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育桃李,芬芳遍神州—声乐教育家陈肖容教授访谈

2020-09-14 03:40陈柏全洪振翔
歌唱艺术 2020年7期
关键词:星海陈老师声乐

陈柏全、 洪振翔

陈肖容,广东南海人,星海音乐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声乐教育家,女高音歌唱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1950年加入广州青年文工团、华南文工团任歌唱演员;1955年就读于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师从女高音林明平老师;1960年毕业后分配至星海音乐学院声乐系任教,曾任声乐系主任。从事声乐演唱和声乐教育几十年,培养了唐彪、汤莉、廖百威、麦子杰、穆红、皮晓彩、陈晓、冯珊珊等一大批声乐人才,被誉为“南国声乐之母”。1992年被评为广东省高教系统教书育人先进教师,入载《中国高等教育专家名典》(1997年第一分册),1996年卷英国剑桥国际传记中心《国际知识界名人录》。著有《呼吸是发声的原动力》《谈声乐教学中因材施教的运用》《吐字与发声的关系》等,录制出版《声乐技法》(VCD)等。

初夏的广州连续下了几天“龙舟水”后,迎来了明媚的阳光,连日的暴雨,仿佛将持续了快半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一扫而净,空气清新无比,令人神清气爽。迎着朝阳,我与星海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青年教师洪振翔穿过一楼小院的绿树红花,敲开了陈肖容老师的家门,老太太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地迎接我们的到来。虽然陈肖容老师今年已是86岁高龄,却仍旧精神抖擞。她见到我们特别高兴,一边忙着给我们拿水果一边说:“这疫情期间大家都以居家为主,好长时间没见啦”。洪振翔见状忙扶住陈老师,说道:“老师,您快请坐,这么长时间没来探望您,我们好想您呀!”三言两语间,无不充满了浓浓的师生情谊。我们一边吃着岭南佳果靓荔枝,一边欢声笑语地聊开了。(下文中,陈肖容教授简称“容”,访谈者陈柏全简称“全”,另一位访谈者洪振翔简称“洪”。)

全:陈老师,关于您人生和艺术的经历各大媒体多有报道,陈晓老师也在《星海音乐学院学报》上发表过一篇关于您的文章,让我们对您的丰富经历有了深刻的印象,今天能够当面向您请教,我们倍感荣幸。

容:我的人生很幸运,很幸福!我的一切都是党给的!这句话,你们可能会觉得有些老套,但这是我内心切切实实的感受。我是广东南海人,出生在抗日战争年代,父亲原是海关高级官员,是中共地下党员,因为积劳成疾于1948年去世,年仅40岁,新中国成立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20世纪70年代登台独唱

担任全国声乐新人新作比赛美声组评委,前排右一为陈肖容(1998)

父亲的早逝使我家生活日渐困难,幸好在地下党的照顾下,才得以渡过难关。新中国成立后,组织把我从香港带回广州,安排在青年文工团,参加了革命工作和学习。从那时起,我踏上了音乐的道路。我到文工团时年龄比较小,大家都很照顾我,时常教我文化知识。后来,他们发现我唱歌很好听,就鼓励我走歌唱演员的道路,团长何雪飘老师亲自教我声乐。我正式演唱的第一首歌是一首关于抗美援朝的歌曲,还演唱过民族歌剧《白毛女》和《小二黑结婚》的选曲。当时,我们的文工团经常为解放军和人民群众进行宣传演出,在这些工作中,我广泛接触了各地区、各阶层人民的生活、思想和丰富的民间艺术。因为工作需要,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努力地跟老百姓学习当地的传统音乐。我曾向中山的渔民学习咸水歌(珠江三角洲地区渔民操广州方言演唱的一种渔歌),向老艺人学习传统曲艺,又学习了海南民歌和客家山歌,甚至还有上海方言的歌曲。这些经历对我一生的歌唱和教学生涯有很大的帮助。

全:您在青年文工团的经历,可以说是您音乐生涯迈出的重要的第一步。而且,您在青年文工团还收获了人生最美好的姻缘。

容:(笑)我的先生吴超文①和我是文工团的同事,我们经常在一起演出,合作演唱的保留曲目有咸水歌《送郎一条花手巾》和《慢车游行》(陈老师边说边情不自禁哼唱起来)。这些方言歌曲在当时很受欢迎,老百姓很爱听,也因为我们两人配合默契,被大家称为“金童玉女”。

洪:陈老师,陈晓老师的那篇文章中提到您在青年文工团工作不久,单位就选派您到上海音乐学院进修了?

