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坚,单 欣,王儒黎
(云南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4)
伴随国土空间概念提出,在山地资源开发建设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背景下,国土空间研究强调整体系统性,强调人工建设与所处自然环境(即人居环境)的相互关系,通过整合城市设计、乡村营造、大数据等方法手段,将建筑、聚落、环境融合分析,形成保护和发展的科学决策。这为地处自然条件特殊而复杂、自然经济模式封闭而单一、基础设施和社会事业发展滞后的高原山地民族地区提供了绝好发展时机。广义的高原山地,指的是高原地貌上重叠山地地形的起伏,兼具山地和高原的特征,即既具有大面积的隆起,表面形态也奇特多样,所处自然环境更为复杂、恶劣,山地垂直梯度上各影响因素的作用力更为明显[1]。民族聚落是指不同民族在生产与生活过程中,因受自然环境、地理区位及人文环境的差异,形成具有民族特色的聚落空间和建筑形式,反映各民族在地理分布与空间形态上的特征。聚落研究是人居环境研究的重要领域之一,民族聚落作为民族文化的载体,有特定的空间属性。
国外对聚落的研究开始于19世纪,研究焦点从聚落地理特征转向聚落保护与发展[2]、城乡发展矛盾[3]等方面。受西方思潮影响,中国对乡村聚落研究主要集中在乡村聚落空间分布以及自然条件对其影响[4-6]、聚落景观格局及特征[7-9]、 聚落时空演变及规律[10,11]等方面,如宋建军等[12]对侗族聚落空间形式进行构建,研究发现其空间模式为“山-林-屋-水-林”,同时结合自然、经济、文化因素对其空间结构演变进行分析。朱梦源等[13]以广西壮族鼓鸣寨为例,引入自主更新的理念,对壮族聚落提出了以点带面的发展与保护策略。李巍等[14]从聚落外部边界着手,研究了13个藏族乡村聚落形态与空间特征,发现聚落受自然与人文两种因素影响,其聚落形态以团状与带状为主,呈现破碎化与简单平滑两种形态特征。但他们的研究多以特定区域单一民族乡村聚落水平空间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为主,对于多民族分布地区聚落空间格局研究相对较少;且研究空间维度上多从水平空间格局单一维度进行研究,而对于研究区域包含高山平坝、丘陵台地和干热河谷等,山地环境丰富的高原山地区域从水平与垂直两个维度展开研究更是很少涉及。加强对高原山地多民族乡村聚落开展空间格局研究,可以了解其空间特征,揭示人地关系,有利于加强生态文明建设、改善提升农村人居环境以及民族聚落人居环境建设的保护与发展。
云南省地处高原山地区域,在地质构造运动作用下,形成复杂的自然地理地貌。保山市隆阳区属于典型的高原山地区域,其复杂性、脆弱性、独特性要求保护与发展过程中强调科学性,在国土空间视角下,从整体的角度、人居环境的角度,对其民族聚落进行保护、建设,有利于建立生态安全格局,强化文化地域特色资源保护,提升国土空间开发利用质量,实现城乡一体化融合发展,达成民族大团结目标。
保山市隆阳区位于云南省西部、保山市中部,高黎贡山东侧(图1),地处横断山脉南缘,横跨高黎贡山—怒江—怒山—澜沧江等高山巨川,境内切割较深,地形起伏变化较大,间有高山平坝、丘陵台地和亚热带干热河谷地形,属于典型的高原山地环境。境内海拔最高值3 647 m,最低值617 m,城区平均海拔1 653.5 m。 隆阳区用地类型中山区、坝区、半山区土地占比分别为 84.66%,6.95%和8.39%,其山地占比高于云南省整体平均水平的69.05%,8.19%和22.16%(图2)。保山市隆阳区为多民族聚居区域。除汉族以外,还居住着白、彝、傣、傈僳族等9个世居民族及17 个其他民族,丰富的山地环境与鲜明的民族性,使得隆阳区民族聚落具有独特的历史与文化。2016年底,隆阳区总人口93万人,其中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的15.27%;9个世居民族(彝、白、傣、傈僳、苗、回、满、德昂、佤族)占少数民族总人数 97.10%。
图1 保山市隆阳区地理区位图Fig. 1 Geographical location map of Longyang district, Baoshan city
图2 隆阳区地形划分图Fig. 2 The geographical status map of Longyang
本研究数据主要为地理空间数据与实地调研数据两类。地理空间数据以遥感数字图像数据为主,隆阳区2017年Landsat 8 ETM遥感数据(分辨率30 m)来自地理空间数据云;实地调研数据主要包括社会统计数据、统计年鉴、国民经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6)等。
