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如何才能动人—兼谈抗“疫”题材歌曲创作

2020-12-03 07:07:28赵怡轩
歌唱艺术 2020年7期
关键词:编曲感人吉他

赵怡轩

疫情期间,全国人民都在以不同的方式为抗击疫情做贡献,其中涌现了一大批抗“疫”题材的歌曲。这些作品从不同侧面表达了中华儿女面对巨大困境,众志成城的精神和必胜的信念,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不可否认,特殊时期创作的文艺作品显然不仅仅具有艺术属性,还带有其他特殊的属性,不能只用一个标准来审视它们。但此刻,既然是在一个关注艺术的平台来谈抗“疫”题材歌曲,那笔者姑且从纯音乐的角度来谈谈对抗“疫”题材歌曲创作的一些看法。

在正式进入抗“疫”歌曲之前,首先要花些时间来说说歌曲。

歌曲恐怕是自音乐诞生以来,最早的一种音乐形式了。所谓“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也就是说,当一个人拉长了声调说话,其实就是在唱歌了。《吕氏春秋》记载大禹治水时,涂山氏之女作歌“候人猗兮”。歌词只有这四个字,而且后两个字还是虚词,其实就是表达“等你啊”的意思。虽然我们不可能听到这首歌曲的音响,但是可以想见,涂山氏之女在唱的时候,一定会把声调拉得很长。一是情感表达比较充分;二是歌声会传得比较远;三是歌词本来就少,不拉长的话,很快就没词了,只能省着点儿唱。不管怎么说,这首歌充分表达了涂山氏之女对大禹的思念之情。

你看,一首几千年前根本听不到音响的原始歌曲,只是凭借我们合理的想象,就可以体会到它的情绪和状态,跟现在可是大不一样。现今别说歌曲的风格、形式和创作手段非常丰富,很多歌曲还纷纷被制作成音乐短片。视频中运用了多种蒙太奇、慢镜头、特写、航拍、动画、现场还音等手法,把音乐这种诉诸听觉和想象的形式变成了视觉、听觉的双重渲染,仿佛给了歌曲增添了更多感染力,很多人观看时都会热泪盈眶、感慨万千。

这里,笔者想提出一个初级却又似乎很难回答的问题:一首歌曲究竟凭借什么来打动你?

有人说,歌词必须要动人。是的,每当我们唱起“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时候,脑海中一定会浮现出词中描写的唯美画面;每当我们唱起“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时候,也会有顷刻间梁山好汉附体的豪壮之情;每当唱出“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时,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也会让你瞬间泪崩。歌词,的确会带给听者身临其境的感觉。但是,当我们听到用俄语演唱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时,不仅不会觉得听不懂俄语,反而会觉得用俄语来演唱似乎更好听;当我们听到拉赫玛尼诺夫的《练声曲》(Op.34 No.14)时,五六分钟的时长只有一个“a”,我们照样听得如痴如醉,从来没有人觉得它没有歌词就不感人。

这样看来,歌词本身的文学性含义,并不能够成为歌曲感人的必要条件。苏珊·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说道:“歌词配上音乐以后,再不是散文或者诗歌了,而是音乐的组成要素。它们的作用就是帮助创造、发展音乐的基本幻象,即虚幻的时间,而不是文学的幻象,后者是另一回事。”如朗格所言,歌词变成音乐的组成要素之后,其文学性被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它的文学性虽然可以感人,就像“一条大河波浪宽”,但它是依托音乐的抑扬顿挫、风格韵味、音色来感人,与观看和朗读文字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否则何必听歌呢?更不是有些创作者认为的,只有歌词感人,歌曲才能感人。

有人说,歌曲的旋律必须要动人。是的,一条好听的旋律可以说是歌曲的核心。很多经典歌曲,比如《让我们荡起双桨》《童年》等,即便几十年过去,个别段落的歌词都记不起来了,它们的旋律却依然烙印在我们心中,不会磨灭。尤其对于中国人来讲,旋律在我们民族音乐中具有不可撼动的核心地位,所以我们的歌曲大多具有很强的旋律性。很多人在创作歌曲时也强调要有优美动听的旋律,才能够动人心弦。

旋律的重要性无可厚非,但对于当代的音乐审美来说,如果只有一个好听的旋律恐怕还不够。由此,编曲在歌曲的呈现中也就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歌手姜育恒在一次采访中谈到编曲的重要性,大意是说现在很多编曲恨不得把所有乐器都堆上去,缺乏个性,像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开始只有一个鼓,鼓点一响起,一听就是这首歌,这就是它的标志。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比如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Beyond乐队的《光辉岁月》、陈慧娴的《千千阙歌》,在吉他前奏响起的一刻,听众瞬间就会被带入歌曲的情境中,这些编曲都有很强的个性与特征,是为歌曲表达的情绪、情感服务,而不是为了炫技。

