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钢
谷徜徉在黄河边,他心神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给茹打电话。
淡黄色的河面上,有四个人分别站在羊皮筏首尾,齐声喊着号子,合力挥桨。羊皮筏在水浪中忽上忽下地漂荡着。谷停下了脚步,不禁想起了当年坐羊皮筏的情景,他好像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河上空回响“谷哥哥,抓住我啊!”
放学了,夕阳衔着老街细长的脖子,灰不溜秋的土路一下子撒满了金色。谷和茹一前一后地走着,谷时不时偷偷地回头看看茹。茹总是翘着小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等快到河边了,两人才敢挨在一起走。
每次坐上羊皮筏,茹都要牢牢地拽着谷的手:“谷哥哥,抓住我啊!不然我站不稳。”她的声音似银铃,边笑边喊着。“来,快把二胡给我,我帮你背,你抓紧我就是了。”等到了河对岸,两人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就松开了。他们跳下羊皮筏,蹦蹦跳跳地往教二胡的学习班跑去。
转眼间,黄河边的油菜花开得抢眼了,空气里都溢满着花香。谷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抛到河里,愣愣地不说话。好一会儿,茹低着头鼓起勇气喃喃地说:“你家真的要搬回東北了?可,可我想你怎么办呀!”她捡起一个草棍在沙滩上不停地写着谷的名字。谷长叹一声:“我也没办法,我妈身体不好,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不能继续支援大西北建设了,厂里批准我们回老家了。以后,我会给你写信的。”茹双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谷回老家后,考入一所中专学校,毕业后在机械厂工作。他始终没能放下遥远黄河边的茹,每次想起茹在河边说的话,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他们经常书信往来.。后来茹考上师范,做了教师。五年后,谷接到茹的最后一封信,信中说:我带着无奈,即将步入婚姻殿堂。谢谢你这些年陪着我!谷发疯似的跑到家后面的山上,朝着L市的方向,久久地站立着。
又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单身多年的谷常常望着地图上的大西北发呆,他想茹了。
于是,谷报了个西北五日游的夕阳红旅行团,其中有一站是L市,他想见见茹。谷费劲周折,知道了茹的手机号码,可他没有勇气给茹打电话。听同学说,茹生活得还可以,前年丈夫去世了,现在和女儿一起生活。
谷的内心像汛期的黄河水一样澎湃着。
最后,谷还是给茹发了短信。茹回了信:谷哥哥,谢谢你还记得我,我每天傍晚都会在滨河公园跳广场舞,你在那里能见到我。你不必认出我来,因为笑得最开心的那个人就是我哟!
音乐响起,谷有些激动,他寻着音乐,从河边慢慢地来到了广场。在最不显眼的树下,他仔细地看着每位舞者,她们个个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欢快地扭动着身姿。他觉得每个人都像茹,但又觉得每个人都不是茹。谷想念她已无关乎爱情,他只想看看茹,只要她快乐就好。
没有任何人注意今天这位特殊观众的到来,也没有人留意他何时悄悄地离开。大家在音乐声中全神贯注地翩翩起舞,一如既往。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
谷信步来到河边,内心五味杂陈,静静地坐着想着,渐渐地双目微合。突然,他听背后有脚步声,下意识的扭转身,恍惚间他发现了一片油菜花,他激动得鼻翼翕动,又嗅到了久违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