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效用

2020-11-25 13:03马敏卿
武术研究 2020年9期
关键词:武术功能文化

陈 青 马敏卿 张 晶

河北体育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41

当人们驾驶着飞驰的汽车看到了马车、牛车在缓慢地前行时,会对这种效率低下的交通、运输工具的价值产生怀疑。当我们看到现代化的军事战争,已经发展到无人机、电子战对抗的阶段,必然会怀疑武术的存在价值。但是,地处崇山峻岭中,马车、牛车发挥出汽车无法比拟的优势,这时它们的功能表现出来了。当战争进入到短兵相接的状态,士兵的体能、灵敏和武功无人敢说没有用武之地。从中可以看到,任何文化事项的功能都有其表现的环境,有其发挥作用的空间。武术的功能和作用,不能因为搏击对象的虚拟化,其技击性功能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而且,武术在发展过程中,其结构在变化、变迁,相应地功能和作用也产生变异。如果我们将武术看成是一种人体文化,武术长期以来凝练了中华民族文化的特质,更是始终对人和生命实施积极影响的文化事项。那么,武术文化的功能和作用,只要有人的存在就永远不会消失。

对于功能与作用有什么不同,大家可以试想,蜡烛是由石蜡,或者是动物脂肪制作而成,石蜡蒸汽具有可燃烧的功能。蜡烛的光,可以用来照明、发信号、表达情感等。通过这个例子,看到前者是功能,功能一般是本身结构固有的属性,不管你是否需要它,它都会存在。后者是作用,作用一般是对人或物产生明显影响,整个过程要加上人的理解,在人或物需要的时候才表现出它的价值。

1 武术的结构——功能体系

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每一种社会、文化形态都对应着相应的社会、文化结构,社会、文化结构表现出不同的社会、文化功能,社会、文化功能的不断完善反过来又促进着社会、文化结构的完备,社会和文化结构和功能是社会文化形态的相辅相成两个有机组成部分,呈现出社会结构和功能不断更新的趋势。美国学者莫顿因此断言:“结构影响功能,功能影响结构。”我们可以看看具体的例子,比如一只杯子,可以盛水,可以储物。这是因为杯子是一个容器,它的结构决定了它的功能。如果这只杯子是用网子制作的,形状虽然是杯子的样子,但是它已经失去了盛水的功能,它还可以储物。反过来看,为了能够盛水,制作杯子的时候就要使用致密的材料,这时候杯子的结构发生了改变。从中可以看到,结构是一个体系,体系越是完整,材质越是致密,功能和作用越是强大。

武术自身存在独立的结构体系,表现出相应的功能和作用。武术体系主要包含师承系统、技术系统、兵器系统和理论系统等结构。师承系统大家都很清楚,在古代习武人是从师父那里学习武术的,武功是师父传给徒弟的,师父和徒弟的关系和武术的延续就是师父教徒弟学的传承过程。技术系统是武术的核心内容,习武人将身体变成武器的过程中,发明了很多动作方法,后来习武人又把这些动作方法变成了身体的技术工具,帮助人们健身、娱乐和教化。兵器系统也比较容易理解,就是习武人运用肢体之外的器具作为攻防的武器,这些器具非常丰富,有长有短,有锐有钝,有单有双,可以说只要是生产或生活中的器物都可以拿来作为武器使用。当然,后来作为武术兵器的器物逐步专门化。理论系统是武术能够延续下来的一个重要结构,中国的蹴鞠可能就是因为缺乏理论支撑而逐渐地消失的。习武人借助中华传统文化中各种理论作为解释拳理的依据,使得武术技术得到了很好地发展,同时武术也创造出自己的理论,在这些理论的帮助下,武术改变了肢体活动的随意性,逐步变成了能够抽象成知识的人体文化。这四个结构构成了武术的完整系统,也使得武术拥有了丰富的功能和作用。武术具有自身的文化目标及达到目标的方式和方法。目标和方式是决定社会文化功能的主要因素,由此产生对应的具体的社会文化功能。反之,某种功能要求社会文化结构具有自成体系的结构脉络,在一定的范围内实现或加强功能效应。例如,武术本身具有其特定的搏杀技术结构脉络,由此决定了它能够在冷兵器时期实现保家卫国、强身护院的功能实效。伴随着中华民族的发展,武术体系不断完善,在较为完善的结构体系中,武术的功能和作用也逐渐形成体系。