歌词、旋律、编曲都说完了,还有一个非常容易被人忽视的元素,那就是演唱。有人觉得演唱是歌曲创作结束后的另一件事情,其实不然。我们不要把演唱看作是歌手演唱这样单一的行为,而要把它当成一种音色,当作歌曲音响呈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个部分是与歌词、旋律、编曲融合到一起,共同完成对歌曲的演绎。举个例子,陈慧娴的《千千阙歌》和梅艳芳的《夕阳之歌》,两首歌改编自同一首日本歌曲《夕焼けの歌》,但填词不同、编曲不同,演唱者也不同。《千千阙歌》的编曲以吉他为主,吉他清亮的音色与陈慧娴纯净如水的音色非常搭配;而《夕阳之歌》虽然也用了吉他,但梅艳芳的音色比较低沉、宽厚,用吉他就显得单薄,托不起来。加上《千千阙歌》歌词中运用了较多叠字,比如“徐徐”“红红”“千千”等,使音节的顿挫感较《夕阳之歌》更强。这样的词、编曲、演唱三者融合后,形成了非常美妙的音响,沁人心脾。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就能够明白为什么很多歌曲只有原唱的演绎最动人,也有的歌曲被翻唱了之后获得新生,表面看与歌手的名气和唱功的高低有关,其实是词、曲、编曲、演唱者的音色等多种因素在一首作品中达到了完美的融合,形成了一种整体的冲击力和感染力,才会得到更加普遍的认同。

回到抗“疫”歌曲。笔者从学习强国平台上听了一些作品,如果按照以上的分析,在成百上千首歌曲中能够找到比较出众的恐怕不多,但是笔者仍然找到了几首个人认为比较动人的歌曲,与大家简单分享一下。

第一首,《信念》,作词:刘兴东、孙亮,作曲/编曲:魏俊涛,演唱:孙亮、汪漾。这是一首男女对唱歌曲,最大的特点就是旋律比较简单,干净利落。主歌四个乐句中的第三句(起承转合中的“转”),运用了向大调II级和弦的离调,虽然是一个常用的离调和弦连接,但女声同时在此切入,音色与和弦就显得很搭配。副歌部分“齐努力,同加油,握紧信念的拳头,救死扶伤越过苦难的山丘。云正散,雨会收,等到天晴再回眸。看看是谁,用心写下了不朽”,可唱性强,容易上口,便于记忆,旋律也不俗气,是一首很清爽又充满力量的歌曲。

第二首,《太阳下的青春一样灿烂》,作词:罗丹青,作曲/编曲:许舞,演唱:程丞。歌曲以一位女护士的视角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记得我十岁的那一年,父亲瞒着外婆去了小汤山,十七年后的一天,我按下红手印,来到大武汉”。副歌部分很简短:“太阳下的青春一样灿烂,没有生而勇敢,只是选择了无畏向前,太阳下的青春一样灿烂,没有生而勇敢,这一切如此的平凡。”本来就四句,还是基本重复,只有半句不同。跟上一首歌一样,时事类题材的歌曲,要想能够迅速流传,歌词一定要简单。这个简单,既是字数上的简单,不写长句子,也包括文学性的简单,不堆砌辞藻,故作深刻。

第三首,《武汉有我心爱的姑娘》,作词:葛玮,作曲:王刚强,演唱:任威亮,编曲:王滨滨。歌曲题材比较新颖,从心爱的人的角度切入。歌词和旋律都比较朴实,编曲主要用吉他和手鼓,主歌与副歌的界限不是很明显,具有一种民谣风,十分容易传唱。男声音色比较平直,与整体曲风也很融合。

第四首,《我期待》,作词:井川,作曲/编曲:井川、张梓洋,演唱:郝沛霖、李方辰、韦弘文。这是一首少儿抗“疫”公益歌曲。题材比较新颖,从孩子的角度来写抗“疫”。歌词以孩子的口吻唱道:“蜡笔下的天使,是医生的模样……我知道有一天,童话结局会上演……”童声的演绎与歌词搭配贴切,无论唱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很亲切。

以上四首作品仅仅是从音乐的角度进行了简单的分享。当然,它们都被拍成了好看的音乐短片,有的用现场还音、还像,有的用水墨画、有的用沙画、有的用蜡笔画,视觉上都非常有创意。但是,正如笔者开篇所说,这些作品能够感人的原因首先是依靠了音乐的烘托,所以音乐的好坏是前提和关键。虽然受疫情的影响,我们在歌曲的制作时间、成本等方面存在非常大的限制,在短时间内做出精品可以说难上加难,但是,我们仍然要冷静认清歌曲的核心在于音乐本身,其能够长久流传的魅力也在于音乐本身,其他的都是外在的因素。要创作出好的歌曲,必须从音乐本身下功夫!这样,哪怕过了几千年,哪怕是只剩下没有音响的四字歌,我们依然乐于最大限度地调动自己的想象力,把自己置于现代与远古洪荒的时空交错中,将其激活,进而去领略它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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