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影响:一个链式中介模型

2020-11-26 08:22陈镜有
应用心理学 2020年4期
关键词:过度效能量表

张 琪 陈 旭 陈镜有

(1.西南大学心理学部,重庆 400715;2.西华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心理系,南充 637002;3.西华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南充 637002)

1 引 言

尽管互联网满足了人们个性化的心理需要,但人们使用互联网的强度远远高出正常水平(Kim,Seo,& David,2015),尤其是社交回避(social avoidance)个体。成瘾的自我治疗假说认为互联网为存在人际问题的个体提供了发展自我同一性的舞台,弥补了现实世界中的社交缺陷(Lai et al.,2015)。然而如果在身份认同的形成阶段,潜在的社交回避倾向得不到及时处理,个体就可能形成网络过度使用(Internet overuse),甚至发展为病理性网络使用(Lai et al.,2015)。这一观点得到了实证研究支持,研究发现社交回避正向预测网络过度使用(葛缨,胡媛艳,张智,张进辅,2014)。但是对于社交回避如何影响网络过度使用依然知之甚少。根据Davis(2001)提出的病理性网络使用的认知行为模型,与社交回避密切相关的社会心理特质(如羞怯)和非适应性认知(如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增加了个体网络过度使用的风险。基于此,当前研究的目的为探索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和羞怯在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影响中扮演的角色,这有助于加深对社交回避与网络过度使用关系的理解,同时为病理性网络使用的干预和治疗提供理论指导。

1.1 羞怯的中介效应

羞怯(shyness)是一种个体对真实的、想象的社交情景产生焦虑体验的人格特征(Ran,Zhang,& Huang,2018)。自我展示理论认为羞怯个体对自身社交能力缺乏信心,但也和非羞怯个体一样希望给他人留下好印象,这导致他们形成了一种保护性的自我展示风格(Stritzke,Nguyen,& Durkin,2004)。由于网络具有匿名性、便利性和逃避现实性(Cheng & Li,2014),羞怯个体更倾向于通过网络互动管理自我形象。另一方面,社会适应模型认为社交回避会加深对他人的消极认知(Henderson & Zimbardo,1999),而这种消极认知会使个体易于对社交结果产生负面评估,增强个体的羞怯水平(韩磊等,2010)。此外,社交动机理论指出羞怯是高趋近动机和高回避动机的结合,而社交回避是低趋近动机和高回避动机的结合(丁雪辰等,2018)。在中国文化中,参与社交活动的个体会受到更多的称赞(An & Eggumwilkens,2019),这也许增强了社交回避者的趋近动机从而提高了羞怯水平。实证研究支持了上述观点,盛红勇(2010)发现社交回避正向预测大学生的羞怯水平,而纵向研究表明羞怯正向预测个体的网络过度使用(高峰强等,2019)。因此,当前研究假定羞怯在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影响中扮演了中介角色(假设1)。

1.2 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效应

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regulatory emotional self-efficacy)是个体认为自己能对自身情绪进行合理评价和有效内部调控的自信程度,包括表达积极情绪自我效能感(perceived capability of expressing positive affect,POS)和管理消极情绪自我效能感(perceived capability of regulating negative affect,NEG)两方面(Caprara,Alessandri,& Eisenberg,2012)。缺乏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个体往往更多地采用非适应性认知调节情绪,他们认为相较于现实世界,在网络世界中能更好地表达和管理情绪,这种非适应性认知正是增强网络过度使用的重要因素(Davis,2001)。