武术的功能体系表现可以分为固有功能、派生功能,或者分为显功能和潜功能等形式,可见其致密程度较高。

武术的固有功能是武术自身结构特定的、本身的、必然表现的功能,经常性地习武可以强身健体、提升搏击能力、自寻身心愉悦、实现文化传承等功能。只要是人体文化可能都有此类的功能,但是其中存在着一些借用的功能,本不是其自身的结构所致。比如舞蹈可以健身,可以娱乐,然而舞蹈更倾向于娱乐,健身并不是舞蹈的主要追求。在武术中最为突出的搏击功能,是由于武术技击性技术所决定,冷兵器时代这种作用是其他身体活动无法替代的。文化传承也是武术的固有功能,通过世代的师承传承,将中国传统体育文化以动态的身体符号形式保留下来,这是武术师承结构所决定的。

随着时光的推移,武术从原本单一的结构逐步走向了多元和繁复结构,以一个手法就可以衍生出不同拳种的技法为例,可以看到这些技术结构又在不同的习武人演绎下,手法的结构出现非常丰富的变化。有进攻、防守、攻防兼备的手法,有虚招、实用的手法,更有仪式、象征的手法等等。手法如此,套路和拳种更是如此,繁复的结构表现出异常丰富的派生功能。派生功能是武术在不同的社会背景和条件下所表现出来的超出固有功能的综合效应。远古的习武人绝对难以想象武术在当下还能有人际互动、审美情趣、经济效益等功能。老拳师始料未及的是在武术特有的师承关系中,徒弟对师傅的特殊情感,规定了习武人群的尊师倾向和特殊的互动方式,成为中国特色的拟血缘关系,正如大家熟知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表现出特殊的人际互动派生功能。习武人也没有意识到当初为了便勤手足的套路,今天成就了人们自娱、他娱,更帮助人们感受东方韵味的身体运动美学价值,培养人们的审美情趣,品味蕴含其中的人类善良。当然,老拳师更难以想象虚拟对手的武术也能够产生经济效益,在以往的镖局护镖中,镖师通过武力资本进行护镖能够产生一定的收益,这可是建立在武力基础上的经济效益。而当下的武术却是以人力资本进行着健康、娱乐、演艺、互动等非攻、益群的经济活动,产生了远比武力深远的经济效益。

2 武术的功能

2.1 武术的健身功能

古代,不论是生产劳动,还是军事战争,人的体能是十分重要的因素。在生产劳动中,一个人的体能高低直接决定着他所隶属群体的生产效率,除了生产技巧外,人们普遍重视体能的训练。《左传》就记载:“春蒐、夏苗、秋弥、冬狩,皆于农隙讲武事也。”明确地说明在农闲之时人们进行各种与武术相关的身体活动,其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战争。在当时条件下,武事应该是一种强身健体方式。为了军事的目的,历朝历代的统治集团非常重视对民众的体能训练,武术是体能训练和技能提高的重要手段之一。民众们时刻不忘武备,以便于防身卫园。尚武的先秦自然不用说,即使到了崇文日盛的魏晋之后,体能训练依然没有被完全忽略。例如,在南北朝时期,当时北方各国不仅普遍推行“取士选材,必先弓马”的选官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激励着民众的习武积极性。而且,在平民百姓中也经常进行武艺训练和比赛,这种情况促进、完善、配合着兵农合一、军政合一的社会制度。从中可以看出由于在于冷兵器时代武术特有的军事和社会生产价值,武术得到了历朝历代统治集团的重视。明代战将戚继光认为:“拳法似无预于大战之技。然活动手足,惯勤肢体,此为初学入艺之门也。”[1]充分说明武术可以作为军事训练内容用以提高士兵的身体素质,帮助百姓提高体能。对此,可以从两个方面认识,一是在追求军事上的技击效应时,需要一定的技术来提高士兵的素质和专项技能,使其能够更加有效地发挥战场上的搏杀效应。而在生产劳动中,生产者的体能强弱直接决定着生产效率的高低,人们熟知的武术作为提高技能和体能的有效方式备受人们重视。例如,经常练习发展力量的“翘关”“扛鼎”等,必然能够提高练习者的力量,有益于征战时技击技术的发挥,更可以帮助练习者提高劳动效率。普及化的习武活动对中华民族而言,不仅发挥了强身健体的功能,更发挥着强种强族的作用。

