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华
(闽南师范大学 闽南文化研究中心,福建 漳州 363000)
大学生在口宋际春在清代莆田文坛颇有影响,莆田名士刘尚文《续梅花百咏斋附记》称其“博极群书,诗才清丽,当时吾乡谈诗者奉为圭臬”[1](P98)。涂庆澜《莆阳诗辑》选其诗三十八首,并谓其“提倡风雅、奖掖后进,居湖上斗室一椽,来谈诗者恒户外屦满”[1](P98)。(民国)《莆田县志》列其入《文苑传》。至今莆田市官方网站上,仍把他作为地方先贤来纪念,有《清代台湾教谕宋际春》一文介绍其事迹。
宋际春(1813-1874?)①有关宋际春的研究成果不多,笔者仅见陈元度《关于宋际春及其寿宁诗作》[J]∥福建省莆田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莆田市文史资料》(第3辑)[M].1987:72-73,陈文认为宋际春的生卒年是1813—1874或1875,文中未提供证据。笔者按:《柘耕诗文集》卷四《读李小湖先生和江茂才感遇诗辄连次韵》中“我恨同年不同命”下自注:“闻先生亦癸酉”;卷三《桐凤草》有《长歌行是夜为予初度作》中有:“现世明当二十六,昂藏岂饱曹交粟。”此诗作于道光十八年(1838年),明言自己26岁,逆推则应生于嘉庆十八年(1813年)癸酉;故其生年可确证,卒年无法考出,暂存疑。,字柘耕,号凌虚子、壶中子,清福建莆田县人,著有《柘耕诗文集》十卷及《绿天偶笔》一卷。宋际春在道光十五年(1835年)中举,后四上公车均报罢,期间曾三次被委任为学官,皆不赴。后为生活所迫,在咸丰十年(1860年)赴任寿宁学官,约两年后改任闽清。同治八年(1869年),宋际春赴台湾任职,后卒于任所。
宋际春的著述均没有刊刻,以钞本形式留传至今。笔者所见有两种钞本,分别藏于福建师大图书馆及莆田市图书馆。二者相较,师大本字迹清晰工整,赏心悦目,莆田本则较多勾乙之处。但从收诗完整性上看,师大本不如莆田本。莆田本虽有少量残页,但收录较为完整。福建师大本前五卷与莆田本相同,但第六卷《犀溪吟草》失收。另外,莆田本在每卷后都标注了写作时间,师大本则没有。《绿天偶笔》②笔者引用的《绿天偶笔》,藏于福建师范大学图书馆,为朱维干先生抄写。此钞本无序、不分卷,无页码。是类似随感式的笔记体,可能为作者出仕前乡居时所作。该书不分卷,以若干条目独立成文,内容较为庞杂,记载了莆田和福建其他地区的逸闻轶事、人文掌故及作者自己的文艺和时政看法。福建文史专家蒋维锬先生曾对此书加以点校,计划出版,但后因故未出。
宋际春的诗歌注重表现个人情性,自言“万劫消磨尘面目,论诗吾袒性灵人”[2](卷五《读近人诗》)。其诗文中记述了个人真切的人生体验和情感变化,有明显的自传性特点,从中可以了解其作为中下层知识分子的生命史、心灵史。
道光十五年(1835年),年仅二十三岁的宋际春一试而中举,故颇为自负。第二年即离家北上赴考,自以为功名唾手可得。此年,恰逢张际亮也赴京赶考,他对宋际春的诗赞赏有加,称其“异日当以古今诗鸣”[2]。卷一宋际春很受鼓舞,自此之后开始诗歌创作。张际亮(1799-1843),字亨甫,自号松寥山人,福建建宁人。他在嘉、道年间“负海内盛名将三十年”,闽中故交、后学更推之为“七闽风雅盟主”[4](P1470)。三年后,张际亮再次入京赴考,在得知宋际春因病未能成行时,感慨曰:“莆田惟此君至此,当与兰石代兴。”[3]另外,当时在莆田较有文名的陈云章也很赏识宋际春。陈云章,字秋河,福建莆田人,进士,官江西义宁知州。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陈云章邀请宋际春入其宁都官署襄幕,所有应酬文字均请其代劳,并曰:“此人终不作名翰林,吾不复相天下士矣。”[3]
