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岭南音乐的创作、表演及其他(下)
——王少明教授访谈录

2020-12-03 05:05文|
岭南音乐 2020年4期
关键词:广东音乐粤语岭南

文|

王少明,男,湖北孝感人。早年毕业武汉大学哲学系,获哲学硕士学位。现为广州星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教授,硕士生导师。广东省“非遗”评审专家。中国文化旅游部广州文化发展研究院副院长。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全国音乐美学学会理事,全国音乐口述史学会理事,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出版《神唇之笛》《岭南乐空中的缪斯》《纯音乐:音乐体验的哲学思考》等多部专著、编著、译著。公开发表论文和评论200多篇。曾获中国音乐金钟奖理论评论优秀论文奖。

吴丹,女,湖北襄阳籍,青年歌手兼作曲,星海音乐学院音乐表演艺术硕士。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广东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文化学会理事。主要从事音乐表演、教学、创作和研究工作。原创代表作品:《水乡新时代》《东乡恋歌》《红红的火炬》等。

陈文戈,男,广东台山人,出生并成长于广州。作曲家,音乐制作人,星海音乐学院电子音乐创作专业硕士,创作有《F大调声乐幻想曲:月光光》《桨声灯影的荔枝湾》多部具有岭南音乐特色的当代音乐作品。现从事作编曲及音乐理论教学、相关英日文翻译,以及现当代音乐创作技法和相关美学、心理学及哲学问题的研究。

罗翠珍,女,土生土长的广州人,声乐和粤曲爱好者,对粤语的声调、韵方面颇有关注,可以用粤语即兴谱出具有粤曲韵味的基本曲谱。目前从事粤语曲目演唱和创作的艺术指导工作。

(续上)

六、从粤语歌曲“易倒字”现象到广东音乐的“六感”

陈:我有一个问题,因为年轻学者王沥沥老师也讲过,“语言决定音乐”,粤语有九声六调,它是在汉语里面声调最多的方言之一,用粤语演唱的歌曲必须是“依字行腔”才能够不倒字,而普通话却没有那么强的一个优势,这是为什么呢?例如我们唱普通话的歌曲,赵元任的《听雨》:“今夜初听一宵雨”(唱:jīn yè chū tīng yì xiāo yǔ:6 8.| #5 6.| 1 2 | 3-),如果我旋律不变,但歌词换成粤语,“今夜初听一宵雨”(唱:gam1ye6co1ting3yat1siu1yu2:6 8.|#5 6.|1 2 | 3 -),这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罗:哈哈,是的!这相当于歌词的声调与谱子搭不上,倒字了。

陈:不妨让罗老师依字行腔,来即兴唱作一下这一句的旋律。

罗:好,“今夜初听一宵雨”(唱:gam1ye6co1ting3yat1siu1yu2:6 3 | 65 4 | 7 6 3 | 35 -)。“听”在粤剧(戏曲)中和流行歌曲中都一般唱为“文读”音(ting3)。就像粤剧的念白“听我一一道来”,也是发ting3。当然,看旋律的需要也可以采用“白读”的teng1音,“今夜初听一宵雨”(唱:gam1ye6co1ting3yat1siu1yu2:6 3 | 6 6 | 6 6 3 | 35 -。)

陈:是的,粤语声调比普通话多,普通话四个声调:āáǎà;粤语九声六调:a1a2a3a4a5a6,唱的时候就好像说话一样——有的外地人、外国人听人说粤语,就感觉已经是在唱歌了。普通话演唱的歌曲,有的情况还可以容许更强的倒字,例如塔塔尔族民歌《在银色的月光下》:“飞吧飞吧我的马”(唱:fēi ba fēi ba wǒ di mǎ:35 | t.9 98 | 6 --)。但相反,就如刚才罗老师唱的,粤语的对歌曲倒字的“容错”率远远低于普通话。这种现象我们能否用一个名词来表述,它是一种什么性质或属性呢?