古代中国人尚武、好武是有传统的。古代的中国人对武术活动充满着无限的热情,武术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内容。人与人在血缘为主的宗法社会中,相互的冲突并不是很多,即使有也会在长辈的调节下被化解,生活中没有非要用武力解决冲突的更多机会。因此,习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增强体质,练就一副好身板,尚武、好武却不尚斗、好斗。人食五谷,岂能无病。人类的健康与抵御疾病的能力紧密相关,对疾病的抗争有主动性预防和被动性的抵抗。武术在这两个方面都有积极效益,尤其是在主动预防方面比较突出。例如,古已有之的“消肿舞”“导引术”“五禽戏”“八段锦”“易筋经”等与武术活动有关的内容,近代以来的太极拳、木兰拳、保健气功等都发挥着提高人体体能,促进人体健康的功效。华佗高度评价古代导引术“引輓腰体,动诸关节”的保健养生理论,并吸取其精华创编五禽戏,使之成为中国古代人们预防疾病的有效方法之一。由于五禽戏等保健方法有一个特点,即这些内容多为动物仿生、术势成套、内外兼修,与武术技术结构密切相关,因此构成武术套路、功法的有机组成部分。经常性的身体活动能够帮助人们增强体质,提高对疾病的抵抗能力,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长期习练具备内外兼修、身心并育的武术套路和功法,可以有效地提高人体各项身体素质、磨炼意志、陶冶情操,因此更加凸显了对人体健康的积极帮助作用。在武术流派中存在着大量的如太极拳等不以攻防技击为首要目的,或隐含技击类技术动作组合或套路,这些内容正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强身健体需要而大量涌现。

进入工业社会后,人类的健康状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响,这主要是来自人类自己制造的工具,这些工具替代了人类以往繁重的体力劳动,使人们逐步进入脑力劳动阶段,生产效率极大地提高,社会发展迅速。可是,人们的体力与脑力劳动比例改变了原有的脑体比例分配,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体力活动日趋减少,岀现了“文明病”“亚健康”等问题,疾病谱系也由原来的营养性疾病、新生儿疾病、传染病、呼吸系统疾病向恶性肿瘤、心脑血管疾病转变,这些疾病严重影响着人类的健康。况且,当今社会对健康的认识已经由原来的单一健康走向了多维健康观,曾几何时人们认为没有头疼脑热就是健康,现在则充分认识到需要在生理、心理、社会交往、道德水准等方面均需达到相应的程度,方为健康。因此,人们更加需要全面的方式和手段提供健康干预。具备内外兼修、身心并育、德技兼顾、利人益群的,又是国人十分熟悉的强身健体方式,武术自然成为当今社会人们喜爱的健身活动内容。众多的武术拳种为人们提供了能够自由选择的余地,中老年人格外青睐太极拳运动,因为这类健身方式适合于这个年龄阶段人群的健身需求。对于青少年,武术丰富的内容可供他们自由选择,武术动静结合、形神兼备、强度适中、整体协调的习练特点,十分有益于青少年身心的全面发展。有研究表明,长期系统习练武术,可有效地提高人体的各项生理机能,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中国人首选武术作为健身的方式和方法,不仅在于武术的内容丰富,拥有丰富的健身“菜谱”可供人们选择,更主要的是这种人体文化是中国人习惯的,适合于中国人胃肠的“菜肴”。南怀瑾说过,儒学是中国人的“粮食店”,那么武术应该是粮食店里必不可少的“面粉、大米”。

