读作者以下的这些词句:
当今社会千奇百怪让人无所从,
都市街巷人头撵动都是行色匆匆。
炎与凉冷与热无奈又伤痛,
行路难谋生难还要防陷阱。
远方的你还好吗?
你可听见我的歌声……
——《远方的你还好吗?》
天地间自从有了人间故事,
爱情就一直是热门的话题。
愁愁怨怨的却结成百年好合,
亲亲密密的却不能共枕同席。
死去活来的未必就天长地久,
平淡如水的却结成连理并蒂。
什么花前月下,什么海誓山盟
到头来散的来聚的聚……
——《爱情故事》
读了这位生活在农村的耄耋老人的这些词句,能不令人惊异和赞赏吗?
俊毅先生写了许许多多的优秀歌词,但真正大红大紫,在全国广为传唱的却很少见,这就不能不令人感叹。
前些日子,收到北京友人寄来的刚刚出版的《百年乐府》一套(精装四卷),其中收录了我国从1902年迄今百余年间千首经典歌词作品。匆匆翻阅以后,我发现被选入的许多歌词作品本身,未必有多么出类拔萃(个别作品甚至语病多有、文理不通),而只是因为其歌曲的流传广、影响大——曲调优美、名家演唱、权威媒体推介使然。那么,这就不能不让人想起乔羽的那个著名的调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歌词属于要“嫁人”的艺术,嫁错了人,运气欠佳,怨天尤人,于事无补啊!
农民歌词作家赵俊毅,以及许多业余的、远离大都会和音乐风云中心的作者,完全无此优势——尽管他们的许多歌词写的非常优秀。
青年学者余杰,把他的文章称为“抽屉文学”,而我们这些写歌词的人,如果运气不好,如果嫁错了人,也不妨把自己的作品称之为“案头文学”(当然首先应当是文学)。
余杰的文章难于发表,在抽屉里码着,我们的歌词,因种种原因,未能插上音乐的翅膀飞翔,只能让它伏在案头。那么,我们就不妨给阅读它的人以诗美享受。若高兴,还可以印成词集,我想,只要诗味浓郁,就不怕没人赏读,说不定比起那些所谓的“流行歌曲”还要长寿些呢!
宋代的词,原来都是歌唱的,后来,音乐失传了,而词,一直还风光到现在。柳永和李清照们,至今还活在人们心上。
我们是正大的歌者,我们不必沮丧。
赵俊毅与陈忠实都是灞桥人,是亲亲的乡党。年轻时两人是文友,年龄相当,意气相投,如兄如弟。忠实后来写了《白鹿原》,闻名于世。再后来,忠实走了。忠实的兄弟情谊和文学遗产,却留给了俊毅和他的文朋诗友:文学依然神圣。
人生可以从八十岁开始。青春属于不断歌唱的人。俊毅啊,迎着如火的晚霞,让我们继续笔耕,继续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