王:带有“不可复制的语言特性”。我想起希特勒的一句名言:“要消灭一个民族,首先要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要消灭承载它的语言。”

罗:对,语言是文化的载体。

王: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也说过一句话:“语言是存在的家。”所以我们的表达,比方说岭南的、广府的语言,为什么它能够比其他的语言,尤其比普通话它更能够表达这种“家”的意识、生命、情感,所以语言非常重要。音乐是上主的语言,音乐的语言是超越一切的,它能通神、通灵。其实我曾经有一种观点,我说为什么人要烧香、品香?当然抽烟的这个香不一样,其实如果抽烟的人达到一种境界,他说这个烟是可以通神的,那当然可以,是吧?但是很少人这样去说,从品香的角度来说,为什么中国文化的十大元素(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玉、香)中,香文化是很重要的;香有四大香:沉香、檀香、麝香、龙涎香。而这“四香”之首是沉香,而莞香(东莞的沉香)又是沉香中比较好的。

吴:对!千年的莞香,千年的沧桑。

王:所以这很有意思的,我写了一篇关于广东音乐的文章即《从快感和幸福感——评广东音乐》,其中我讲到了广东音乐给人带来“六感”:第一,生理上的快感;第二,心理上的快乐感;第三,认知上的灵性感,启发人的智慧;第四,道德上的高尚感;第五,就是美学上的“优美感”。广东音乐主要是优美,它不是崇高。最后第六就是灵魂上的“自由飘逸”感,或叫幸福感。幸福感有两个层次:第一个就是亲身经历苦难后或同情和怜悯苦难和弱者获得的幸福感;还有一种就是获得一种灵魂的超越或飘逸的自由感,也是一种幸福感。所以我60岁在那年深圳一家国学院举办的一个总裁班去讲“乐道”,正好在深圳海岸的欢乐谷香道馆讲的,现场美女技师展示了香道,完毕我就接着讲,说大家刚才欣赏了美女技师给大家献上的香道表演,我想表达一下我对香道的理解。美女技师所讲的香道对你身体怎么怎么好。我说,你们大家都知道沉香树长在什么季节?就长在热带、亚热带,因为那里经常有海啸和台风。每一次台风就会把沉香树的树枝、树丫、树杆刮断,但它又要不停地生长,在它断伤的地方有伤疤、眼泪,对不对?我们品的香是什么?从这棵树上挖下它的凝固的眼泪和伤疤,然后把它碾成香粉,制成香品,给我们来品闻。我说你们品闻能就感到身体怎么怎么好,但是我说,我就是一棵香树,60年的香树,我的身体有很多伤疤,我的心里有很多伤疤和眼泪,我在品那个香的时候,就是在品我的人生,我的苦难,我就有一种苦难感,对不对?但是我现在在品它的时候我非常的幸福,因为我超越了、我克服了人生的苦难,所以我现在变得很幸福,所以品香、品人生不是光凭品它的香对身体的好处,有更深一层的生命感悟在里面。

陈:王老师,您刚才用品香比喻苦难沉积和幸福感这样的道理,可以说放之四海而皆准,我可以放到别的音乐文化中,我也用这个理论来解释,也说得通。但是为什么只有在我们的岭南音乐里才能说得通呢?

王:广东人也还没有这种苦难感。我刚才说了,至多它很乐观,对不对?你看它的音乐,哀而不伤,乐而不淫。这是最典型符合孔子理想中的音乐。

陈:如果我不从情感,而只从语言统计学的角度,说这“不可复制性”就是因为粤语有九声六调,比普通话多,只不过是声调多带来的一种事实后果而已,不知这样解释是否合理?

王:我觉得不能纯粹这样解释,因为这种统计学的事实恰恰表达了广东人的细腻情感,反映到了语言中,情感与统计学事实是相互映照的。所以,从美学上来分析,广东音乐不是那种宏大叙事,它是精细的节目,它是带有后现代性。

罗:刚才王老师说到,广东音乐具有“快乐”和“玩”的特质。我想也可以用《诗经》中的《关雎》,普通话和粤语两个版本的对比做佐证。请吴丹演唱两句普通话版的《关雎》。

吴: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唱:guān guān jū jiū,zài hé zhī zhōu。yǎo tiǎo shū nǚ,jūn zǐ hǎo qiú:6 8 9 t | t 9 9 6 | 68 5 6 2 | 3 2 1 8 5 |#45 ---。)

罗:如果我用粤语的六调找出它那个旋律,就是这样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唱:guaan1guaan1zoei1zau1,zoi6ho4zi1zau1。yiu4tiu4suk5noei2,guan1zi2hou3kau4:6 6 65 35 | 6 ---| 3 2 65 35 | 6 ---| 35 35 35 23 | 35 ---| 6 56 56 32 | 1 ---。)简直完全不一样。

陈:其实我个人就认为,两者各有各的美,从当代音乐尤其是后现代主义的角度,不会去比较哪个比哪个更优越。

罗:是的,但我觉得这个是不是比普通话版的更欢快些?