2.2 武术的防身功能

冷兵器时期的作战主要依靠士兵的体能和武术技能。当朝代更迭时,武术备受关注,以至于自“高祖杖剑,武夫勃兴”后,时俗以“剑者,君子武备,所以防身”为社会时尚,习武人也在不同阶段得到了不同的社会地位和待遇。在这个过程中武术技术基本上是本着自保而后全胜的原则创造和改进各种技能和武器。军事战争中的武术主要发挥的是士兵的集体协作能力,技击技术相对简单,但是非常实用,来不得半点虚假。其中,在步兵作战时,弓箭的使用非常频繁,弓箭是兵士必备的战斗武器,远距离射箭技术是士兵的必修科目。在车战中,矛、戈、戟等长兵器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它可御敌于丈外,免受对手攻击。这是一种通过距离防身的重要方式。五代时期,还出现了铁枪,兵器重量加重,必须通过经过习练后的技巧,方可提高重兵器的杀伤力。骑兵出现后,作战方式发生变革,高超的骑术和精湛的射术、刀术成为士兵军事作战能力的重点,适合于马上劈撩的环柄大刀、便于击刺的长柄画戟成为重要的格斗武器。锋利、沉重的武器能够一招制敌,大大减少了被还击的可能性,因此,兵器演进在防身需要的驱动下不断发明和改进着。在贴身肉搏中,灵活、机敏、快捷、强力的踢打摔拿便发挥出特殊的攻击应用价值,进攻是有效的防守,是有效的防身。

人们欲在个体间的肢体冲突中获得优势,需要掌握必要的攻防技术,有了良好的攻防技能自然能够很好地保护自身的安全。经过系统训练的习武者,即使是他的散打技术很差,实战经验不足,他的实战能力也比街头地痞的蛮打要强得多,至少能够有效地使用有效的动作进行防守,而且动作要利索、得当得多。一般人打架的时候,无法使用腿法,腿抬得稍稍高一点,没有踢中对方,自己却摔倒了。习练过武术的人,运用腿法进攻可就非常轻松了,而且腿部的力量要比上肢力量大的多,攻防效果更加明显。武术在军事领域和个体肢体冲突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不仅可以攻击对手,更主要是能够防身,由此实现了自保而后全胜。只有很好地保护自己,才有可能还击对手,合理有效的进攻也是一种积极防守和自保手段,武术攻防技术是一个有机整体,缺一不可。为了有效达到防身的功效,必然要求习武者不断地通过富有技击技术的组合或套路,模仿实战练习,练就娴熟的防身技术,形成防身御敌的技能。武术至今依然能够帮助士兵、武警、警察很好地保护自身安全,并一招制敌,充分发挥他们维护社会治安的职能。对于民众来说,掌握武术技术也同样能够在遭遇不法分子威胁的危急关头发挥自保、自卫的作用。

在古代,有一批原来服务于贵族、统治者的军事人员,当贵族和统治者失去他们原有的地位后,这群人散落到民间,他们寄生于雇佣他们的人,为他们效力,成为中国社会中特有的“侠”。这些侠士们恰逢墨子在世,墨子提倡的理论为侠士的生存提供了一个新的空间,使侠士有了靠山,这些侠士们“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以他们无私、兼爱的胸怀,为社会上存在不公不平而伸张正义,发挥着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墨子追求的理想人格是“任侠”,他是道家之外又一个直接肯定身体-意识的古代思想家。[2]如何能够“任侠”“赖其力而生,不赖其力则不生”,必须借助武术,因此武术搏击功能自然而然地成为侠士行侠仗义的方式和手段。侠士们凭借着自身的武功,重诺轻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捐躯卫国。春秋时的曹沫,在鲁庄公向齐桓公割地求和的盟会上孤身短剑,绑架了不可一世的齐桓霸主,迫令其无条件退还所侵占的鲁地。[3]侠士们具备这样的能力和品格,在百姓心目中成为一种仁义智勇的鲜活偶像,为民众树立了理想人格的榜样,这种精神力量鼓舞着人们追求正义的勇气和信心,构筑社会控制的一种有效力量,使民众拥有了无形的防身依靠。在这种精神的鼓舞下,“任侠”意识延续为爱国志士们的行为准则,近代的谭嗣同、陈天华、秋瑾等都是现代人熟悉的任侠的热血志士,是民众防身、安心的精神力量。

2.3 武术的修身功能

武术的修身功能不是因为人的身心有所损伤才进行修补的,修身更是一种对尚未出现问题的身心进行完善和提升。在这里更强调的对思维、意识、精神的完善和提升,字面上使用“修身”而未提“心”,是因为身体包容着思维、意识和精神,即身心合一,抽象的“心”存在于实实在在的“身”上,两者不容分离。