本部分运用GIS等技术手段进行量化分析,在国土空间的整体视角、人居环境下,总结民族聚落空间格局特征。
2.1.1 聚落整体密度呈“坝区低密度—山区高密度”特征 核密度分析(Kernel Density Estimation)广泛应用于聚落空间分布格局研究,通过聚落点的统计直观反映隆阳区聚落的空间布局情况(图3)。
图3 隆阳区聚落空间分布核密度图 Fig. 3 Rural settlement kernel density distribution map
聚落整体密度呈“坝区低密度—山区高密度”特征。隆阳区聚落水平空间格局契合自然地形地貌,其聚落平均密度约为1.84 个·km-2,最高为16.2 个·km-2。整体上呈“坝区低密度—山区高密度”特征,空间差异十分突出。坝区与半山区聚落集聚性明显低于山区聚落集聚性,存在分布不均现象。研究区域受地形地貌影响,坝区多为城镇或农田用地,聚落密度整体偏小,最高为3.57~4.98 个·km-2,最低趋近于0;半山区用地条件紧缺,地形以山地为主,适宜聚落建设用地较少,聚落主要分布在东南部山区或半山区,呈现多核破碎化;高山区域地势陡峭,海拔极高或者极低,宜居性较差。所以,聚落多分布于半山区是高原山地民族聚落的显著特征。隆阳区主要有3个聚落高核区,分别位于东部山区水寨乡、板桥镇、西邑乡,其中最大高核区位于毗邻隆阳区中心城区的板桥镇和水寨乡,而板桥镇位于高速公路、铁路沿线,交通条件及用地条件良好。
2.1.2 坝区多为中大型聚落低值集聚,山区多为中小型聚落高值集聚 为详细描述隆阳区民族聚落规模特征,根据现有乡村聚落规模划分标准,将隆阳区民族聚落划分为:小型(≤8 hm2)、中型(8hm2,18 hm2)、大型(18 hm2,40 hm2)和特大型(≥40 hm2)聚落4个等级[15](表1)。隆阳区民族聚落共8 949个,总面积10 429.6 hm2。坝区及半山区多为中型及特大型民族聚落,共占69.1%,其中中型民族聚落面积占隆阳区民族聚落总面积的26.4%,特大型民族聚落面积占隆阳区民族聚落总面积的50.4%;山区多为中小型民族聚落,共占85.8%,其中小型民族聚落面积占隆阳区民族聚落总面积的25.9%,中型民族聚落面积占隆阳区民族聚落总面积的49.8%;山区聚落数量和面积最大,坝区与半山区次之。
表1 隆阳区民族聚落规模情况
本研究运用ArcGIS 10.4,局域Getis-OrdGi*指数法对民族聚落规模分异进行探索(图4)。局域Getis-OrdGi*统计量的统计检验可以根据相应的计算值(Z值)表示,若Z值为正,且非常显著,则表明空间单元聚落点周围的值相对较大(高于均值),为高值空间集聚;相反,表明空间单元聚落点为低值空间集聚[16]。图中红色区域为“热点区”,指聚落斑块面积具有高值(大面积斑块聚落)的空间聚类;绿色为“冷点区”,指聚落斑块面积具有低值(小面积斑块聚落)的空间聚类。
图4 隆阳区民族聚落分布“热点”图 Fig. 4 The “hot spots” map of the ethnic settlements in Longyang district
研究表明:以乡镇为单位,对隆阳区聚落进行Getis-OrdGi*运算,得出Z得分大于1.96同时满足95%置信度(P≤0.05)的热点区域有7个乡镇,集中分布在隆阳区东部山区及半山区,呈现大面积块状集聚;其中有4个乡镇(包含瓦窑乡、板桥镇、瓦渡乡、西邑乡)Z值大于1,表明这些乡镇聚落分布密度最高,并且被其他同样聚落高密度分布的相邻乡镇所包围,是聚落高值集聚区域。冷点区域基本分布于坝区和坝区周围半山区以及西部高黎贡山保护区,其中坝区虽地势平坦,但面积受限处于低值集聚状态。对比隆阳区聚落规模与“热点”图,可以看出两者具有一定相关关系,即隆阳区坝区聚落呈现中大型聚落低值集聚,山区聚落呈现中小型高值集聚,为高原山地民族聚落分布的典型特征。
2.1.3 不同民族聚落空间具分布特征 隆阳区多民族混居且聚落斑块较多,受自然环境、地理区位及人文环境等影响,不同民族聚落水平空间格局集聚性存在明显差异,从不同民族聚落分布核密度图(图5)可以看出:(1)汉族聚落主要分布于东部、南部半山区和山区,呈现“东南密—西北疏,四周密—中间疏”的格局特征;红色区域为隆阳区汉族聚落核密度最高地区,最高为8.77~13.3 个·km-2,高密度区呈现多核破碎化,且多位于国道、省道以及河流附近,聚落用地条件较好。(2)傣族聚落主要沿怒江河谷地带分布在坝区与半山区,极少分布在山区,空间分布上呈现“条型连片集聚”的格局特征;红色区域为隆阳区傣族聚落核密度最高地区,最高为1.36~1.83 个·km-2。(3)彝族聚落主要分布于北部山区,聚落分布相对分散,空间分布上呈现“大分散小集聚”的格局特征;红色区域为隆阳区彝族聚落核密度最高地区,最高为2.4~3.54 个·km-2。(4)白族聚落主要分布在中部以及东北部山区,聚类分布相对集中,空间分布上呈现“连片集聚”的格局特征;红色区域为隆阳区彝族聚落核密度最高地区,最高为2.46~3.23 个·km-2。(5)傈僳族聚落大多分布在怒山与高黎贡山山脉之间的怒江东西两岸半山区、河谷坝区及山区,聚落分布相对分散,空间分布上呈现“大分散小集聚”的格局特征;红色区域为隆阳区彝族聚落核密度最高地区,最高为1.45~1.85 个/km2。隆阳区丰富的山地环境与鲜明的民族性,使得不同区域的乡村聚落分布具有明显的差异性。