有趣的是,国外这一主题的研究多关注一般自我效能感/学业自我效能感与网络过度使用的关系,一致发现前者能负向预测后者(Aydin,2017;Odaci,2013)。而在国内,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与网络过度使用的关系受到了更多的关注但结果并不一致。具体而言,部分研究发现POS和NEG均能负向预测个体的网络过度使用得分(管婷,周生江,闫娟丽,周浩,姚敏,2014);而其他研究者却发现只有NEG负向预测个体的网络过度使用得分(肖玲玲,2012)。鉴于以往研究结果并不一致,当前研究将同时考察POS和NEG与网络过度使用的关系。此外,社交动机理论指出社交回避个体具有低趋近与高回避的内部动机冲突(Asendorpf,1990),同时缺乏人际交往的技能和社会支持,因此可能缺乏调节情绪的信心(丁雪辰,邓欣媚,桑标,李丹,2018)。这一观点得到了实证研究支持,社交回避能负向预测个体的POS和NEG(吴晓薇,黄玲,何晓琴,唐海波,蒲唯丹,2015)。如前文所述,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的缺乏是增强网络过度使用的重要因素,因此当前研究假定POS和NEG在社交回避和网络过度使用的关系中扮演了中介角色(假设2)。

1.3 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和羞怯的链式中介效应

社会认知理论指出自我效能信念对行为的各种机制具有普遍意义(Bandura,2006)。缺乏调节自身情绪的信心是维持和增强个体羞怯水平的重要因素。研究发现POS和NEG均与羞怯存在负向联系,尤其是NEG(赵鑫,冯正宁,尚鹏飞,金戈,2016)。纵向研究进一步发现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对个体将来的羞怯水平具有负向预测作用(Caprara,Steca,Cervone,& Artistico,2004)。据此,当前研究进一步假设POS和NEG分别与羞怯在社交回避影响网络过度使用的过程中发挥了链式中介作用(假设3)。

综上所述,当前研究的目的为探索社交回避与网络过度使用、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和羞怯的关系。基于以上文献回顾,当前研究提出如图1所示的假设模型。

图1 假设模型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对象

当前研究通过问卷星平台在网上发布问卷,该平台可以提醒被试填写未完成的题项,因此问卷数据没有缺失值。被试被要求在40分钟以内完成问卷,超出时间视为无效问卷,所有被试均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答。在吉林、重庆、广东和四川等地采用方便取样选取被试。最终共850名普通大学生签署了知情同意书并完成了本次调查。其中男性358人,女性492人;城镇户籍251人,农村户籍599人;自然学科156人,社会学科694人;大一172人,大二266人,大三254人,大四158人;被试年龄在17~28岁之间(M=19.66岁,SD=1.56)。

2.2 研究工具

2.2.1 社交回避与苦恼量表

采用彭纯子、范晓玲和李罗初(2003)修订的社交回避与苦恼量表中的社交回避分量表测量个体的社交回避水平。该分量表由14个项目组成,采用“是否”计分(“是”计1分;“否”计0分),得分越高,表明社交回避水平越高。当前研究该量表的Cronbach’sα为0.78。验证性因素分析(CFA)表明该量表结构效度良好:χ2/df=2.94;RMSEA=0.05;CFI=0.93,TLI=0.91;SRMR=0.04。

2.2.2 中文网络成瘾量表

采用白羽和樊富眠(2005)修订的中文网络成瘾量表测量个体网络过度使用水平。该量表共19个项目,由网络成瘾耐受性、强迫性上网及网络成瘾戒断反应、时间管理问题和人际与健康问题四个维度组成。采用4点计分(从1到4表示“极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网络过度使用水平越高,得分大于等于53分即为网络成瘾。当前研究中总量表的Cronbach’sα为0.92,四个维度的Cronbach’sα分别为0.77,0.81,0.74和0.82。CFA表明该量表结构效度良好:χ2/df=4.06;RMSEA=0.06;CFI=0.92,TLI=0.91;SRMR=0.05。

2.2.3 情绪调节自我效能量表

采用文书锋、汤冬玲和俞国良(2009)翻译的情绪调节自我效能量表。该量表共12个项目,由POS和NEG两个分量表组成。采用5点计分(从1到5表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明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水平越高。当前研究中POS和NEG的Cronbach’sα分别为0.85和0.88。CFA表明该量表结构效度良好:χ2/df=4.02;RMSEA=0.06;CFI=0.95,TLI=0.94;SRMR=0.06。

