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扶轮 赤诚懿行
——于右任诗词、书法艺术之意义

2020-11-30 08:54叶鹏飞
中华书画家 2020年4期
关键词:于右任草书诗词

□ 叶鹏飞

于右任(1879-1964)是著名爱国人士、政治家,是我国近现代史上的重要人物,也是杰出的诗人和成就卓著的书法家。对于历史上的人物和作品,每个时代都会有不同的认识。立足于新时代语境,重新审视、思考和研究于右任的诗词和书法,就会有新的感想和认识。

作为诗人的于右任,他的诗词在近现代是独树一帜的,而他又是白话诗创作的先驱。

于右任7岁入村塾、11岁到三原,先后接受了具有民主思想的毛班、朱佛光、刘古愚、孙芷沅等名儒教诲,启迪了他报国救国的革命思想,使他树立了“太平思想何由见,革命才能不自囚”①的志向。光绪二十九年(1903),于右任以第十名中举,翌年赴礼部会试时,由于他辑印的自己的诗集《半哭半笑楼诗草》被陕甘总督升允以“逆竖倡言草命大逆不道”②密奏朝廷而革举人,严令通缉正法,遂南逃上海,开始了他反清救国的生涯。1906年,于右任在日本得识孙中山后,加入同盟会,从事革命活动。1907年起在上海先后创办《神州日报》、《民呼日报》、《民吁日报》和《民立报》,以诗文评论时政,为民请命,他有一首“示谈善吾”的诗,可见他的革命意志:“大陆沉沉亦可怜,众生无语哭苍天。今番只合殉名死,半壁江山一墓田。”③

此诗作于1909年5月,是《民呼日报》出版之时,他说“民呼”就是人民的呼声。他还在诗中呼唤“中华之魂死不死?中华之危竟至此!”④把官府中吞食民脂民膏的腐朽官吏比作“署中狗”:“署中豢尔当何用?分唑吾民脂与膏!”⑤并大声疾呼:“四万万六千万同胞,齐奋起”,“冲开血路飞”⑥,显示出他报国的赤诚之心。诗风慷慨激昂,以此鼓舞人心,推翻清廷。辛亥革命前,于右任用大风、骚心、半哭半笑楼主等笔名,发表了大量诗文、社论和评论,其中许多诗词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对动员民众、宣传革命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1909年的《元宝歌》⑦刻画了清廷贪官污吏的丑恶嘴脸,并进行了无情的抨击。1910年的《劝资政议员歌》和《劝军机大臣歌》⑧,对清廷官僚们进行了幽默的嘲讽:“劝议员,早回家,回家给婆娘抱娃娃,日暮途穷,风雨交加。看!冻坏了你那薄柳身材薄命花!”让这些无能之辈大白于天下,让人深思,反映了他的赤诚报国之心。以至辛亥革命后,孙中山颁赠《民立报》旌义状,表彰其对革命的贡献和懿行。而这些诗却都是用白话所写,比陈独秀在上海主编创刊《新青年》杂志早五年,比“五四”新文化运动早十多年,于右任可谓是白话诗创作的先驱。

从诗歌发展看,在戊戌变法(1898)前,梁启超、黄遵完、谭嗣同等提出“诗界革命”的口号,尤其是黄遵宪主张利用古人优良传统,力求变化多样,创作了“旧风格含新意境”的诗,成为了“诗界革命”的旗帜,但他的诗在形式上仍是旧风格,只是“颇喜挦扯新名词以自表异”(梁启超语)。从这一点上看,是于右任真正发扬光大了“诗界革命”,以新形式、新意境写诗,他用通俗的语言入诗,给人以全新的五光十色,又有慷慨激昂的气势和幽默讽刺的情调,成为真正的“新诗”创作先驱。景行行止,以“诗界革命”来呼唤社会革命。