容:是的。我在青年文工团大概工作了五年,工作上一直是尽心尽力,也虚心向同事请教,给领导留下爱学习的印象,业务上也有较大的进步。所以,1955年,团里有一个到上海音乐学院进修学习的机会,单位就选送了我。

洪:当时能被选送到上海音乐学院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上海音乐学院不仅久负盛名,而且治学的严谨、开阔的视野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我们特别想听您讲讲在“上音”学习时的故事。

容:1955年至1960年,我在“上音”声乐系本科班学习,专业老师是林明平。一开始,只是一年的进修学习,这样的学习机会实在难得,我格外珍惜,特别努力。当时同学们戏说我对知识的渴望,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牛冲进了大草原”。我徜徉在“上音”的音乐殿堂中,汲取着无穷无尽的养分。正是因为勤奋好学,我在专业上进步飞快,专业老师建议我参加专业考试,最终我考上了五年制本科。

在“上音”,我系统地学习了科学的发声方法,接触了大量的西洋声乐作品。演唱西洋作品就要学习多种外语,俄语是当时下最大功夫的,我每天都坚持背和读,积累了很多俄文曲目。我还系统地学习了西方音乐史以及和声、曲式等科目,这些系统化的训练使我的音乐表达能力得到很大提高。与此同时,我还努力学习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研读了大量文献,不断提高个人的文化修养。

现在回想当年,我还是很幸运的,当面受教于贺绿汀院长、周小燕老师、高芝兰老师。上海音乐学院每次创作出新作品,都会让学生学唱和演出。贺院长的《十三陵水库大合唱》、萧白的《幸福河大合唱》都由我担任领唱,《幸福河大合唱》还凭录音获得1959年在维也纳举行的“第七届世界青年联欢节”音乐比赛一等奖。记得在1959年,上海音乐学院为排演《井冈山大合唱》,组织学生去井冈山体验生活,我又担任了《井冈山大合唱》的领唱。演出后,这个节目得到广泛好评,还有老红军打听我是不是江西人。1960年毕业那年,我还主演了当时最引人注目的中国歌剧《草原之夜》。

在“上音”学习期间进行独唱表演

全:陈老师,谈起这些往事,您依然非常激动,看得出在“上音”学习是您非常难忘的一段经历。毕业后,您就到星海音乐学院工作了吗?

容:毕业以后,我是有机会留在上海音乐学院任教的,但因为我是由单位选送去学习的,所以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回广州。回到广州后,因工作需要,组织就安排我到新建的广州音乐专科学校(星海音乐学院前身)从事教学工作,同时还要参加原单位华南歌舞团②(现广东歌舞剧院)的演出工作。记得当时广州乐团创作的无伴奏合唱《昭君出塞》(根据同名粤曲改编),便是由我担任主唱。

全:您到“广州音专”执教时正是国内专业院校的声乐教学逐渐发展的时期,那时的“广州音专”办学规模还不算大,教学工作上应该有很多不完善,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当时“音专”声乐专业的办学情况吗?

容:当时的“音专”规模不大,声乐组仅有七八名教师,学生也不多,每个年级只有五六名,学生们都是通过考核从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学生们的音乐基础参差不齐,许多人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仅靠大本嗓唱歌。入学后,教师都是从零教起。学生的基础虽然差,但他们都拥有好的嗓音条件又特别好学,老师们也用心教导,对学生进行系统的专业基础训练。声乐教研室的老师们群策群力,针对学生的情况选择曲目、编写教材,涵盖外国歌曲、革命歌曲、中国作品(包括广东民歌)等。