在张、陈等人的奖掖推重下,宋际春对自己的诗才颇为自信,曾自言“大风荡籁一吹空,前有黄刘后有我”[3]。其中,黄为黄滔,字文江,唐末莆田著名诗人。刘指刘克庄,字潜夫,号后村居士,莆田人,在南宋诗坛上声誉较高。宋际春标举黄、刘,认为自己的诗歌可以追步二位先贤。
宋际春参加过四次科举考试,第一次败北时,宋际春尚不以为然,归家途中还兴致勃勃地写了不少游览登临诗,如《咏柳》《清江浦遇雨》《江南》《漂母祠》等。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二十七年(1847年)连接两次下第后,心情趋向低沉。其《秋兴八首》第一首曰:“月夜高高碧汉横,西风乱送唾壶声。名壶画饼终羞古,泪尽劳薪感半生。何术可医逢世拙,有家翻累读书清。凌云手笔寻常事,我欲赀郎羡马卿。”[2](卷三)“唾壶”用《世说新语》王敦以如意击打唾壶的典故,借以表达自己怀才不遇、时不我待的愤激。“赀郎”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相如捐官为孝景帝武骑常侍之典,感慨自己家境贫寒,毫无出路。此后,宋际春对科名的热望已慢慢减退,渐生听天由命的无奈。《写意》:“万事纷纷听化工,此才何至阮途穷。闲愁纵似云千叠,把却书来一扫空。”[2]卷三咸丰二年(1852年),宋际春四上公车失利,这时他已心如死灰,再也没有北上赴考。
宋际春家境贫寒,每次入都科考均为筹措经费而苦恼。《桐凤草》中有诗《丁酉计车告行因病旋止今兹又不备于膏秣岂黄金台无再见时耶聊作以自广》。在《尺蠖园草》诗序中,记载了他在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因家贫无法参加科举考试的焦躁,“丁酉之车既回,己亥之策不决。身不出里门,然宅对湖山,偃仰殊适也。先君子年高多病,值庚子秋晕而垂绝者数,数幸乃瘳,乃命小子代家政。家无半岁资,人事不免烦于昔。性又狷急,不能与俗委蛇。时或外物中伤,怀中辄数日作恶。其时春明,值计偕,未敢谈及。此时非独一第不欲期,即一诗人几不能自主也。”[2](卷二)后在地方官孔昭慈的接济资助下,才能入京参加第三次科举考试。
宋际春育有二子,其妻早亡,生活贫困。在多次科考无望的情况下,为衣食计,他在咸丰十年(1860年)到寿宁赴任。此后直到去世前的十四、五年间,他又先后调任闽清和台湾,最终客死台湾。明清时期,在各府、州、县设立教谕、训导等学官,其中不乏有饱学硕儒认真授业者,但渐多以捐纳、年老庸碌者鱼龙其中,甚至有人仅以收受学生岁科两试礼金为目的,故学官常被目为养老之官。出仕后,宋际春常借酒浇愁,写作了大量醉后诗、咏怀诗,来抒发自己沉沦下僚的苦闷,如《醉后书》:“万事如今尽倒提,小才高压大才低。葫芦世界唯宜隐,不用心雄舞夜鸡。”[2](卷五)在贤愚倒置的“葫芦世界”里只能隐居,纵有“闻鸡起舞”之志也无用武之地,表达了自己在理想落空时的无奈和苦闷。
