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特种兵 神犬哈利（连载）

●隋金钊

第十章

可怕的旅程（上）

以平行纵队向北飞了十二分钟后，当大家以为一切都会进行得很顺利时，运输机突然剧烈颠簸起来。

“不用担心，伙计们，我们正在穿越气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乘务长大喊着，“飞行员不会让我们坠机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努力吧！”飞行员操纵飞机向左做了个缓慢的翻转，整个编队随即避开了湍急的气流。

“不错，不错，”又飞了十分钟后，乘务长透过舷窗轻松地瞭望四周，“奥斯汀战机没有像我设想的那样从云层中冲出来，这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哼，要是我可不会这么早下结论。”飞行员瞥了一眼仪表盘，“你还是抓紧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吧。”

就在乘务长暗自抱怨飞行员是个乌鸦嘴时，保持无线电静默状态的突击编队已经顺利深入敌占区，可就像飞行员预感的那样，伞兵们祈祷来的好运气很快就被用光了。若是晚几分钟，或者少出动些人，他们也许能在夜色的掩护下掠过奥斯汀人的“地面欢迎委员会”。但令人遗憾的是，庞大机群发出的噪声像闹钟一样，将酣睡的奥斯汀人一个不落地从睡梦中震醒。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他们在防空警报的伴奏下，用猛烈的炮火热情地迎接着突击编队，近百架飞机瞬间陷入橘红的火焰和咆哮的弹幕之中。

“铲屎的，快看，这多有意思！”哈利兴奋地盯着追逐运输机的探照灯柱和如烟花般爆炸的曳光弹。

“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玩！”大家看到邻机像流星般呼啸着坠向地面，当活靶子带来的恐惧感立刻在摇晃的机舱中弥漫开来。

“这里太热了！”飞行员操纵飞机翻滚着攀升到一千五百米的高空云层。

“哇哦，此时此景，我想高歌一曲。”兴奋不已的哈利把嘴巴拢成圆管状，狠命吸一口气，对着舷窗外的火光发出震颤般的嚎叫，“来吧，大家一起狂欢吧！”

哈利的嚎叫开始时很低沉，几秒钟后迅速拔高，紧接着又缓缓降低，就像在翻越一个个山谷。可惜抗晕机药片麻痹了它的舌头，它不得不像个迟钝的醉汉般，用非常滑稽的尾音作为歌曲的结束。

在往日的空降演习中，伞兵们多会在飞行途中小憩一会儿，因此哈利的嚎叫只会引起一片抱怨，但现在哈利那尾音拖得很长的“歌声”反而让伞兵们感到心安，就像它能把死神吓走一般。

“叫吧，叫吧！”科尔爱抚着哈利的脑袋，任由它叫个不停。也许死神真的不喜欢犬吠，科尔乘坐的运输机幸运地突破了密集弹幕的阻拦。见到敌军猛烈的炮火只能在云层下怒号却无法伤到自己，伞兵们紧攥着的拳头也逐渐放松下来。距空投区还有三千米时，飞行员遵照制动程序调整好飞行姿态，但这毕竟不是一次悠闲的空中旅行，当飞机降低高度时，“地面欢迎委员会”的炮弹再度占了上风，邻近的另一架运输机被炮弹炸得四分五裂，四溅的碎片意外地击中了科尔所在运输机右侧的发动机，飞行员惊讶地向舷窗外望去，发动机舱冒出的耀眼火光清晰可见。

“灭火！灭火！”乘务长手忙脚乱地按下灭火按钮，可是在强风的协助下，火势蔓延得十分迅猛，飞机的整个右翼很快便被火团笼罩起来。

“铲屎的，为什么所有东西都在闪啊？”哈利身体僵硬地嚎叫着，“狂野歌神”的嗓子明显嘶哑起来。

尽管飞行员使出了足以掰断操纵杆的力气，但运输机还是不争气地失控了。“左翼单机全开！”在飞行员的指挥下，乘务长将左翼发动机开足马力，却仍无法拉升摇摆着冲向地面的运输机。

“坚持预定航向，你这白痴！”连部派来的克利下士对飞行员咆哮着。

“我们被击中了，你看不到吗？”情绪失控的乘务长大叫起来。

“尾翼不是还在吗？你得把我们带到空投区！空投区！”克利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不行！”飞行员尖叫着，“如果飞机开始翻转，那我就彻底控制不住它了，还是做好一同摔死的准备吧！”