图5 隆阳区不同民族聚落核密度空间分布图Fig. 5 The kernel density of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in Longyang district
2.2.1 隆阳区民族聚落垂直梯度呈现菱形特点 如图6所示:隆阳区聚落用地规模在海拔1 600~1 800 m达到极大值,随着海拔的增加或降低,聚落用地面积逐渐变小。海拔在600~1 200 m的区域范围内主要分布于怒山与高黎贡山之间怒江大峡谷之间,是典型的干热河谷地带,地势相对平坦、地形坡度相对较小,水资源丰富、土质肥沃,宜居性较好、人口数量相对较多、聚落斑块相对较大,在该梯度范围内出现聚落用地规模的小高峰;海拔在1 200~1 600 m的地区,是高原山地用地条件相对破碎的区域,出现人口规模、聚落分布的小低谷,是较不适合人居环境发展的区域,资源环境承载力下降,生态敏感性高,不利于形成大规模聚落;海拔在1 600~2 400 m的地区,是人口规模、聚落规模分布最多的区域,人居环境发展最迅速,人类城市化进程最快,也是对高原山地改造最大的区域;海拔在2 400 m~2 800 m的区域随着海拔的升高人居环境的适宜性急剧降低,地形破碎度较大,聚落规模相对较小;海拔大于2 800 m的区域几乎很少有人居住,人居环境开发力度比较小,生态环境受到干扰少,海拔的影响使生态环境具脆弱性。
图6 聚落用地规模在海拔上的变化 Fig. 6 Vertical distribution map of land scale
2.2.2 不同民族聚落垂直梯度分异明显 根据各民族聚落在不同海拔梯度聚落数占比情况,可以形成民族图谱(图7)。在垂直梯度上,白族聚落主要分布在1 600~2 600 m,随着海拔的升高占比不断增加,在1 800~2 600 m白族聚落数占比最多;傣族聚落主要分布在600~1 000 m,其中有58%的傣族聚落分布在600~800 m,37%的傣族聚落分布在800~1 000 m,在不同海拔梯度,其随着海拔的升高占比不断降低,且海拔高于1 400 m之后很少有傣族聚落分布;汉族聚落与整体聚落分布一致主要分布在1 600~2 200 m;傈僳族聚落主要分布在600~1 200 m,且在不同海拔梯度,其随着海拔的升高先增加后减小;彝族聚落主要分布在1 200~2 200 m,在800~1 800 m彝族聚落数占比最多,且在不同海拔梯度,其随着海拔的升高先增加后减小。
图7 隆阳区各民族聚落垂直分布图谱 Fig. 7 Vertical distribution map of various ethnic groups in Longyang district
高原山地民族由于自身自然环境的复杂性和封闭性,社会环境的历史性与多元性等特点,导致生态敏感、脆弱,社会经济及支撑系统薄弱,居住环境落后,基础设施及公共设施缺失;城市建设进程的加快,引发生态环境被破坏,空间格局不适应自然环境,文化景观丧失,居住环境同质化建设。本研究在国土空间整体、人居环境的视角下,利用遥感数字图像数据,运用GIS空间分析法研究了保山市隆阳区民族聚落空间格局,隆阳区在长期适应自然及民族文化特征影响下,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民族聚落格局特征,山林、农田、水系、村庄等有机融为一体,应加强对民族聚落格局特征的保护,构建生态安全格局,并实现村庄的有目标发展和可持续发展。
不同于已有的乡村聚落空间格局研究,从国土空间整体、人居环境的视角,探索高原山地民族聚落水平及垂直空间格局,视角更全面、系统,将自然环境、人工环境视为一体,对于高原山地民族聚落的保护与发展、深入认识与解决自然关系复杂的民族地区的建设问题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然而本研究尚限于单一时间点,且在自然条件海拔影响下的垂直空间格局分析过程中未使用定量分析手段,分析较宏观,下一步需具体探索高原山地民族聚落在长时序内的动态演变过程以及定量分析其空间格局影响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