2.2.4 大学生羞怯量表

采用王倩倩,王鹏,韩磊,宫瑞莹和高峰强(2009)修订的大学生羞怯量表测量羞怯水平。该量表共17个项目,由自责、寻求赞成、对拒绝的恐惧和表达的自我限制四个维度组成。采用5点计分(从1到5表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明羞怯水平越高。当前研究中总量表的Cronbach’sα为0.90,四个维度分别为0.78,0.67,0.78和0.70。CFA表明该量表结构效度良好:χ2/df=3.56;RMSEA=0.06;CFI=0.93,TLI=0.92;SRMR=0.04。

2.3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法检验共同发表偏差,结果表明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19.51%,远低于40%的临界标准。表明当前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4 数据处理与分析

首先,使用SPSS19对各主要变量进行差异性分析、描述性统计分析和相关分析。其次,采用项目—结构平衡法将社交回避量表打包为3个包作为社交回避的观察变量(Ran et al.,2018)。最后采用Bootstrap方法检验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直接效应以及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与羞怯的中介效应。此外,采用AIC和BIC作为判断竞争模型拟合优度的指标,两个指标的值越小,表明模型越符合假设。

3 结 果

3.1 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差异性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男性的社交回避、网络过度使用、POS和羞怯得分低于女性,而NEG得分高于女性。学习社会科学的个体在社交回避、POS和羞怯上得分高于学习自然科学的个体。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结果见表2。社交回避与网络过度使用和羞怯均呈显著正相关,而与POS和NEG均呈显著负相关。POS与羞怯和网络过度使用的相关均不显著。NEG与羞怯和网络过度使用均呈显著负相关,而羞怯与网络过度使用呈显著正相关。此外,大学生网络成瘾的检出率为12%。

表1 主要研究变量在性别、户籍和学科上的差异性分析

3.2 测量模型分析

当前研究构建了一个包含5个潜变量(社交回避、POS、NEG、羞怯和网络过度使用)和17个观察变量的测量模型。CFA表明该模型拟合良好:χ2/df=4.62;RMSEA=0.07;CFI=0.95,TLI=0.93;SRMR=0.06。同时所有潜变量的因子荷载均是显著的(p<0.001),表明这些潜变量都能被各自观察变量有效地测量。

3.3 结构模型分析

当前研究采用Mplus8.1对社交回避、网络过度使用、POS、NEG和羞怯之间的关系进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首先,根据t检验结果将性别和学科作为控制变量纳入如图1所示的模型一,结果表明模型拟合较差:χ2/df=10.43;RMSEA=0.11;CFI=0.82;TLI=0.78;SRMR=0.08。鉴于当前研究主要目的为探究社交回避影响网络过度使用的内在机制,并且相关分析显示POS与网络过度使用的相关并不显著,因此删除POS这一变量后构建如图2所示的模型二,结果表明模型拟合良好:χ2/df=4.68;RMSEA=0.07;CFI=0.95;TLI=0.93;SRMR=0.04。此外,相比于模型一(AIC=58483.42,BIC=58839.14),模型二的拟合度有了较大提高且模型更为简洁(AIC=48947.47,BIC=49213.20),因此当前研究采用模型二。

表2 主要研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Pearson相关分析

如表2所示,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直接效度不显著,但间接效应显著。具体来说,这一间接效应由两条路径构成:社交回避→羞怯→网络过度使用和社交回避→NEG→羞怯→网络过度使用。此外,NEG单独的中介效应并不显著。

图2 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结构方程模型(标准化)

表3 NEG、羞怯在社交回避与网络过度使用间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分析

4 讨 论

当前研究的主要目的是探索社交回避与网络过度使用的关系及其内在机制。结果表明,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影响主要通过羞怯单独的中介效应以及NEG—羞怯的链式中介效应来实现,而NEG单独的中介效应并不显著。这些重要的发现将在下文中被逐一讨论。