陈:的确是的,可以作为王老师以上观点的一个佐证。

王:其实,中国审美文化的“情本体”和“乐(lè)本体”是指上古社会的。其实,广东音乐也好,潮州音乐也好,特别是广东音乐的文化在很早就形成了,它比较强调感性、随性,与西方音乐的“数托邦”(亚里士多德语)式的方法论形成鲜明的对比。它是把情本体和乐本体结合在一块,就像《乐经》里说的“乐(yuè)者乐(lè)也”——它的本质是快乐,所以,广东音乐是“玩”的音乐,它的核心是“玩”,所以我上次给著名高胡演奏家文传盈出版的专辑,邀请我写的“序“,我就说广东音乐是“玩”出来的,如“何氏三杰”完全是玩出来的。

七、当代语境下的岭南音乐创作、表演及人才培养

陈:在当代与后现代的语境当中,岭南音乐的创作和表演应该如何做到与时俱进,推陈出新?现在我们年轻人都喜欢玩抖音、发表情包,甚至把很多古今中外事物的意义都解构了,西方当代哲学家克拉克(Clark)和查尔莫斯(Chalmers)等指出智能手机成了我们年轻人的一个“器官”。厦门大学黄鸣奋教授就在多部论著中提到了很多关键词:“刷脸时代”“位置叙事”……艺术的门槛降低了,人人都可以创作属于自己的“艺术”,可以说,与商业化相比,电子化和数字化对艺术的冲击更彻底,甚至已经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岭南音乐如何保存自己以及焕发新的生机呢?

王:现在的的确确,岭南音乐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它的处境。其实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能够砥砺岭南人的一种意志,来守护自己的这种音乐,是吧?

陈:但我们也不能墨守成规。

王:那当然,一方面,是“守望”,“守望”的核心就是继承;另一方面才是创新。

陈:啊,所以就像刚才王老师所说的,我们要借鉴日本的经验,一方面博物馆式地保留,一方面大胆出新。

王:对。我觉得去年(2018年)国家艺术基金的资助项目,民族管弦乐《八桂情缘》就是很好的例子。主创是陈志明,他把广西的60多种乐器,包括京族的“独弦琴”,都搬上了舞台,本来好多乐器是没用的,但哪怕是一个单音,它也放在一个大交响乐组合里面,就让它发出声音了。这就是把博物馆式保留(乐器及其声音本体)和推陈出新(新的作品和表现形式)相结合。这些乐器,如果只博物馆式地保留,单独地做,肯定是没有价值的,但他就可以做这种创新,通过“民族交响乐”的方式来创新。

陈:像我们从后现代主义“打破高雅与低俗界限”的角度来看的话,它也可以结合一些流行、非严肃音乐,甚至是地下音乐,就像我们现在地下的电子舞曲,跟以前八九十年代的地下的迪斯科等等,都可以结合——这个文化现象本身也是值得玩味的。

王:是的,体现出多元融合的包容性。回到你刚才说的后现代主义美学(哲学也可以结合起来),有几个特点:去本质主义、去中心主义、去崇高——我们不要崇高,我们要接地气;再一个,就是把碎片化的东西、处于边缘的东西,“移位”到主角的位置上来,让人们重视它。你在创作的时候,可以要把各种不同的音乐元素,本来是西方的,东方的,古今中外不论,还有其他群体的都可以随性结合起来。

陈:是的,就像我近年看到,佛山琼花大剧院正在尝试把粤剧的东西跟日本动漫结合起来,广州也有“东山少爷”这样的流行组合,在“唱好广州”,我们都喜闻乐见这样的发展。

吴:王老师,我想请问一下您,关于岭南音乐表演,现在您看有独唱,小组唱,还有乐器演奏,还有很多种戏曲表演,那么现在大家看戏曲机会越来越少了,独唱,独奏这种小型的也比较单调,以后这种表演的方向会不会往音乐剧、歌剧,其他一些综合的形式发展呢?