于右任 陆游诗《楚城》 纸本

于右任 自作诗《海上遇凤、岐兵败纪念日》 纸本

辛亥革命后,于右任任临时政府交通次长,力推铁路、邮政、航运改革。袁世凯窃国后,他又全力支持孙中山二次革命,回陕西任靖国军总司令,主持西北革命大计,于讨袁、护国运动中有重大建树。其时写的《元宵节十唱》《十二月小唱》⑨都朗朗上口,由民歌演化而成,深受民众喜爱。尤其是1926年,当大革命的风暴迅猛发展之时,于右任不畏艰险,前往苏联,促请冯玉祥回国,进军西北,为解西安之围和策应北伐竭尽全力。苏联之行,他心潮彭湃,视野开阔,诗风为之一变,出版了《变风集》。他大胆突破旧格式,变古风、歌行体进行创作,甚至用口号入诗。如《红场歌》⑩气势汹涌磅礴,一泻千里,是他旧瓶新酒的杰作。《变风集》也是他大雅扶轮,进行“诗界革命”的硕果。

1931年起,于右任出任监察院长,撰著了《监察制度考》和《监察制度史考》,为监察制度之建立和实施费尽心血。抗战期间,于右任主张国共两党合作,共同抗击外敌,并写了著名的《中华民族抗战歌》,此词由唐学咏谱曲,鼓舞了全民抗战意志,这都足见于右任在诗词创作上完全是由心而发。

梁启超说:“过渡时代,必有革命。然革命者,当革其精神,非草其形式。吾党近好言诗界革命。虽然,若以堆积满纸新名词为革命,是又满洲政府变法维新之类也。能以旧风格含新意境,斯可以兴举革命之实矣。”于右任创作以旧体诗词为主,白话诗只占极小一部分。作为革命诗人,他与“南社”密不可分。1909年,柳亚子、陈去病、高旭等,在虎丘雅集成立“南社”时,17人中有14人是同盟会成员。他们提倡民族气节,反对清廷的压迫和专制,命名为“南社”的意思是“操南音不忘本”,进行反清革命。后来在1923年,于右任还与柳亚子、廖仲恺、何香凝等创立“岁寒社”,似是“南社”之延续。以诗词进行革命,以诗词呼吁民众报国救国,正是他诗词创作赤诚懿行的原委。故而,他的诗词意境博大壮阔、气势雄浑磅礴,音调铿锵豪迈。读他的诗不仅被他忧国忧民的爱国精神所感动,更能体会到他诗词中流露出的大雅扶轮的真挚的民族自尊心。

于右任 云霄风雨五言联 纸本

“五四”新文化运动,冲击了诗词所依赖的传统文化,欧化式的新诗和白话诗在中华大地蔓延开来。于右任同时代的许多学者、名人,都将诗词视为封建文化的残余:叶圣陶认为写传统诗词是“骸骨的迷恋”,朱自清认为是强弩之末,朱湘认为是宝藏悉尽的矿山,甚至柳亚子也认为只有五十年寿命。将诗词摈弃于当时文学的门户之外,使新文化运动从某种程度上脱离了民族文化根基,走向了另一极端。而于右任坚持诗词创作,且又能不断地让诗词旧形式出新意。正如他自己所说:“泥古非也,拟古亦非也。无古人之气息,非也;尽古人之面貌亦非也。以浩浩感慨之致,卷舒其间,是古是我,即古即我,乃为得之。”以此可见他在诗词创作上的不断创新。他在《双调殿前欢》曲中称赞杜甫“大哉诗圣,为时代开生命”,评价李白“三杯拔剑舞龙泉,诗家血色开生面”,强调诗是随着时代变化而发展的,不能脱离传统,也不脱离时代。以至他后来在台南诗人的集会上说:“执新诗以批评旧诗,或执旧诗以批评新诗,此皆不知诗者也,旧诗体格之博大,在世界诗中,实无逊色。”诗要“发扬时代精神,便利大众欣赏”,“不管大众之需要,而闭门为之,此诗便无真生命”,可见于右任在诗词创作上是新文化与旧文化变革出新的代表人物,为旧体诗的创新做出了楷范,这也正是他诗词的文化意义所在。

作为教育家的于右任,在文字改革上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标准草书”的倡导,体现出他教育家的责任担当。

于右任一生重视教育,1905年在上海震旦学院毕业后,即参与并主持筹备成立了复旦公学(复旦大学前身)和中国公学。1918年在任陕西靖国军总司令期间,还在总司令部设立教育处。他在三原创办了渭北中学、渭北师范、三原中学和民治学校。1922年国共两党合作在他主持下一起创办上海大学,为民主革命培养了大批人才。1930年他兴办斗口村农事试验场和东段林场,免费为农民传授技术,供应良种。1933年,他又创立陕西三原女子中学,解决女子上学难题。他还与杨虎城一起创办了西北农林专业学校(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前身)。由此可见于右任在教育事业上的贡献。