在教学过程中,我们同样注重学生的艺术实践。当时的广东是国家对外开放的窗口,每年都有许多外宾来访,我们的学生经常有为外宾演唱的机会,既宣传了学校又丰富了自己的舞台经验,同时还得到社会的好评。在曲目选择方面,我们既演唱优秀的外国歌曲,也演唱粤剧、广东民歌等,深受观众的喜爱。当时毕业的学生,基本上都成了各地的文艺骨干,有的在歌舞团担任主要演员,有的在音乐院校从事教学工作,有一些还走上了行政岗位。

全:在办学条件艰难的初期,老师们依然秉持着专业精神和严谨的治学态度坚守岗位,让人钦佩。陈老师,您在那个时候的教学工作中遇到过不开心的事情吗?教学工作是否会受影响?

容:肯定有过,尤其是“文革”时期,不过现在几乎都忘光了。我的出身还算不错,但也避免不了受到冲击。当时的“音专”教学秩序被打乱,不能演出,不能教学……

20世纪70年代初期,“广州音专”和广东舞蹈学校、广州美术学院合并为广东人民艺术学院后,恢复了招生,我也重新开始了演出和教学。那时的演出有在广州的剧院、文化公园的中心舞台,也有省内各地的巡回演出。我演唱过现代京剧《红灯记》《沙家浜》《海港》等选段,还用“美声”方法演唱了尚德义作曲的花腔女高音作品《千年的铁树开了花》、郑秋枫作曲的《春天来了》《女话务兵之歌》等歌曲。这也是结合当年学习的“美声”技巧,既保留自己的专业特色,又符合当时的形势需求。总而言之,还是为人民歌唱。

那时的教学任务主要是下基层办学,我们到过广东省内的许多欠发达地区办文艺学习班,学员多是来自当地机关团体的宣传骨干。星海音乐学院原副院长朱德焜同志当年就参加过我们在马坝举办的文艺学习班,他当时是韶关采茶剧团的青年演员,被单位选送来学习。通过专业培训,这些演员提高了业务水平后又回到基层,继续为人民大众的文化生活服务。

在阳江渔船上体验生活(前排中为陈肖容)

由于工作需要,组织还安排我到阳江与渔民一起体验生活。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经常和渔民一起出海,经历着海上的日晒风吹。尽管每次出海我都会晕船呕吐,但还坚持一人管理十二条渔船,克服种种困难,最终出色完成了组织安排的任务,在渔民中树立了一个党员好干部的形象。渔民们对我特别亲,总是亲切地喊我“老陈”。

洪:陈老师,从改革开放后到退休的二十年间,您教出了大批优秀的学生,许多学生成为专业院团的骨干,在全国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一时期的声乐系有了什么发展?

容:改革开放对祖国方方面面的发展都是历史性的影响。1980年6月,恢复建制的广州音乐专科学校正式搬到了现在的校址—先烈东横路48号(现星海音乐学院沙河校区)。之前学校还在昌岗路“美院”内办学,1980级的学生是在“美院”报名考试,然后到沙河顶上学。

学院迎来了蓬勃发展的历史时期。我开始参与声乐系的管理工作,参加制定教学大纲,规范学生的教学内容、考试内容和形式等。从那以后,我的精力主要就放在声乐系的教学和管理工作上。社会各条战线对人才的需求量非常大,为了快出人才、出好人才,我们实施了尖子生教学计划,为学习积极、成绩优秀的学生采取了增加声乐课、艺术指导课和增加舞台实践等倾斜政策,帮助他们快速成长,取得了很好的教学效果。我也逐渐培养出一批日后在专业上颇有建树的学生。现在学院(指星海音乐学院)里的声乐教授穆红、皮晓彩是“全国优秀教师”、陈晓是“南粤优秀教师”;男高音歌唱家唐彪是“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文艺工作者”;汤莉、廖百威、麦子杰等都是广东流行乐坛的代表人物,是非常优秀的专业歌唱演员。其中,汤莉是首届“省港杯歌唱大赛”冠军,国家一级演员;廖百威虽然在首届“省港杯歌唱大赛”只拿到亚军,但是后来获了200多个奖项,现在是广州演艺人协会主席,做了很多艺术交流方面的工作;麦子杰是第一个跟香港宝丽金唱片签约的内地男歌手,多才多艺,录制出版的专辑多次获得中国歌曲排行榜“年度金曲金奖”“年度最佳发烧唱片奖”等众多奖项。