在人类社会中存在着两种主要的社会控制,一种是硬控制,如法律、制度、政权等。另一种是软控制,如风俗、习惯、舆论、伦理、道德等。一个人所生活的空间中,被硬和软控制织成的大网罩住,时刻被这个控制网络限制着。所有的控制,表面上看似是对人的身体的控制,实际上是对人的心进行的控制。如果一个人心底里存在着善良和守序,即使是没有强大的硬控制,依然能够遵纪守法。如果一个人心存邪恶,即使是有强大的法律制约,照旧置法于不顾,我行我素。从这一点上看,个人的向善修养十分关键。当然,对社会的有效控制需要软硬兼施,不可偏废。体育是将人类的社会规范、文化规范有机融合于身体练习之中,对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西方体育侧重于规范控制,使用他们特有的规则对人产生影响。武术注重对人实施道德控制,以中华武德对人施加影响。具备良好道德水准的人,才能够有意识、自觉地遵行社会的规范。也就是说,软控制类的内容可以有效地帮助人们自觉遵守硬控制所规定的内容,预防或防止触犯硬控制不允许的条例,因此软控制是硬控制的基础,或者说是被内化的外控制。在软控制所包含的内容中,伦理、道德最具影响力,它们对人产生强大的作用,是对人的意识施加影响。在人类演化进程中,人类的善良基因是影响人类文明的根本,人类残酷的战争、搏杀随着人类善良意识的日益觉醒而日趋减少,搏杀术被合理化为武术正是善良基因的作用表现。正如李泽厚分析儒家思想主要作用于人的心理—血缘结构上,从意识-行为上影响着人,不仅可以左右个体的言行,更能影响整个中国社会。可以看到,在并不重视法律制度建设的古代中国能够走过连绵不断的两千余年,完全得益于对人的善良、伦理、道德培育。在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下的武术,对习武者的善良、伦理、道德要求很高,“未曾习武先习德”,将道德放在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长期习武可以将道德内化为人的自觉意识-行为。因而,武术的道德修养塑造功能必然有利于人的健康成长,有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

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熏陶下,习武者以自强不息精神为动力,以厚德载物品质为保障,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不断改造武术,使曾经残酷的搏杀技术被文明化,文明的习武群体日益表现出高雅的品质,呈现为“君子武术”。[4]通过君子武术进行修身养性,可以更加持久享用习武带给人们的无穷效应。在工业化和信息化社会,安逸、恬静的田园式生活可以有效地消除和缓解高压力、快节奏、强竞争给人带来的种种伤害,以善良为基准,有张有弛才能帮助人们健康地工作。合理运用强身健体、修身养性、艺术鉴赏的“以搏塑人”武术,能够提高人们的生活能力和质量,帮助人们抵御和消除学习、工作、生活压力导致的焦虑,提高社会适应能力。

3 武术的作用

3.1 武术的自保作用

我们生活在自然之中,与自然界的一切生物活动都存在着很多相似之处。在生物界,动物们的表现很有意思,它们的行为出于本能,有暴力倾向,更有友善和平举止。在一般情况下,动物们主要选择的行为是自保的,也就是首先对自身进行有效地保护,然后才有其他行为。采取暴力的行为不是水压释放式的,而是有策略性的。比如当黑猩猩单枪匹马去寻找果实的时候,或者是与对方的数量相等的时候,它们会花费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摇晃树枝、各种尖叫、抛扔东西,只有当它们看到潜在的收益高于危险的时刻,才会采取暴力方式攻击对手。[5]人类不也同样如此吗?中国人为什么会创造武术,其中就有强烈的自保意识,或者说是自保策略。

武术的健身和防身功能给武术提供了很好的将身体变成武器实施自保的作用,这种身体武器对于其他个体或群体是一种威慑力量,即使你不使用这种武器,依然能够对其他人产生具有“核武器”的威慑影响。特别是当人们并非普遍拥有这种身体武器时,这种身体武器的作用就更加明显。威慑也具有均衡作用,就是说,当我们遇到同样拥有身体武器的对手时,这种威慑便发挥出相当大的阻力,阻止自身受到伤害。人类社会自古至今,这种威慑均衡始终存在,比如中国人擅长使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这种威慑均衡渗透到文化事项之中,武术便是一种为了自保而逐步演化为威慑均衡的手段。