而于右任尽力办学之时,也是新旧文化激烈碰撞的时代。不但传统诗词所依赖的古代汉语濒临解体,而且欧化思潮直接影响着汉字,汉字拼音化运动此起彼伏:钱玄同是废除汉字思想的代表人物,他认为汉字“最糟的,便是它和现代世界文化格格不入”,并和黎锦熙等人提出了“废除汉字采用新拼音文字案”,倡导汉语罗马字母式拼音化。钱玄同作为文化名人,北京大学教授,又是当时教育部“汉字省体委员会”首席委员,他代表了当时的欧化思潮。事实上,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不但有钱玄同、黎锦熙、赵元任、林语堂、刘半农等一批学者、教授推波助澜,而且还有专门的社团,在北京大学还有专门的“为什么要提倡国语罗马字”的演讲,乃至1928年由北京大学文学院正式公布了“国语罗马字”,声势浩大。1931年,在海参威召开的“中国新文字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瞿秋白提出了完整的拉丁化新文字方案,将汉字拼音化运动推向高潮。然而,于右任虽参与文字改革,可从他的诗文看,从未对“五四”新文化运动有任何评价,他所创办的多所学校,也未见有汉字拉丁化的宣传和教育。他的汉字改革思想,则反映在他推行的“标准草书”上。

虽然,于右任在南京政府中是各方倚重的人物,作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他属于最高领导层的成员,参与的政治活动涉及各处,但他并无实力参与或左右各大派系的倾轧纷争,能够决策的事务非常少。故将精力倾注于文化教育上颇多,而“标准草书”是他倾注心血最多的一事。于右任从汉字书写实际出发,研究汉字的快速写法、规范写法。他在《标准草书自序》中说:“文字乃人类表现思想、发展生活之工具。其结构之巧拙,使用之难易,关于民族之前途者至切!现代各国印刷用楷、书写用草,已成通例;革命后之强国,更于文字之改进,不遗余力。传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事虽细,可以喻大。且今之所谓器者,乃挟之以与各国各族竞其优劣。观夫古今民族之强弱,国家之存亡,天演公例,良可畏也!然则广草书于天下,以求制作之便利,尽文化之功能,节省全体国民之时间,发扬全族传统之利器,岂非当今急务欤!”他将汉字书写改革与国之兴亡联系起业,他立志推行印刷用楷书,书写用草书,力图改进我国文字,节省书写时间,增加工作效率,体现出他作为教育家的责任心。他与汉字拉丁化的教授学者们形成鲜明对比:一个是改良汉字的书写方法,一个是废除汉字,可见于右任与当时汉字改革思潮的不同处,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

为此,于右任于1930年在上海成立草书社,征集和研究历代书家的草字,以“易识、易写、准确、美丽”为四原则,制成标准草书。还于1932年将草书社正名为“标准草书社”,1934年又改为“标准草书研究会”,可见于右任的良苦用心。1936年,由上海汉文正楷书局印行了《标准草书千字文》,到1939年已是第三次修订,由中华书局出版。嗣后,他又不断修订完善,孜孜不倦,直至他逝世,耗尽毕生精力。《标准草书千字文》既是法帖,又是教课书。采用以双钩体精印,从王羲之到孙过庭、怀素等的四百五十余种书法资料中选出,是个巨大而艰辛的工程,体现出他“有感于中国文字之急需谋求其书写之便利,以应时代要求,而倡标准草书”的决心。他赤诚懿行,为草书的普及,为发扬传承汉字的实用价值、美学价值作出了贡献。与废除汉字思潮相比,这正体现了他作为教育家的爱国精神,也是他推行“标准草书”的文化意义。

随着历史的前进,汉字沿用到今天,既没有拉丁化,书写也没有标准草书化,已被简化字代替,而日常应用书写也被电脑所代替,这是历史发展之使然。正如陈振濂在《定义民国书法》一文中所说:“近代书法与民国书法史,是一个堪比浩瀚五千年古代史绝不逊色的极重要的所在。这五十年书法所经历的变迁,诚可谓是‘历千年未有之奇变’。它所遇到的很多历史疑问与时代挑战,都是几千年古代史所从未遇到的。仅仅用古代书法史的现成经验,根本无法解读、解释、解答这五十年所遇到的新问题。而这些古代书法史未能解释的书法现象,正构成了我们今天的各个学术聚焦点。”从这一点上看,于右任倡导的“标准草书”也成为了当今学术研究的问题,但他的“标准草书”直到当今仍是书家研习草书法则的重要范本。