道光十七年(1837年)年冬,宋际春开始与陈远、翁衡之兄弟、朱芝山等人交游。《桐凤草》序交代:“旋里之冬,聚徒于唐家别宅,予颜之曰‘桐叶山房'。是时,里中陈兰士负盛名,与予旧好。因兰士以识翁衡之兄弟,翁有墅曰‘小凤巢',不啻小玉山之胜。衡之喜延揽,有小顾瑛之风,兰士与涵江朱芝山诸人在焉。诸人既好称予诗,山房又与之近。于是课徒之暇,恒从与游,文酒谈谐,诸人若无予不可者。踪迹既密,臭味复同,得一诗必使见之,故草以《桐凤》名计。”[2](卷一)
上述众人中,“兰士”指的是陈远,亦莆人,最负盛名,他善写隶书、骈文,喜鼓琴、以画兰著称,“性洒脱于世,味无所嗜。独喜佳山水。兴到则蹑单鞋行,或涧边酒后援琴再三弄,访同志话风月之晨,有契则画兰数本赠之。”[2](卷九)《陈远传》翁衡之好延揽名士,兼礼佛。宋际春与诸人风流相赏、趣味相投,或互赠诗文,或一起游观名胜,我们不妨称之为“小凤巢诗社”。此诗社持续了十余年,它是宋际春出仕前谈诗论文的主要场所,也是他此后追忆逝水年华的美好回忆,如《夜过小凤巢话》《宿衡之小凤巢诸人约游城东》等。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作《忆小凤巢诸友寄芝山》:“高情终属妙年多,况有层轩雅若何。得句共神灵运梦,能书真艳乐天科(自注:邦瞻、衡之本兄弟,兰士与林篁石皆拔贡)。谈深月下常留宿,醉倒花前便放歌。今日细思谁好在,白头人又少相过。”[2](卷三)在这首诗里,前四句中用了两个典故。“灵运梦”指的是谢灵运因梦见族弟惠连而诗思大开,遂有“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之佳句,以此来指代翁氏兄弟的诗才。“乐天科”指白居易中进士时,在当年考中的17人中是最年轻的一个,《唐摭言》曾记其有“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之句,此处借指陈远和篁石的早中功名。后四句则在今昔日对照之下,表达了对往日宴饮赋诗、诗酒风流的怀念及而今物是人非、朋侪凋零的叹惋。
宋际春安贫乐道,富文人雅致,有名士之风。咸丰三年(1853年),《湖斋漫兴》:“水过双桥泻几层,桥西草阁倚崚嶒。清谈客瀹花间茗,晚课儿挑竹里灯。”[2](卷四)在寿宁时,他作《斋前花木杂咏》分咏二十三种不同的花木。闲暇时则以诗歌、经书度日。宋际春性情耿直,不愿随波逐流,但作为一介微官,这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显得不合时宜,他常自比虞翻。如在寿宁时,作《写怀》:“命中只合布衣亲,当道相逢便暗嗔。天使虞翻无媚骨,王侯不媚媚何人(自注:予性褊,一语抵牾颜赪,去岁至郡,太守笑予时与魏嘉枘凿耳)。”[2](卷五)晚年到台湾任职时,在总兵宴请返家后,感慨自己的落落寡合:“媚世虞翻骨不工,传经遂与海俱东。”[2](卷八)《十二夜杨镇军府宴回不寐》虞翻,三国时孙吴官员,以性情耿直著称,因屡犯颜直谏孙权而被流放交州,仍讲学不倦,门徒数百人。宋际春又常自比苏轼,《读东坡诗集屡欲下笔而未敢今偶成》:“我无公才有公病,生亦好诗纯任真。小人不忌或遭谤,造物微怒方苦贫。”[2]卷三虽常常被人认为与世不合,但他仍坚守自己的孤高和志节,晚年在台湾所作《衙斋杂咏》曰:“媚人安免畏人多,奈此当途磬折何。钟鼎笑他真有命,海天容我独高歌。”[2](卷八)
