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的“前总统诅咒”

谭保罗

这两天看到一个新闻。韩国前总统李明博因贪污受贿，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7年。等他刑满释放，出生于1941年的他已经96岁。

在2018年，另一位前总统朴槿惠也被判入狱。当时她66岁，如果按照30年刑期，出生于1952年的她出狱时也是96岁的老奶奶了。

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韩国总统在下台后基本上都很惨。在21世纪，韩国有四位总统执政（不算2017年执政至今的文在寅），依次是金大中（1998-2003）、卢武铉（2003-2008）、李明博（2008-2013）、朴槿惠（2013-2016）。

其中，卢武铉最惨，他跳崖自杀。剩下的金大中则相对“幸运”，他广受爱戴，曾因推动朝鲜半岛的南北会谈，获得过诺贝尔和平奖。可是，他的三个儿子依然因为腐败和逃税被起诉，并锒铛入狱。

如果“总统很惨”是偶发现象，那么根本不值得研究。但是，当这成为一种规律时，那么就一定有体制的深层问题了。在很多人看来，财阀是韩国所有政治问题的最大变量，所有的总统出问题基本上都和财阀有关。

比如李明博，在他年轻的时代，韩国人都以进入现代、三星和LG等大集团工作为荣。李明博的职业生涯起步于现代，在现代旗下的建筑公司现代建设工作长达27年。1977年，年仅36岁的李明博成为公司社长。此外，他还担任过现代集团旗下10家子公司的领导人。可以说，财阀是李明博的“恩公”。他从政之后，投桃报李可能也在意料之中。

当然，贪污腐败肯定要查，但每位总统都“贪污腐败”，那就不是总统一个人的问题了。

樸槿惠入狱也和财阀有关。2016年，韩国检方调查发现，三星曾向朴槿惠的“闺蜜”崔顺实和其女儿进行利益输送，向后者的海外公司汇款280万欧元。于是，“闺蜜”的事情让朴槿惠东窗事发。同样，“寒门子弟”卢武铉也绕不开财阀。2008年，韩国富豪朴渊次（长期位列韩国富豪榜排名前十）因涉嫌逃税和行贿被捕，于是牵连出已经卸任的卢武铉。

总之，韩国总统无论出身寒门如卢武铉、李明博，还是出身政治世家如朴槿惠，最终都无法摆脱财阀的“影响”。不过，财阀恐怕不是造成这个问题的唯一原因。我认为，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韩国没有建立起良性的政治文明。我们可以对比日本。日本也拥有和韩国是相似的政治体制，而且都处在美国的重大影响之下。那么，为什么日本很少出现这种首相贪污，下台就倒霉的事情呢？

因为日本有着政治世家的传统。这些世家的源流可以追溯到明治维新，甚至江户幕府时代。比如安倍晋三，他的外祖父及外叔父都曾担任过日本首相。此外，还有麻生家族、福田家族和鸠山家族等。但韩国没有，即使是朴槿惠，他的父亲被刺杀之后，家族的社会关系瞬间被削弱大半。她在回忆录中，对此有很多让人心酸的描述。

形象地说，政治世家是“产权所有者”，他们的“产”是“政治遗产”—家族影响力、荣誉以及有关的合法经济利益。“有恒产者有恒心”，于是他们愿意干更长远的事情。换句话说，他们既可以制衡财阀，也可以塑造良性的政治传统。比如，他们有着对基本体面的需求，无论对个人的约束，还是对前任和同类的尊重上，都是如此。

但在韩国就不一样，现任总统对前任很难说是尊重的。甚至于，一些人还把严查前任，将其逼上绝路当成是提高自己支持率，转移群众注意力的手段。于是，整个政治生态恶化，谁都没有好结果。

当然，贪污腐败肯定要查，但每位总统都“贪污腐败”，那就不是总统一个人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