作为书法家的于右任,他在书法创作探求上是近现代书坛的一座丰碑。

从于右任倡导的标准草书看,文字功用的目的显然胜于艺术欣赏的目的。当然,作为一个大众应用的命题,离真正的艺术创作是有很大差别的。作为一代书家,于右任的书法创作并非仅仅局限于标准草书上,他在碑学大潮中是书法成就卓著的人物,他的书风雄强而激昂,也是他诗风的体现。

于右任 吴伟业诗《穿山》 纸本

于右任 李白诗《秋登宣城谢朓北楼》 纸本

自清代乾嘉时期阮元在《南北书派论》一文中提出北碑南帖论后,大大地启发了后人,之后包世臣《艺舟双楫》进一步倡导尊碑风气,到了清末康有为在1889年写成《广艺舟双楫》一书,更是偏激鼓吹北碑,使处于政治大变革前夜的晚清,在文化艺术领域中同样存在着“变法”洪流,把扬碑抑帖推向了高潮,亦使晚清书法呈显出两种不同的走向:一种是帖学的延续,一种是碑学的兴盛,两者互融,形成了书法艺术丰富多彩的景象。于右任正是在康有为思想的影响下,成为从“诗界革命”到“书界革命”的重要一员。

还是从于右任的经历看,1898年于右任20岁时以岁试第一名作廪膳生,1903年他25岁时以第十名中举,此时的书法肯定是以帖学面目出现的。因为他于1919年书写的《刘仲贞墓志铭》还是一派唐宋气象,字迹遒丽,用笔雅健温醇,似有李北海、苏东坡笔意。然而,他于1921年所书的自作诗《赠召卿楷书四屏》墨迹,已取法北碑,书风开始大变。到1924年所书《张清和墓志铭》则完全是一派成熟而有自己特色的北碑气象了。由此可见,他是在1919年到1924年这五年中完成由帖到碑的转换的。也正是他受命主持西北靖国军事,“独撑革命危局于西北”,追随孙中山“笃守主义,持以无倦”之时,他是中年变法,是北碑书风的实践者。

于右任中年以后的书法大体可分为两种类型:一是他潜心魏碑,写出了独步当代的北碑式楷书和行书;二是他为创立“标准草书”,进行碑帖互融,写出了极具个性的草书。

于右任的楷书和行书,是他对北朝书法直接取法的结果。他所写的《张清和墓志铭》《胡励生墓志铭》等,都是他“朝临石门铭、暮写二十品”(于右任诗句)的体现。他还有一首《寻碑诗》,是他迷恋北碑的写照:“曳杖寻碑去,城南日往还。水沉千福寺,云掩五台山。洗涤摩崖上,徘徊造像间。悉来且乘兴,得失两开颜。”

由于于右任有李北海、苏东坡的楷书基础,故《龙门造像》中那些粗糙、棱角分明的痕迹,在他笔下已剔除干净,他的楷书结字紧密、笔致舒展,给人以严肃端庄的正大气象和磅礴奔腾的韵律。于右任的行书直接从楷书演化,这在他书写的许多对联中尤为明显,如:他1921年所书的“江楼联雪句,野寺看春耕”联和“飞文何洒落,援笔起风霜”联,洒脱雄强、气势夺人,与他同时所作诗文,达到了高度默契,有着同样的气势和意境。也可看到于右任这时已脱尽其秀才、举人式的笔致,而多的是建功立业的雄心。而“气平更事久,心旷得春多”联,更是结字宽博、运笔激昂流畅,是他北碑书风的代表作。拿于右任的北碑书风与康有为、梁启超、陶宣睿、曾熙、李瑞清等人相比较,于右任显得雄文大笔,尤其是行书,成为赵之谦之后的又一大家,是执掌北碑书风大旗的人物。