除了表现个人情性的诗篇外,宋际春诗集中另有一种引人注目的特色,即以揭露地方时弊为主要内容的纪事诗。宋际春一生历嘉、道、咸、同四代,见证了清代社会逐渐走向衰落的过程。其诗模仿杜甫、白居易的政治讽喻诗,以诗歌反映时事,揭露和批判了闽台社会吏治、兵制等方面的弊端。
宋际春作有《贴资行》《猴人行》《空仓行》等,对官吏的无能和贪婪进行了揭露。《空仓行》[2](卷三)曰:
乐输谷户岂输谷,输万金钱乐免扑。敛财糴谷自何时,不实仓中实溪壑。小耗宁须雀鼠防,空空只剩一官屋。常平今日不平常,博采宁拘上报章。十五连城偕璧返,名为和买有何偿?乐输莫乐数老蠹,苞苴入手随低昂。二分输内一输外,毫芒不到县前仓。闾阎风景年年改,幸不大荒犹备采。赖是神君荫福星,今年偶对官仓骇。料钱何处谋汎舟,旧储并空前十载。我道不如拆此仓,试估瓦椽有人买。
朝廷为备荒年,建有常平仓积谷。明清两代,田赋由征谷改为折色,所以常平仓谷须向民间采买。但官吏贪污成风,变采买为对百姓的强派,“十五连城偕璧返,名为和买有何偿”;非但如此,他们还把常平仓谷挪移贪污,“二分输内一输外,毫芒不到县前仓”。
为什么官吏如此贪暴?宋际春在其《绿天偶笔》中进行了思考。其一,是因捐纳得官者的报复性敛财。“十余年来,令牧之由纳资者,其风益下,大抵乡里至纤至秽之徒,持小资以为朝廷博。甫至其地,子母之债未一偿,而舆服姬妾之美已是冠同僚。堂皇之内,无日不仪苞苴,虽四方几畔不惧。曰:‘吾何来,宁有一官不如贾三倍者?'州县赃益多而位益固,盖其纳一二于朝廷者,方将于百姓取其千万。”[3]咸丰十年(1860年),到福建任布政使的张集馨所记可与之参看,“福建票本例开,佐杂微员、积年劣幕,皆捐升道府厅县,其流品直不可考核。……吏治之坏,至闽极矣。”[5](P275)其二,清代财政制度的缺陷。宋际春认为:“世宗旧劳与外患,州县之需索于民,故裁规例而厚之养廉,使得尽心抚字。昔以为治平者,今反为乱阶。后世衙门支应日烦,虽数倍养廉而弗给,不得不开其门以为攫取浸极至,与天理全无。昔只朘民以生,今且杀人越于货矣。然其罪在州县而实在大吏。”[3]雍正时期,为防止官员的贪污,实行了“耗羡归公”和“养廉银”制度。随着官场招待、办公经费及聘用吏幕等费用的增多,养廉银多不敷支出,地方官员遂以私征赋税来支应,造成财政收支的公私混淆,贪墨者趁机对百姓的横征暴敛。宋际春认识到清代的捐纳制度及“养廉银”设立是清代官员贪腐的症结所在,表现了他在思想认识上的先进性。
清中叶以后,清代的兵制已极为腐朽。宋际春有《观点兵》[2](卷四):
羽书忽报前军失,飞虎符趋救兵疾。镇帅辕门坐点行,行人妻子哭盈室。百夫续运赡家银,队长千言好慰恤。绛布草绳各腰间,同行秘此逃止术。汝曹岁秏国帑邱山多,如此负恩是何律。行人告我一长吁,先帝之时吏道无,鹰鹯满路攫人食。唯有将军树下游无虞,百金新补黑衣队。朝忧鱼肉暮睢盱,终岁汛防挂空籍。月终钱米无锱铢,即死感恩但有死。丈人试思膏粱子弟能战乎?养兵若此诚何补。我欲将言告明主,太平要争汝曹强,有事不如募什伍。留此百年所灌漏巵泉,何至一日医疮肉鹓苦,悬赏以待勇夫多,苟善将之皆貙虎。不见今日潮勇、福勇善摧锋,出门何尝纷泣雨。流亡并可当赈收,不尔桀黠为盗取。行人摇手劝我勿言多,且看大兵西去信如何。