王:这里我跟大家说一下,前年在星海音乐学院召开了一次全国性的民族声乐研讨会,他安排我最后发言,讲了15分钟。我讲了一个观点,你唱也好,你创作也好,我认为,首先你要有一种“生命的体验”。我的观点,是要让自己处在一种“零”的生命体验状态,既不是正也不是负,“零”的这种状态下,你才能够创造出经典,你才能够唱得非常纯挚。如果说你在唱的时候,嘴巴含着金条,心里想到当官,你怎么会唱出美妙的声乐呢?但是,只要把这个把握住,就像元朝燕南芝庵撰的《唱论》里面说的:儒家唱理(伦理)、道家唱情、佛教唱性(心性)。你一定要有一种生命的表达。所以不管我们怎么样去创新,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哪怕你声音再好听,也不会给人真挚的共鸣,充其量也只是有其形而无其神。我去年在清远参加瑶族的盘龙节,晚会上有来自中央民族歌舞剧团的青年演员,她声音特别好听,但不耐听,因为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和感悟。

罗:就是过于表层,只追求声音效果,没有情感。

王:对!

陈:就是纯粹技术的摹仿,完全是数字化的、量化的东西。

王:还有一位也是很有名的歌唱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唱红歌,但完全是表演式的,没有什么情感。

罗:可能因为唱歌就只是他的“工作”而已,他把唱歌当做纯粹谋生的手段了。

王:是的,所以我们要强调“生命的体验”,这是当代语境下让艺术保持活力的根本。

陈:要真正搞好岭南音乐的创作和表演,人才的培养是关键。现在我们有没有什么机会,通过资金或者什么手段,建立一些孵化器、机构,让它们能够培养未来的岭南音乐文化人才?

王:这个有人在设想,我想起著名音乐家谢嘉幸教授准备在在厦门把周朝的“乐府”制度呈现出来,听说并不顺利。

罗:其实我们也希望政府给予支持。

王:当然现在民间力量也有了,其实很多创新,你看欧洲文艺复兴,杰出艺术家如何产生的?就是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扶植起来的,他们培养了像意大利的“三杰”。说明艺术的诞生最终是要有厚实的经济基础,你只管创作,它给你提供经济,没有经济基础是不行的,我觉得这是核心。尤其要通过有良知的、有情怀的企业家,来提供经济的协助。

陈:是的。我想起最近我们骆悦同学牵线的一个项目,香港教育大学的邝启涛院士,同时是一名企业家、慈善家,他是在大力推广岭南音乐文化和传统诗词诵读的结合。

王:这些有情怀的企业家和有志之士,我们可以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

八、人工智能与量子计算时代的岭南音乐文化的出路

陈:请问王老师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在艺术及社会发展的各方面的影响?

王:人工智能是一个意义很深远的现实性问题。在音乐美学方面,我最早接触有关人工智能的内容,是从美国音乐学家、作曲家大卫·科普(David Cope)那里接触到的,他通过电脑作曲,好像用很短的时间就创造了几千首类似于贝多芬和莫扎特的音乐,甚至把这种风格还原了。霍金最担心的问题就是人工智能,智能机器人未来的发展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这是极有可能的。

陈:首先,“作品分析”这个学科就要被推倒了,因为所有纯技术分析问题都可以通过编程解决。

王:是的,而且它做得比人更加细致、准确、高效,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陈:那么我们还要有“回得去的乡愁”吗,我们人类智能的创作还有什么意义?

王:机器人没有“乡愁”,甚至不具情感。

吴:它代替不了我们,它没有灵魂。

王:但是它会有思想,因为人把思想输进去了,类似于,我把我的思想输给一个机器人,把他的思想输给另一个机器人,让他们对话,会产生新的思想,但是不可能产生个体情感。

吴:哈哈,是的。

王:就像一个男性的机器人和一个女性机器人,他们不会自动谈恋爱,他们没有情感。即便是谈恋爱,也可能是是人给他输入了这种思想,这种语言。

陈:类似一种“命令”?

王:是的,“命令”。不是它自发产生,而是要靠人指令它,才能实现。所以我相信,灵魂、人性、情感,是机器人无法替代的。所以现在未来学家就讲到,未来的工作中,10%的人从事创作,从事艺术、宗教、哲学这种活动。科学就不用了,机器人代替了,所有的工作机器人都可以代替,但唯独像你们这样搞创作的,那是机器人代替不了的,它可以代替技术层面的东西,但是你的情感代替不了,人性的东西代替不了。

陈:王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无论我是用心灵感受或凭感觉去即兴一首新的乐曲也好,还是照着理论计算写作了一首乐曲也好,在外人的角度来看,他听不出来你到底用的是感觉还是用的计算去做的。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其实技术层面跟心灵层面是同一个层面,如果是同一个层面的话,那10%的人也感觉是岌岌可危,有没有这种可能?