洪:是的,同为星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培养的学生,我感到骄傲。您的学生唐继肖、黄玉英、白小琴、黄志强、陈前、李恒、王佩、汤曼红、陈红浪、朱雯、黄文、冯珊珊、陈丹、虞环歌、马小倩等,他们都在音乐事业上取得不俗的成绩,他们都是我的榜样。

全:陈老师,您退休后还努力推进星海音乐学院硕士点的申报,并成为学院第一批硕士研究生导师,事实上您一直没有退休。

容:我退休时,星海音乐学院还没有获得硕士学位的授予权。作为在“星海”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教师,我为学院出力是应该的,能够在退休后继续做贡献,这是我非常开心的事情。

现在,学院的教学力量强大了很多,我已经不带研究生了,但还有极少数继续教育学院的学生跟我学习,也有已经毕业的学生会来请我把把关,我也很认真地给他们提出建议。我觉得能够坚持自己所热爱的事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总之,只要学生需要我,我还干得动,我就一直干!(笑)

全:陈老师,纵观您的教学生涯,您的学生们有“美声”“民族”“通俗”和戏曲多种唱法类型,这种现象是非常少见的。您对这种“跨界”的教学有什么心得?

容:我在上海音乐学院接受的是系统的“美声”训练,在多年的舞台实践中演唱过各种风格的歌曲,接触过不同唱法,有一定的经验积累。因此,在教学过程中,我的思想非常开通,会根据每个学生的特点因材施教。如有些学生音色醇厚,形象洋气,个人风格严谨,自身又喜欢西洋音乐,我会引导其走“美声”的道路;有些学生活泼可爱,乐感特别好,演唱特别细腻,方言的特点明显,自己又喜欢民族的音乐,我自然就会让其偏向“民族”的方向。“通俗”演唱就更有意思了。学院以前没有“通俗”演唱专业,可以说没有老师教,学生凭自己的感觉去琢磨和尝试演唱自己喜欢的流行歌曲,那些在“通俗”演唱方面获得成绩的学生都是靠自己钻研出来的。事实上,“通俗”演唱也需要极高的天赋。这些学生在学校期间都是学习“美声”或者“民族”唱法的,他们的基本功都很扎实。

全:陈老师,您可以跟我们聊聊当年广州流行音乐的发展情况吗?

容:那是我国流行音乐发展的一个高峰!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国内的流行音乐在港台流行音乐的影响下迅速成长,并慢慢形成自己独具特色的音乐风貌。广东处在改革开放的前沿,又毗邻香港,拥有先天的地理优势。那时广东不仅是全国经济的领头羊,流行音乐的发展也同样走在全国前列。

1978年,全国首家音乐茶座在广州解放路诞生,并在短短时间内席卷大街小巷,风靡一时。以音乐茶座为基础,广州逐渐形成了流行音乐发展的平台,毕业于我们“广州音专”的吴国材是当年国内第一首原创粤语流行歌曲的曲作者,后来他又创作了很多粤语流行歌曲,是推动音乐茶座发展的关键人物。接着,涌现出了李海鹰、陈小奇、解承强、毕晓世、捞仔等一批著名音乐人,他们创作了大量的流行歌曲,为广州流行歌坛迎来黄金发展期,自然就培育了一批红遍全国的流行歌手。当时在广州出专辑、包装歌手是非常热门的事情,而且社会需求特别大,有这方面才能的学生自然而然地成了各唱片公司和经纪人关注的对象。我的学生中,唐彪、汤莉、麦子杰、廖百威等都是当时成功转型的例子。

全:确实,在那个时期,我们广东的流行音乐支撑起了全国流行音乐的半壁江山。您的学生转型流行乐坛后,在当时,对于您的教学方式有没有反对或者质疑的声音呢?

