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葱
秋叶枯黄,又是一季,
此时叶子非彼时叶子。
其实能有多少日子,
天黑也算,天亮也算,
就想,天、地、人都算什么?
阴晴由它,寒暑由它,
仁者如是,义者如是,
龌龊者卑劣者亦如是。
也不想说话,能表达出来的不及经历的一半,
不能袒露出来的那一部分,叫做记忆,
埋没了吧,越埋没就越觉得值得。
你可以希望,也可以绝望,
绝望多了,希望就有了。
古人成经典,今人成旧事。
多少人只是笑谈,尚且留痕,
多少人只是烟尘,一风拂去。
再不背那么多虚名,虚名压身,
把那些早年背负的东西,一点点卸下,
能卸下来,就一定多余。
冬与夏,寒与暑,都不再敏感,
不是不敏感,是不再非此即彼,
不再非黑即白。
不是超然,是看到前面的那些头像越来越模糊,
他们最初是彩色的,
可感,有爱有恨,皮肤光泽,
再看时,竟已成了黑白。
如若不信,你看那无限山河,
三千年后,依然辽阔。
我必须把自己剖开,
剖开胸膛也剖开头颅。
我的肉里有毒,
血里有水,
心里有痕,
骨头曾缺钙,关节尚软,
说话总有刺,声音仍硬。
也放任龌龊,容忍拙劣,
也漠视黑白,善恶由之。
内心有衰草,脚上粘浮尘,
走近路,绕圈子,
眸子无神,眼里有钉,
明暗不同,表里各异,
虚妄的时候不知自悔,
讨巧的时候竟觉坦然。
一味苛求,德行轻浅,
手满腹空,心高气躁,
也固执自负,偏执的时候恃才傲物,
亦因爱生恨,背弃的时候虚与委蛇。
鲜见乖戾之气,却未必旷达,
少有失态之状,却很难自如,
人不得大器,文少有風骨,
走路不知深浅,爬山不辨高低。
抒伪情必因浮泛,
说假话皆由趋名,
或想声名,或想名声,
不知道今日得势明日必损。
身无闲趣,
心有虚名,
万物皆有因果,
诸事总有曲正。
骨架不硬身难撑,
神性不够就撞鬼。
少一些自裂,不能撕碎内心,
缺一些自知,欠缺展开襟怀。
不低下,但不一定坚韧,
不猥琐,却总觉得卑微。
也谦和,也忘形,也敞亮,也遮蔽,
总觉得太阳不能照耀,其实内心黯淡,
总觉得空囊不能饱满,皆是欲望所及。
望众生,才知道愈淡然,
才愈有苍天之态,大地之态。
我说过自己无知,
我越来越满足于无知,
无知让我没有负担,心地干净,
让我有机会自嘲。
尘世间的许多事情,
比如寒凉暑热,
比如叶绿叶黄、善恶因果,
不一定非要明白为什么,
大千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的循环。
无知一些更好,
常记起一句哲人说的:
“睿智的人,会希望不知道许多事情。”
无知就有许多不在意,
就不在意有风,风大风小都淡漠,
就不在意枯萎,沧桑荒凉皆红尘。
在意童音,那是天籁,
在意青草,不忍踩踏,
不在意酸甜苦辣,
不在意黑白颠倒,
冷热无视,高低超然,
不敏感,不计较,
因为无知,所以平和。
无知让人轻易不说话,
无知让人尽量少张扬,
不高傲,不喧闹,
一棵草的绿意,仅仅就那么多。
有时候,我望着苍茫的高天,
它包罗万象,
却又辽远而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