此诗约作于咸丰四年(1854年),背景应是永春县林俊起义军攻占莆田,官府急于带兵迎战时的场景。此诗借鉴杜甫《从军行》的写法,以诗人和行人(士兵)的对话揭露时弊:地方胥役为非作歹,老百姓为寻求庇护,贿赂官长得到兵籍,但只是挂虚名,兵饷也被带兵者侵吞。《绿天偶笔》中的一段可相参看,“国家失刑,州县之官多不肖,胥役日罔法以苦民家,有担石储欲出户庭而缩足,唯为兵则官府皆无如之何。何论胥役?睚眦必仇,恣睢无忌。昔之为人暴者,今且纵暴于人,故谋一兵须数十金。谋一骑兵视捐一国学生费尤过之。彼其兵以贿成,弁不鱼肉之幸矣,遑敢问银、遑敢问米哉?本饷管钥者卮漏之,假之名目以递侵渔。而朝廷亿万数之帑金,未及填无餍之溪壑。”[3]宋际春以诗文互证,表现了他对清末腐朽兵制的揭露和批判,这种徒有虚名、毫无战斗力的队伍,又怎么能指望它冲杀上阵、保家卫国呢?宋际春对贪暴的官吏非常痛恨,他曾说如果让他来写作郡县志,“更欲增《酷吏》一门,嗟贪虐以谁何,击奸谀于既死。使后人见之,亦可知桑梓地吾祖宗时舒惨盈虚之故,且使官斯土者小有戒心。”[3]从中可见他嫉恶如仇的刚直个性及对下层人民的深切同情。
同治八年(1869年),宋际春被任命为台湾教谕,在台湾时,作有《莒阴行》及《三月十七日闻事书》。《莒阴行》[2](卷八)曰:
青山叠叠溪流驶,三十六湾隐山里。平时鸡犬若桃源,一旦血红污溪水。经略旋师下虎符,万人直压莒阴庐。四更蓐食载史器,天网一顿逋逃无。先帝之时吏道废,黑旗白旗纷满地。莒阴子弟亦能军,一面曾为郡屏蔽。七十一战民皆兵,干戈日狃王法轻。始以为功反为寇,宵深霹雳愁满城。束炬枝枝光夺月,莆村仙村出复没。莒阴子弟尔何愚,岂有郡西变胡越。十载嵇诛可奈何,不能为叛叛同科。试看贯盈天亦愤,兵死疫死千人多。经略代天刑岂滥,不然桑梓尽坑堑。作诗用戒后来人,千载莒阴是龟鉴。
清代闽台地区素有械斗的陋习,诗中曰:“先帝之时吏道废,黑旗白旗纷满地。”指的是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莆田、仙游两县农民的联乡械斗,因一方持黑旗、一方持白旗,又称“乌白旗”。咸丰三年(1853年)林俊起义时,“乌白旗”曾联合起来策应林俊起义军,遭到清政府镇压。同治五年(1866年),闽浙总督左宗棠派兵镇压进入莆田的太平天国军,分三路包围莒溪,进行了残酷的清乡行动,使平时的“桃源”之地血流成河。因自身的阶级局限性,宋际春认为“莒阴子弟尔何愚”、“不能为叛叛同科。”,但他对莒溪百姓的同情还是见诸言表的。宋际春在台湾时还作有《三月十七日闻事书》,诗歌所咏事迹虽无法考证,但从诗意判断,所指应是官逼民反引起的民变。他在《谢退谷泉漳治法论跋》中说:“际春二三十年亲睹。此一言以蔽之,曰官不贪,一任胥役之执法,日颠倒簸□,以激吾民。何至有漳泉之械斗,又何至有吾郡之黑白旗。……所谓村村残破,户户颠连,老弱转于沟壑。”[2](卷十)指出了闽台民变、械斗的深层原因是官吏的贪婪所致。
综上,宋际春作为一个有才情、有良知的读书人,在多次科考失败后,他成为一个在当时被称为闲散微末的学官,最终客死台湾。宋际春是一个有胆量、有识见之人,他敢于批评现实政治,并冷静思索时弊之根源由来。在他的诗文集中,明显存在两种不同的风格。一种是以追求表达个人性灵情韵的诗歌,风格上奇幻瑰奇、纵横捭阖,有如李白之豪迈、屈原之悲愤,写出了自己功名无望、理想破灭的痛心;另一种则是讽刺时弊的纪事体,类似杜甫、白居易的讽喻诗,以平实悲怆的笔调描摹闽台社会的末世乱象。虽然其人其文仅在莆田一隅小有影响,但我们通过文本细读,解绎其作为中下层知识分子的生命、情感历程,及其对晚清闽台社会的揭露和批判,亦可发见其独特的文学及社会历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