习武人在练就自保能力的过程中,逐步在身体活动中发现,人欲更周全地自保,需要除了身体进攻和防守能力之外的人际交往、人际互动、人际协作的能力,使自己成为群体中一个被大家认可的成员,融入到群体之中,借助群体的力量实现自身安全,只有这样才能有效保护自己。人类本来就没有动物们的尖牙利齿,没有它们跑得快、跳得高,但是人类会充分地利用集体的力量,达到个体所无法完成的任务。在过去就有一种“踏歌”的舞蹈,实际上就是一种人类为自保而在行进间使劲跺脚,发出巨大声响,以壮士气的活动。在中国古代的镖局,并不是完全依靠武力护镖,他们通过各种有效的行规、行话同各色人群互动,避免直接使用武力。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可以看到武术中衍生出很多礼仪,这些礼仪实际上就是一种有效进行人际互动的仪式。通过这种仪式,习武人可以较快地融入到集体之中,依靠集体的力量保护自己。进入到某个群体后,习武人必须依照相应的行为规范,实施自我的约束,遵守各种武戒,以便自己能够长久地留在集体之中。真正的安全是有条件的,就像真正的自由也是有条件的一样,大家可以想象,在太空舱中失去了重力的作用,人会漂浮在空中,似乎很自由,但是人的吃喝拉撒睡都会变得很困难。因此,这种状态实际上是失去了自由。那么,只有在重力的条件下,我们才会感受到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安全,需要集体的力量,遵循这个集体的力量当于“重力”的规范和要求,习武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通过这种集体规范的规训,习武人会养成一种品格,就是守序的品质。当拥有这种守序品质的习武人进入大社会,他也会很容易成为真正的社会人。

当武术进入到这个状态后,武术的身体武器逐步向着身体器具的方向发展。当社会发展中,武术不再是谋生的主要手段时,武术如果依然以搏杀作为生存的手段,那么武术就会被社会淘汰。特别是随着冷兵器的退场,社会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社会的发展使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致,这给习武人提出了一个生存和发展的大问题,即在这个阶段,习武人如何自保?对此,习武人对武术进行了从伐人,到娱人和完人武术的创造和改进。[6]在这个过程中,武术的技术出现了较多的变化,其结构和功能也出现了新的变化,对人和社会具备了新的作用。这个时候的武术就已经打破了身体武器的狭隘局限,走向了身体器具广泛使用的阶段。这个身体器具可以被广泛地利用,完成各种任务,以便满足社会分工对习武人的各种时代化的要求,实现习武人的自我保全,并实现自我价值。

3.2 武术的教化作用

教育是人类为了延续自己总结和积累的文化,为避免什么事情都必须从头做起而进行积累,他承担的内容很多,在体能社会阶段,出于功利性考虑,人们自然选择了对人类生存产生直接作用的内容和手段。因此,武术在这个阶段自然成为提高体能和传承技能的教育手段。据古籍记载,夏代已有的校、序、庠,以及后来的国学、乡学、官学、私学等教育机构中,已经有了与武术有关的内容,如“序者,射也”。习射是重要的教育内容。之后的教育体系中,出现了文武兼修的教育观念,这就是“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构成其主体内容。前四项都与武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与武术相关的武之所以能够成为教育的手段之一,恰恰是因为武本身具备生动、形象、便捷、有效地传承民族文化的作用。例如,不同的射礼,所奏乐不一样,设置的侯(即箭靶)也不一样,这自然是为区分等级,“明君臣之义”“晓长幼之序”。还要求每个射箭的人,一切动作和进退都要合乎周礼的要求。[7]由于掌握武术技能颇费工夫,自然是磨炼人的意志、塑造人的侠义、培养人的守道之良方。这时候武术的意义已经超出技术动作本身,成为传播文化、习武育人的手段。

