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铸就任正非

陈九霖

工业革命以来的经济发展，更加依赖于冒险、创新、学习、执着、担责等企业家精神。工业革命以来的经济就是企业家经济。缺此精神，无谈经济。在欧美近似疯狂打压的背景下，华为能否活下去、继续发展，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任正非的企业家精神！

2020年9月发布的民企500强榜单上，华为公司排名第一。在遭遇美国打压的情况下，华为2019年销售收入8588亿元、净利润627亿元;研发投入1317亿元、占销售收入15.3%，近十年投入研发费用总计超6000亿元，持有有效授权专利超85000件。华为今日之辉煌，源于创始人、总裁任正非的企业家精神：他是企业家，而且是由苦难“铸就”的伟大企业家。

1944年，贵州偏远地区一户姓任的人家生了个男孩。父母希望他明辨是非，知道何为“正”何为“非”，便取名任正非。“我们兄妹七个，加上父母共九人。全靠父母微薄的工资来生活，毫无其它来源。本来生活就十分困难，儿女一天天在长大，衣服一天天在变短，而且，都要读书，开支很大，每个学期每人交2-3元的学费，到交费时，妈妈每次都发愁。我经常看到妈妈月底就到处向人借3-5元钱度饥荒，而且，常常走了几家都未必借到……”任正非从小就发誓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改变不利的人生环境。

1963年，任正非考入重庆建筑工程学院的暖通专业，大学期间最喜欢读《毛泽东文选》和《战争论》——对其人生产生巨大的影响，包括择业。毕业后，任正非成了基建工程兵。1983年，他转业被安排在南油集团工作，一步步成副总经理。一次，任正非被骗了200余万元的货款，这在当时是天文数字，以致被南油集团除名：失业，妻子和他离婚。彼时已44岁的任正非，以2.1万元的创业资金创建华为，通过代理业务赚到了第一桶金。公司的环境非常艰苦，曾一度半年发不出工资，靠借高利贷维持运转。在盛夏的深圳，公司没有空调，员工们经常汗流浃背地工作，困极了就睡地板。直到自主研发出程控交换机，公司才慢慢好转。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中国的高速发展和对外开放，国际电信巨头纷纷进入中国市场。要想存活下去，只能迎难而上，任正非召开全员动员会，研发数字交换机。之后，华为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做国外巨头看不上的农村市场，渐渐扩大了市场规模。公司不断投入研发，在技术上与国际巨头差距越来越小;营业收入从1993年的4.1亿元增长到2000年的200亿元。

因为规模迅速增长，企业内部管理体系出现很多问题，导致人才流失严重、纷纷出去创业。加之全球发生互联网泡沫危机，通信行业受到巨大冲击，华为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任正非的母亲突然遭遇车祸离世。巨大的压力，导致他得了抑郁症，其间他两次患上癌症，一度想过自杀。任正非称：“大约在2003年前的几年时间，我累坏了，身体就是那时累垮的。身体有多项疾病，动过两次癌症手术……那时，公司已有几万员工，每天还在不断大量地涌入。你可以想象混乱到什么样子。我理解了，社会上那些承受不了的高管，为什么选择自杀。问题集中到你这一点，你不拿主意就无法运行，把你聚焦在太阳底下烤，你才知道CEO不好当。每天十多个小时以上的工作，仍然是一头雾水，衣服皱巴巴的，内外矛盾交集……公司内外矛盾的交集，我却无能为力控制这个公司，有半年时间都是噩梦，梦醒时常常哭……”多亏多年的军人经历练就强大的意志，任正非才没有被苦难击垮。

2002年，华为接到思科公司的侵犯知识产权诉状，最终胜诉。经过此次国际战役，任正非反思如何打开国际市场，决定向国际巨头取经，为华为设计出独有的“两大制度”。一是员工持股制度。作为创始人，其股份被稀释到近年只剩1.1%（但具有一票否决权），剩余股份由员工工会持有。二是先后的轮值CEO、董事长制度：由多名核心管理人员轮流担任CEO、董事长，从而避免了一言独断造成公司在重大战略上走错方向，也避免了个人的局限性，突出了集体智慧。

借助两大独特制度，加之突出的研发能力，华为成为国际企业巨人。然而，飞来横祸：2016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美国政府出台各种政策打压华为，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在美国政府的高压下，加拿大2018年12月逮捕了任正非的女儿孟晚舟。这是一场政治游戏，和2004年发生在本人身上的新加坡中国航油事件如出一辙。2004年10月，发生中国航油商业亏损事件。新加坡当局以此为借口，拿我当作人质，后又判以重刑，以回击和反制我国对新加坡的制裁。

可想而知，时年75岁的任正非，是何等的痛苦！遭此厄运，任正非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怕是失去我最爱的女儿，亦不会动摇妥协。”相信他发此豪誓之时，心在流血。

从总体上讲，“华为公司前十几年完全是风雨飘摇，就如蜡烛火一样摇摇晃晃快要熄灭的那种感觉，天天处在危机和生存挣扎状态，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信心的。”等到发展起来后，木秀于林，遭遇美国制裁、打压。谈及自己、女儿和华为的经历和挫折时，任正非说：“我这一辈子都不顺。挫折多了对挫折就麻木了，越挫越勇就出来了。”

2019年底，我和金一南将军同台演讲。金一南演讲时放映了一组照片，他刻意地把戴着监视器脚环的孟晚舟，和双脚趾因过度操练而弯曲的舞蹈演员放在一起，以证明任何辉煌都源于苦难，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当时就想，那个舞蹈演员虽苦，但哪里赶得上孟晚舟、任正非之苦？二者的苦难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舞蹈演员之苦重在肉体之苦，而孟晚舟和任正非之苦重在精神之苦，后者痛苦于前者数百倍！然而，《圣经》说：“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一句话：玉不琢不成器，苦难铸就辉煌！

企业家是企业的灵魂，企业家精神是企业发展的动力。工业革命以来的经济就是企业家经济。我之所以把工业革命作为分界线，那是因为工业革命以来的经济发展，更加依赖于冒险、创新、学习、执着、担责等企业家精神。缺此精神，无谈经济。熊彼特关于企业家有句名言：“企业家完成使命，靠意志胜于靠智慧，靠‘权力、魅力胜于靠新思路。”任正非是个意志坚强、善于用权、充满魅力的企業家，具备冒险、创新、学习、执着、担责等企业家精神特质。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任正非的企业家精神，是推动华为发展的动力，是铸就伟大华为的基石。在欧美近似疯狂打压的背景下，华为能否活下去、继续发展，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任正非的企业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