然而,于右任又是勤于探索、勇于创造的人。自从他于1930年在上海成立草书社后,又潜心于“标准草书”的研究,从此又开始了他碑帖兼修之路,走着一条从帖到碑,再从碑到帖进行碑帖兼融的研书之路。从他的作品看,他于1932年所书的楷书《杨松轩墓表》,他的北碑书风中又渗透入了帖意,写得清劲遒丽,与此前所书的墓志铭有着明显的区别。同时,他的草书亦由此前行书的雄强博大而走向遒劲精妙,字形由扁方而变为圆转,开创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新风格,而这种风格伴随他终身。

从《中国书法全集82·于右任卷》看,他最早的从北碑书风再转向吸收“二王”帖学书风的作品是1932年所书的墨迹《岳西峰墓志铭》,可谓是他进行融帖于碑的初探;到了1934年所作草书《斗口村农事试验场遗属碑》已全用草书,已受倡导“标准草书”观念的影响,碑中书法已帖多于碑;再到1938年所书《文天祥正气歌》,已是碑帖交融的草书了,既与他的草书观念相一致,又有他气势博大的北碑书风融入其中,这是他倡导《标准草书》后,自己在书法艺术上身体力行探索研究的硕果,从碑到帖的融合又经历了五个多年头,可见他对书法探求所倾注的深情。于右任是近现代书坛上,碑帖兼融开草书新风的第一人。

于右任的草书继承了北碑派的雄浑大气,又摄取帖学传统灵动舒卷的逸气,生机勃勃,显示出他作为一个书家对形式、技巧的高超把握与驾驭的能力。

用笔是书法作品中最具精神内涵和形式表现力的基础因素,于右任即是强调用笔轻松随意和奇妙变幻的艺术效果。读他的书法,就能体会到他是通过笔锋的灵动转换来表现点画细节的意味和情趣,生发出流动、通畅之气。他的点画、结体都率意得体,与当时的碑派书家过分忽视点画表现、与没落的帖派书家单一乏味的用笔比较起来,于右任是匠心独运的,凸显出他与时人的不同处。于右任在1950年所书《标准草书草圣千文》是他晚年的代表作。这册草书灵动而多生气,追求笔画的揖让、动荡、变化以及出奇制胜的即兴应变。看到他既有真正在写字的传统心态,使字形在合乎“标准法则”中变化,又看到他打破行距字距整齐划一的古典约束,轻松而不失严密,左舒右卷,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意势贯通。正如王澄在《于右任书法评传》中所说:“于右任草书的用笔比历代草书大家的用笔变化了许多,而且是美的;于右任草书的结字比历代草书大家的结字变化了许多,丰富了许多,而且也是美的。他并没有被自己制定的标准所框死,而是在那相对的限制中,获得了充分的自由,使得他那超乎常人的笔墨得以随心所欲、淋漓尽致地发挥。”

其实,在于右任任监察院院长、尤其是在重庆期间,他麾下正是诗人、书画家的聚集之地。如章士钊、沈尹默、汪东、乔大壮、叶元龙、潘伯鹰、谢稚柳等,可见当时的监察院,是一个特殊的文化世界。高层次文化人的诗书交往,风物流连,一定是相互感染、互相砥砺的。在这些人中,书法都是以“二王”帖学面目出现的,这也有助于于右任的“标准草书”研究。尤其是沈尹默作《三十六用寺韵为右任院长题标准草书》诗,对于右任的标准草书和他的书法艺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高论尝闻静安寺,整齐百体删草字。美观适用兼有之,用心大与寻常异。追随执事来巴岷,敢矜一得言訚訚。文宗三易理当尔,皆字尤宜明便驯……”而且他在《南吕四块玉曲》中将于右任的诗书称之为“诗太白、草伯英,关中老汉最知名”,这是同道对他的推崇,也是对他诗词、书法艺术成就的高度概括。

注释:

①《于右任诗词选》,杨中州选注,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14页。

②于右任《我的青年时期》,《于右任文选》,中国文史出版社,1987年,第367页。

③《于右任诗词选》,第33页。

④《于右任诗词选》,第12页。

⑤《于右任诗词选》,第12页。

⑥《于右任诗词选》,第13页。

⑦《于右任诗词选》,第388页。

⑧《于右任诗词选》,第389-390页。

⑨《于右任诗词选》,第391页。

⑩《于右任诗词选》,第159页。

于右任 出为退读五言联 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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