与儒学思想不太一样,墨子认为儒学中的部分内容过于理想,不太切实际,他主张兼爱、非攻,这一点对习武群体来说具有非常重大的影响。兼爱所提倡的是对所有人的关爱,与儒学倡导的有等级的爱不同,这种关爱非常有利于习武群体的个人修养,使掌握搏杀技能的人能够有效地控制自己的行为。非攻的思想对习武群体来说,教导着他们区分争斗的性质,只有出于防御性的军事战争或个体间的私斗,才是他们认可的正义之战。墨子和鲁班通过辩论化解了两个国家之间的军事战争一直以来就是化干戈的典型案例。这种是非分明的意识在很大程度帮助习武人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被这种意识影响的侠士们,又将这种意识通过他们见义勇为、伸张正义的言行传递给更广泛的人群,表现出被教化和教化社会的作用。

武术是一项广泛吸纳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成果的社会现象,这些文化成果被武术融会贯通地运用于身体符号之中,成为人们的身体活动内容。身体活动内容在生产、生活活动中被人们广泛地纳入生产、生活方式,成为文化传承最深刻、最广泛的方式。尤其是在这些身体符号中,蕴含着丰富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例如,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民族精神;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人生追求;组织依赖、退隐内敛的民族性格;注重实践、擅长思辨的文化品格;尊祖敬老、中庸和合的民俗风情等,均在武术中有所体现和弘扬。强大的文化作用使脱胎于野性搏杀的武术技术体系得到了文明的洗礼,并逐渐走人文化轨道,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保障了武术的健康发展,更重要的是塑造了习武者的高尚品质,以至于影响着中华民族的整体素质。通过形象、生动的武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实现了社会普及,发挥了一定的社会效应,尤其是武术将抽象的哲学原理进行着具体化的演绎。例如,太极拳生动地描述了阴阳转化的理论;形意拳形象地解释了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八卦掌具体地表述了易学通变的思想体系,使普通民众在习练武术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了解这些抽象的传统哲理,掌握为人处世的原则,武术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发挥着规范人们的社会行为作用。可以这样说,文武之道的融会贯通帮助了中华民族文化持续发展,使之成为世上少有的没有断裂的文明之一。

中国自商朝至清朝,传统思想的核心是对中庸主义的强烈追求。这种思想对于中国人来说充分发挥着育人教化的作用,因为这是一种有利于培养人接受新异事物,有利于文化兼容,以致融合的思想基础。中庸塑造了中国人为人处世的和谐观,突出地表现在人自身是和谐的,“无礼之礼,无声之乐”是也;人与人是和谐的,“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是也;以人为中心的整个宇宙是和谐的,“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是也。正是这种和谐观作为一种强劲的动力推动着中国人对世间万物的包容意识和行为,以至于能够融合世间的各色文化。[8]这种和谐观具有强大的凝聚能量,感召着国人为实现“大同”而不懈努力,实现了各民族的团结。虽然,武术这个“点”在与文化“面”融合时,属于点对面的融合,存在巨大的空间差异,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武术作为一种活力十足的文化,在中华民族文化的支撑下,必然能够在全球化时代实现文明共享。

武术在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熏陶下,已成为文明的使者和培养和谐行为的载体。武术之所以能够从残酷、血腥中剥离,充分说明武术内涵着强大的文明力量,这种文明力量具体表现之一就是武术套路化。套路帮助武术一步一步地远离实战技击,远离容易导致人际关系破裂的技击,向着文明的竞技和艺术方面发展。在具体的社会生活中,中国古代习武者的人际关系主要以师承关系来维系,这种关系使习武者能够在这个特殊群体之中寻找到适当的位置,体验和学会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徒弟再有才,也不能冒犯师父,长幼有序呀!即使这种师徒关系限制了徒弟的创新,但是这样的师徒关系能够有效避免了社会关系的混乱,这是大局,顾大局存小异吧。进人现代后,这种模式或多或少地融入学校体育,演变成学校教育中的尊师重教,进一步发挥着师承关系的积极作用。

3.3 武术的娱乐作用

人类对美的追求是不懈的,人类对美的鉴赏是没有国界、没有文化疆域的,人类对艺术改造的进程是无止境的。尤其是对人类艺术共同语言的人体艺术,更是人类审美追求和美学改造的焦点。现代社会前所未有的艺术追求,目的在于通过美感来提高人的情感修养,增进人的社会道德,实现人性的完美、人格的提升。