容:刚开始,有一点点质疑的声音,但是不大。那时的思想并没有今天这么开放和自由,流行音乐还带着一些“资本主义”的标签,像邓丽君的音乐最初传入国内时就有这种说法。在改革开放文化逐渐变得包容、开放的背景下,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少,学校内部也逐渐认同了这种市场化的音乐文化。当时涌现的大批流行音乐人中,我的学生唐彪就是一个特殊的例子。他是一名“民族”男高音,曾获得“美声、民族、通俗唱法全能歌唱大赛”冠军,但在当时却是以“流行”演唱让广东人知晓甚至风靡全国,形成了独特的演唱风格,录制了许多深入人心的作品。尤其是与歌手安李组合以男女对唱的形式进入流行歌坛,“唐彪安李”的这个名字曾经红遍大江南北,两人合作录制了《在雨中》《明天会更好》《采红菱》等热门歌曲。

我认为文化艺术因为有了不同个体的绽放才形成色彩斑斓的万花筒。音乐也一样,“流行”音乐具有通俗易懂、朴素真挚的特点,大众容易接受且喜爱,还起到放松心情、舒缓压力的作用。群众的需要为“流行”歌手开辟了市场,歌手的知名度离不开听众的支持,而歌手必须有实力才能收获听众的掌声,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流行”音乐这股新鲜血液的注入,和民族唱法、美声唱法一起各具风格、各领风骚,带来欣欣向荣的文化繁荣。

现在的学术环境就更好了,学校还成立了流行音乐学院,包括音乐剧系、流行演唱系等,这都是社会的进步。

全:陈老师,从刚才的谈话中可以听出您特别注重学生的自主探究能力,在那个年代能有这样开放兼容的教学理念是难能可贵的。您觉得不同的唱法对于学生的声音训练来说会不会“打架”?您又是如何做到在不同唱法的教学中切换自如的?

容: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声音不会“打架”,我自己就是长期在不同唱法中切换演出且运用自如。在上海音乐学院学习时,我按照专业老师的要求,在发声技术、音乐处理、语言、表演等多方面的训练中,努力做到严谨、科学、规范。在社会实践中,我根据群众的需求,唱他们爱听的歌。比如到基层演出,我多选择观众喜闻乐见的歌曲,声音也会根据曲目做一些调整。有些场地没有扩音设备,我会充分打开喉咙,用饱满的气息支持声音,尽量让声音保持高位置有更充分的共鸣;有些场地配有扩音设备,在歌曲的演绎上,我更注重咬字、韵味和音色,这些调整都非常灵活自如。但是,无论如何调整,呼吸是歌唱的原动力,对气息的掌控能力是歌者表现力的关键。

我在教学中将呼吸训练放在首位。教不同唱法的学生时,对气息训练的根本方法是不会变的,要求学生感受深呼吸的状态,体验腰部、腹部的力量支撑点,不能随便松垮,不能因为音区和音色的变化而改变歌唱状态。我常引用一首诗来说明气息的运用“忙中取气急不乱,停声转拍唱不断。好处大取气流连,拗则小入气转换。”歌唱的技巧,从根本上看,就体现在对气息的运筹帷幄上。

对学生的训练要循序渐进。要掌握科学的发声技术,根据学生的具体情况选择合适的教学曲目,谨慎使用。嗓子是非常娇气的,如果不遵循科学的训练方法而去拼谁唱得大、唱得高,很快就会出现问题。作为职业的歌唱从业者,无论什么唱法,如果没有经过科学的基础训练,没有建立科学的演唱习惯,艺术生命都是有限的。

学生还要注意作品的积累,要学习大量的声乐作品,每次课堂上至少要唱五至六首不同风格的作品。通过学习大量的不同风格的作品,学生才能快速提升演唱能力。老师也通过对学生演唱各类作品的观察,慢慢掌握其个人特点,不断调整相应的教学方向,制定对应的教学内容。

全:我总听人说,您的学生成才率高,这与您的严谨和尽心竭力教学是分不开的。我来见您之前,曾向陈晓老师做了一个电话访谈。她说同学们在您的专业课堂上都是战战兢兢的,但是课下您就是学生们的好妈妈,大家经常到您家享用您亲手烹饪的美食,碰到思想上的困惑也很乐于向您求助,您都耐心地开导,在生活和思想上给予学生无微不至的关心。

洪:我也经常听陈晓老师谈起在她的学生时期,声乐系的学生几乎都品尝过您亲手制作的辣椒酱、鱿鱼丝、牛肉干等,大家还给您制作的辣椒酱起名叫“老太辣椒”,至今还经常吃到。太幸福了!