首先,羞怯在社交回避和网络过度使用之间起中介作用。具体而言,社交回避会通过增强大学生的羞怯水平来加剧其网络过度使用行为,与假设1一致。个体羞怯的根源是对社交情景的消极预期(Ran et al.,2018)。在中国文化中,社交回避者常被认为不合群、违反群体取向社会规范,社交回避程度越高的个体越容易对社交情景形成消极预期,从而激活羞怯(丁雪辰等,2018)。而羞怯对个体最大的影响就是降低了个体参与社交活动的心向,这会增强个体利用网络满足人际交往需要的动机以至于更有可能过度使用网络(李菲菲,罗青,周宗奎,孙晓军,魏华,2012)。表明降低个体的羞怯水平对于预防社交回避个体网络过度使用有着重要作用。

其次,假设2关于NEG单独的中介作用并没有被研究结果支持,社交回避个体的NEG对网络过度使用的影响主要通过社交回避→NEG→羞怯→网络过度使用这一路径,这支持了假设3,表明缺乏调节消极情绪的信心仅是影响网络过度使用的间接因素,而羞怯才是直接影响因素。由于在社交互动中不活跃,社交回避个体常被视为最不受欢迎的人,频繁的社交受挫和内部趋近与回避的冲突降低了他们调节消极情绪的信心,增强了非适应的认知(丁雪辰等,2018)。根据社会适应模型,这种对他人和自己不恰当的认知是增强个体羞怯水平的重要因素(Henderson & Zimbardo,1999)。

最后,POS并未影响社交回避对网络过度使用的作用,这与吴晓薇等人(2015)的研究类似,他们发现只有NEG在社交焦虑作用于攻击和抑郁的过程中扮演了中介角色,而POS对该过程影响不大,暗示社会适应不良(如:内外化问题,网络过度使用)常常与社交困难个体调节消极情绪的信心有关,即对消极情绪难以正确的加以控制或宣泄的个体具有更高的社会适应不良风险(Caprara,Gerbino,Paciello,Di Giunta,& Pastorelli,2010)。最近一项关于自我效能感的元分析支持了这一观点,一般自我效能感与积极社会适应指标联系更紧密,而具体自我效能感与消极社会适应指标联系更紧密(李松,冉光明,张琪,胡天强,2019)。考虑到POS相较于NEG在内涵上更接近于一般自我效能感,暗示POS可能与积极指标具有更密切的联系,例如生活满意度;而NEG可能与消极指标具有更密切的联系,例如网络过度使用。

当前研究具有以下几点重要的贡献:理论上,揭示了NEG和羞怯的中介角色,丰富了以往的研究,加深了对社交回避对网站过度使用影响机制的理解,支持了病理性网络使用的认知行为模型(Davis,2001)。实践上,羞怯的中介效应提示父母和教育工作者们,降低社交回避个体的羞怯水平也许有助于避免个体过度使用网络。而NEG—羞怯的链式中介效应表明增强社交回避个体管理消极情绪的信心也许有助于降低个体的羞怯水平从而降低过度使用网络的频率。当前研究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横断面设计难以做出因果推断。其次,在人口学变量户籍和学科上被试分布不平衡。最后,数据来源单一。因此,将来的研究可以针对以上方面做出改进以验证当前研究的结论。

5 结 论

本研究主要考察了社交回避与网络过度使用的关系以及两者间的内在机制,主要有以下两点发现:(1)网络过度使用与社交回避和羞怯呈显著正相关,与NEG呈显著负相关;(2)社交回避主要通过NEG和羞怯的中介效应对大学生的网络过度使用产生影响,该中介效应包含了两条路径:羞怯的单独中介效应以及NEG-羞怯的链式中介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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