在人类经历了工业社会对物质世界的改造后,人类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人体艺术的发掘和改造上,人体艺术成为认识人性、尊重人性的重要领域。在此过程中,体育又一次成为人类文化发展的热点,竞技艺术得到空前的发展,各个民族的竞技艺术为体育竞技艺术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资源,使体育竞技艺术成为全球性艺术。武术竞技艺术以东方特有的伦理道德滋养、熏陶人们的社会意识和行为规范,塑造完美的人格品质,是体育竞技艺术的重要资源,更是人类的主要社会资本。换一个通俗的例子,大家经常更换没有用坏的手机,其原因就是老手机可能仅仅能够实现通讯,而新款手机则外观新颖、软件更新、应用美化,这是艺术化对手机的影响,是人类对美的追求表现。谁不喜欢使用既能通讯,又能养眼、炫耀的手机?武术同样如此,仅仅能够健身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具备艺术陶冶成分,人们对养心的需要强烈地激发和促进着武术娱乐作用的释放。

武术是一项培养人审美的活动内容,通过武术习练或观赏,可以有效地养成人们审美、鉴美的意识和行为能力。这种意识和能力可以帮助人们在处理社会关系和实施具体行为时表现出美学强调的和谐意向,使人趋善抑恶,使之符合人类友好互动的共同目标。竞技艺术的作用半径是人类社会文化中最大的一种,从现代社会体育文化传播的效率看,能与体育相媲美的艺术形式很少,因为这种艺术是动态的、生动的、人本的、健康的、积极的。因此,发挥体育竞技艺术功能作用,无疑有益于文化发展、社会进步和人类健康。如果说西方体育的竞技艺术主要是再现人的形体之美,属于写实式的人体艺术,那么东方民族体育的竞技艺术则侧重再现人的内在秀美,以及与自然的和谐之美,应当归属写意式人体艺术。前者为人们提供着丰富的感官享受,足球的酣畅,竞速的飘逸给人们带来即刻感知的快乐。而后者则是在悠长的历程中默默地体验着人与自然、身体与生命的有机协调,这是一种终身享用的快乐。如今这两种不同的人体文化开始了彼此融合之旅,也就是说现代体育竞技艺术正在向着既注重有机体健美,又注重着能够引导人们深入艺术意境的方向融合,已经开始了写实与写意相融合方向发展。在人类经历了竞力、竞技之后,必然趋向竞艺。因此,武术竞技艺术作为体育竞技艺术的一极,在未来社会发展中有效地牵引着另一极,可保障体育竞技艺术的有序发展。对美的不懈追求,正是人类娱乐需求的根本所在。

人类有永恒的娱乐需求,在对美的不懈追求驱动下,无论是追求美的过程还是结果,娱乐总是相伴而行的。娱乐的手段囊括了从感官娱乐到精神娱乐,武术作为感官的娱乐方式备受人们的青睐。“手舞足蹈”是人们表示欣悦心情的最佳方式。手舞足蹈需要必要的套路,相应的套路要不断更新,更新的内容与生产或生活越是密切相关,越能使人尽情尽兴。在这个过程中,不少人选择了自己熟悉的武术,武术成为人们表达喜悦、进行欢愉的手段之一。由于武术形式多样,可以满足不同人群的娱乐需求。例如,赵文王喜欢斗剑,“日夜相击与前,死伤者岁百余人,好之不厌”;“干戚舞”“万舞”“百戏”“力士舞”“剑舞”“跳刀”“枪矛舞”等武术套路雏形的表演更是受到百姓的青睐,常常是“观者如云”“经月而罢”。在宋代出现大量的专门习武社团,《梦粱录》中记载:“先以女贴数对打套子,令人观睹,然后以膂力者争交”的场面,许多花拳绣腿类、象形类的套路在表演中得到催化,这是武术娱乐艺术化的具体表现形式。在社会娱乐生活相对单一的环境中,武术成为绝好的娱乐手段。当今社会娱乐生活异常的丰富,可供人们选择的内容和形式令人眼花缭乱,不过当人们经过感性体验和理性选择后,最终选择的趋势大多集中于本土的、阳光的内容和形式。武术具备着上述特征,拥有强大的娱乐作用,已日益成为世人乐于运用的娱乐方式之一。随着人类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通过人体文化进行艺术娱乐的需要越发的浓厚,武术在此拥有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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