王:还是不太可能。至少目前来看,人工智能创作的艺术作品还未达到能通过“图灵测试”的程度。

陈:那太好了,对于我们艺术创作者而言,是一个福音。

吴:王老师,您如何看待像现在有一个机器人叫“洛天依”(注:日本雅马哈公司为中国开发的歌唱合成软件系列“Vocaloid”中的一个“虚拟歌手”角色),它相当于是智能机器人的一个表演,它也是个艺术家,很火的,你觉得它以后会替代我们表演艺术家吗?

王:可以说它是艺术家,因为我们讲,我还是回到经典美学上来,康德把美学分为一个是优美,美是一种形式,是可以计量的,这是机器人可以做到的;然而,心灵的崇高——而这是机器人所做不到的。所以我觉得,凡是能够“数理”化(量化)、技术化、符号化的意识,机器人完全可以代替,但是潜意识你怎么代替呢?

陈:潜意识不能,潜意识按目前的技术来说,仍然是不可量化的。

王:因为我们输给机器人都是意识,但是人大量都是潜意识。计算机所模拟的,它就不是潜意识的东西。

陈:量子计算的对象涉及到了潜意识,但目前还没有成果,也许只能留待时间检验了。

王:你要把量子计算机搞清楚,有个前提,“量子”本身是什么?

陈:值得思考!

王:20世纪科学最伟大的两项发现,一个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个是量子物理学。它颠倒了人们的世界观。当然这个世纪量子物理又发展到了新的水平。并且量子物理科学家曾经就直言不讳地说,我们现在发现的量子,释迦摩尼佛在2500多年前就发现且证实了,这里我要说的是什么?包括我们的音乐,我们的某个念头,善念、善言、善行、恶念、恶言、恶行都会变成量子。

陈:岭南音乐的乡愁——

王:都会变成量子!你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变成量子,然后这些量子一定会到一个地方去,和你相对应。这个叫什么?叫“量子纠缠”。即便两个量子相隔数亿光年,它们仍然可以即时感应到对方,这已经被最近的科学探测数据证实了。量子的相互作用有一个“非定域性”,爱因斯坦称为“鬼魅般的超距作用”,量子总是跟着你。

陈:我感觉这与“万物皆有灵性”的“泛灵论”有异曲同工之妙,包括我们今天所讨论的岭南音乐创作与表演的话题,它们也会转换成量子信息传到那些地方去。

吴:最后还想问一下王老师,您对岭南音乐创作与表演的创新发展今后有什么样的展望?希望我们年轻一代这种创作和表演人才做哪些努力?

王:首先按照赵宋光先生的说法,从整体上讲应该四个方面去发力。我认为,无论创作还是表演,必须关注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有文化的积累,包括岭南文化本身的积累。一个就是生命的感悟,这两种都要具备,所以要有文化修养,因为人们的思维方法有两种,西方式的,我把它叫做正方法,如观察、逻辑、结构、解析、推理等,东方式的负方法,感悟、冥契、直觉、体证等。我觉得作曲家表演家更多的还是负方法。我们搞研究的,两者都需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正方法,当然也有感悟,所以冯友兰说,搞研究源于正方法,终于负方法。

陈:所以我们要保持一个“零”的状态,正是阳,负是阴,融合为太极、无极的“零”?

王:是的,这个“零”的状态是什么?就是心无旁骛,神无异想,笃定如斯,没有正负的纠结。老子《道德经》不是有一句话:“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像你们现在年轻,叫“为学日益”,像我已过花甲,就要“为道日损”,尽量少些杂念,把自己身上的垃圾,包括正面的、负面都不要了,回到一种孩童的状态,就像老子说的“赤子之心”,也是李贽说的“童心”。所以最后要说的就是感悟层面的,天分、感悟、灵感太重要。当然也离不开后天努力。如果科学家靠百分之九十的努力、百分之十的天分,那么,艺术家则靠百分之九十的天分、百分之十的努力。我借用康德的话说,科学家不是天才,艺术家才是天才!

陈:我觉得以这个结论来结束今天的座谈会是十分贴切的。祝愿岭南音乐的未来发展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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