容:(笑)噢,对了,我来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上次做的辣椒酱,你们尝尝看味道有没有变化(起身去取)……

考进我们学校的学生年纪都偏小,有些学生家庭条件一般,经常吃不起肉。有一次,我听自己的学生谈到班里的一位男同学,说他家里给不起伙食费,于是就买了最便宜的速食面放在琴房,整整吃了一个月,竟然没去过饭堂。我听了心情极为沉重,心想学生没有强壮的身体怎么能把歌唱好?还有,我的学生们来自全国各地,其中有不适应广州气候的,每个月至少感冒一次,经常影响到正常的专业课。而辣椒性温偏热,能祛湿又下饭,我经常买回牛肉和鱼块进行加工,将自己亲手做好的辣椒酱拌入其中,隔水蒸,然后带到琴房让同学们拌饭吃,让他们增加饭量,身体才会慢慢强壮起来。确实有不少学生尝过我的辣椒酱菜(笑)。关心学生的学习、生活和思想,这是老师应该做的。除了教书还要育人,这是我一贯的为师之道。许多学生在校时期年纪尚轻,难免会遇到一些波折,他们都愿意向我吐露内心的疑惑,我都会耐心开导和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洪:陈老师,您是星海音乐学院、也是声乐歌剧系(原声乐系)的老前辈,能给我们年轻一代的教师和学生提一些好的建议吗?

容:现在生活、学习环境的优越是过去无法想象的,我们要感恩为此奋斗的人们。毛主席曾经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这句话传递给你们,希望你们秉承师德,不说空话,努力实干、真干。

声乐是一门科学,来不得半点儿虚假和马虎。作为一名教师,尤其是年轻人,不要停留在原地踏步,要不断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眼界要开阔,最好有机会走出国门去进修学习,吸收不同的专业养分,这样才充实。在这方面,我一直觉得自己有前瞻性。早在20世纪90年代,我就向学校建议并支持穆红和陈晓到乌克兰敖德萨国立音乐学院攻读硕士学位。她们学成后回到学校继续任教,这些年来培养出很多优秀的学生,有的学生还在国际歌剧舞台上获得较大的影响力,为国家、为学校争得荣誉,我很自豪,为“星海”高兴。另外,你们还要学习中外优秀的文学作品,还有戏剧、舞蹈、美术、哲学都要广泛学习,有渊博的知识才能当好教师。除了工作外,还要有好身体,要强身健体、生活规律。总之,希望你们都是“星海”好教师,要为学校培养出更多的人才,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全:陈老师,您今年已经86岁高龄,精力还如此旺盛,您有什么养生秘诀呀?

容:我的秘诀就是“简单”二字,生活简单、思想简单。(笑)

不知不觉间,两个多小时就在欢声笑语中过去了,我们紧紧握住陈肖容老师的双手,感恩她的爱心与付出,祝福老人家健康长寿!

师生合影,左起:陈丹、初蕊、陈晓,右起:皮晓彩、穆红(1998)

在访谈前后,我电话采访了陈老师的几位学生:皮晓彩、穆红、陈晓、冯珊珊等,她们对陈老师的感恩之情都溢于言表,对老师的为师和处世之道都无比敬重。声歌系副主任陈晓老师说:“如今星海音乐学院声乐学科蓬勃发展,离不开前辈们的辛勤付出,有前人打下的坚实基础,我们才能在发展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

再次祝福这位德艺双馨的声乐教育家安康长寿!

注 释

①吴超文(1931—1996),曾任广东歌舞剧团副团长,广东歌舞剧院副院长、代院长、党委书记。

②1953年夏,青年文工团与华南文工团等单位统一整编,撤销原建制,改建为华南歌舞团、华南话剧团和广州乐团。陈肖容由此进入华南歌舞团。详见www.hy136.com/view/9190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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