“铲屎的，听到了吧？这话听起来可不太振奋人心。”哈利扭头看着科尔，用舌头舔了舔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哼！如果我们注定会摔死，那也要砸到奥斯汀人才行！”克利说。

“我们今天就没干过什么振奋人心的事！”飞行员被下坠产生的加速度紧紧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颠簸的气流几乎要将运输机晃得散了架，机舱里不时发出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伞兵们的座位甚至已经快和机舱壁分离开来。

“铲屎的，我们要坠毁了，要坠毁了！”哈利略带兴奋的尖叫声混合着防空炮火的爆裂声，让科尔有些神经错乱，只知道条件反射地扣住哈利的束带。

“也许我们很快就会体验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怆！”这个不祥的念头刚在科尔脑海里闪出来，跳伞指示灯就变绿了。喇叭里传来飞行员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们这帮‘馅饼’还等什么？跳！快跳！再不跳我们就坠毁了。”

克利一脚踹开机舱门，冰冷的气流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涌进机舱。伞兵们就像流水线上的零件，排着队纵身跃入热闹的夜空中。

终于轮到科尔和哈利了，科尔紧紧搂着哈利的脑袋，就像它是自己的护身符一般。可他僵硬的双腿刚挪到舱门，机尾便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已经用不着遵守起跳程序了。科尔甚至连主伞包的引张索都没来得及打开，就和哈利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甩出机舱。

“哇哦，这可真是百年一遇的狂欢！”哈利张大鼻孔，使劲儿嗅闻着弥漫在气空中的火药味。

像木偶一样在高空气流中不停翻滚的科尔没有哈利那么兴奋，他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就要从眼前消失了，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呼啸的风声和哈利惊天动地的嚎叫唤醒了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的科尔，他将游荡在身体外的灵魂努力拽回躯壳，以手动方式打开了主伞。白色伞衣迎风一展，突如其来的升力拽得科尔双肩生疼，但这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高射机枪子弹拖着红色尾迹掠过长空，打在降落伞上发出“噗噗”的闷响，令加速下坠的科尔深切地体验到什么叫作无能为力，在这一生中最为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只能搂着不停嚎叫的哈利在黑暗中随风飘浮。

借助飞机撞击地面时发出的耀眼火光，科尔意外地看见半个小时前刚和自己告别的卢卡和“死侍”，他们一动不动地吊在降落伞下，胸前被鲜血染成黑乎乎的一片。

“喂，你怎么了？”哈利发现“死侍”并不理睬自己，那不停摇摆的尾巴立刻低垂下来，“铲屎的，它死了吗？”哈利仰头舔着科尔的脸颊，想从科尔这里得到确认。

“别担心，你还有我呢。”科尔抚摩着哈利的脑袋。从卢卡的姿势可以看得出来，子弹射来时他努力把“死侍”推到自己身后，但于事无补。两个掌握了高超战斗技能的优秀战友，还没来得及在战场上一显身手，就这样离开了朋友们。

科尔默默地对卢卡和“死侍”敬了个礼，扭头不忍心再看下去。距地面五百米高时，哈利突然变得出奇地安静，“铲屎的，我有些耳鸣，真奇怪。”

科尔怀疑哈利中弹了，急忙摸摸它的头。

“咦？放心吧，铲屎的，我没事。”哈利的舌头热情地迎接着科尔，尾巴也摇个不停。

科尔不由松了口气：“很好，接下来就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了。”因为伞衣强劲的拉力，科尔身上的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疼痛难忍，但他仍冷静地注视着下面那泛有冰块般美丽光泽的河流，它此刻正以每小时十五千米的速度扑向自己。

“铲屎的，你不是不会游泳吗？”哈利伸展着身体，似乎有些紧张。

虽然这里不是预定的空投地点，但科尔并不介意，当务之急是不要掉进河岸附近的沼泽区，沼泽是伞兵的大忌，他可不想搂着哈利葬身于此。

“成败在此一举！”科尔抛掉主伞半分钟之后又打开副伞，希望能利用下坠的惯性顺势冲出河滩。“很好，铲屎的，你干得不错。”看到河面和沼泽区迅速向身后移动，哈利兴奋得张大了嘴巴。

“就是现在！”当脚下的大地骤然隆起时，科尔果断地抛掉降落伞，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即像电流般穿过他的尾椎，让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当场瘫痪。

哈利没有受伤，它湿润的鼻子不停地嗅闻着布满探照灯柱和高射炮火的奇妙夜空，“嘿，铲屎的，真不敢相信我们成功了，现在是不是吃点儿什么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