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熠枫 吴侃 王友林
[摘要]有研究表明中国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间的农产品贸易竞争性与互补性并存,但互补性更为明显。与中国有着紧密贸易联系的“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其大豆的贸易与中国大豆贸易的互补性是怎样的?“一带一路”相关国家中是否存在潜在的大豆贸易伙伴以改善如今我国大豆过于集中的进口结构?对此,本文在对国内粮食安全概况进行分析的基础上,针对我国大豆的生产及贸易情况做出统计性描述,剖析如今我国大豆生产及贸易的软肋所在,并通过对“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大豆贸易的贸易互补性与竞争性研究,寻找我国潜在的大豆贸易伙伴,旨在分散大豆进口结构过于集中的风险,为我国粮食安全尤其是大豆安全提供发展思路。
[关键词]粮食安全; “一带一路”;大豆贸易;互补性
中图分类号:F313.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65/j.gste.cn431252ts.202008
古语有云“民以食为天”,粮食事关国计民生,是国家安天下、稳民心的“压舱石”。随着我国居民生活消费水平的提高,居民肉、蛋、奶的消费量日益增加,而这一饮食结构的转变也导致了我国粮食需求结构的转变。在这种转变下我国粮食安全状况并不乐观,粮食安全面临着结构性的问题,2019年我国大豆进口量高达8 851万t,占同年我国粮食生产总量的13%。中国进口大豆主要目的是为榨油和制造豆粕饲料,随着国民消费结构变化,作为饲料的豆粕的进口压力越发凸显[1]。
在2018年以前,我国一直是美国大豆的第一大进口国,2017年我国进口大豆中美豆比重高达40%。然而从2018年初起,我国同美国贸易冲突不断升级,我国为反制美国对我国出口产品的贸易制裁采取了同等规模的反制措施,对原产于美国的共计32个税目的美国农产品加征25%的关税,其中大豆制裁额度高达140亿美元,独占制裁总额的半壁江山。此次冲突极大地改变了我国大豆进口结构,同时也再次为我国粮食安全敲响了警钟。2018年,我国进口大豆中有78%来自巴西,如此大量且高度集中的大豆交易,不仅使我国粮食安全存在不稳定因素,还使得巴西承受着巨大的供给压力。
现阶段我国粮食的供给保障能力能够基本满足国民的需求,但是我国在粮食供给侧存在结构性问题,尤其在大豆方面,存在极大的国内供需缺口,大豆的供给高度依赖国外进口。我国大豆高进口依存度的局面将长期存在,现阶段大豆贸易较高的进口集中度,增加了我国大豆贸易的风险。“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同我国有着深厚的农产品贸易基础,可通过对各国大豆贸易RCA和TCI指数测算,发现具备大豆贸易潜力的合作伙伴,与其展开积极合作,并扩大我国大豆种植和儲备,分散当前大豆贸易集中度过高的风险[2]。
1 中国粮食安全概况
从生产视角来看,我国凭借着全球9%的耕地面积,承担起全球20%人口的粮食生产,并在产量上屡创新高,这在极大程度上保障了粮食自给。在经过2018年产量的小幅下降后,2019年粮食产量高达6 638亿kg。我国粮食增产的原因主要是粮食单产水平提高,粮食生产技术的应用方面也有了极大突破,为“藏粮于技”的战略目标提供了有力保障。
与此同时,粮食种植结构也发生了显著变化。近年来相较其他粮食作物,玉米、大豆播种面积显著上升,产量上也有长足进步。2019年豆类产量相较于上一年增幅更是高达11%,原因在于玉米、豆粕皆属饲用谷物,随着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升,肉、禽、蛋、奶等动物性食物消费增长显著,从而拉动了玉米、大豆等饲用谷物需求量快速增长。如表1所示,2010—2019年粮食生产结构的调整,带来了我国粮食产量的提升。从粮食品种来看,稻谷、玉米、小麦三大主粮的地位仍然稳固,2010—2019年,三大主粮产量由50 407.09万t上升至60 398.92万t,年均增长率达2.2%,对总产量的贡献率高达95.4%,其中稻谷和小麦产量稳步提升。
反观豆类生产方面,虽然2010—2019年,产量由1 871.84万t提升至2 131.9万t,有着13.9%的增幅,但其产量一直处在较低水平,对粮食增产的贡献率只有2.48%;并且2019年我国仅大豆进口量就高达8 851万t,是豆类产量的4倍之多。豆类生产问题在我国积弊已久,尤其是在大豆供需方面仍存在品种结构不合理的问题。由农产品市场开放自由贸易后,我国大豆市场受到国外大豆的冲击,而国产大豆生产成本偏高、效益低下,国内大豆常年供给严重不足、增产乏力。虽然目前我国改变大豆进口结构,并积极扩大大豆种植面积,但仍然无法改变我国大豆严重依赖国外进口这一现状。
2 中国大豆生产及贸易概况
大豆作为我国传统作物如今却面临着巨大的国内供需缺口,每年我国都需要从国外大量进口大豆,国产大豆的产量已低至世界大豆产量的4%。大豆以接近90%的进口依赖度成为我国粮食安全的“阿喀琉斯之踵”,大豆产业困境为我国粮食安全埋下了隐患。
2.1 中国大豆生产概况
大豆作为中国的本土作物,至今已有5 000年的种植历史,然而我国大豆生产及贸易却陷入困境。目前我国大豆生产的弊病主要体现在单产水平低且增长缓慢,政策支持力度弱难以调动农户积极性,受到耕地资源限制播种面积增长乏力等方面。
从大豆产量来看,2000—2008年大豆产量呈现出高波动的态势。2004年大豆危机爆发,整个大豆行业陷入泥淖,大豆产业链下游被外资把持,大豆种植户也不得不通过减产来挽回经济损失。2015年大豆产量更是只有1 236万t,达到近20年大豆产量的新低。大豆产量的下跌趋势直到2016年才得到逆转,2015年12月,中共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消玉米临储政策、鼓励大豆种植并出台相关扶植政策,使得大豆面积与产量双双增加。2019年我国大豆产量同比增长13%,以1 965万t的产量达到近年的新高。
从大豆播种面积来看,近20年我国大豆种植面积变化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2000—2004年的波动阶段,2005—2015年的总体下降阶段,2016年至今的回升阶段[3]。第一阶段国内大豆受到进口大豆冲击以及新兴技术的影响,其种植面积和单产呈现出高波动性,农户种植积极性受到影响。在第二阶段中,2015年大豆种植面积为682.7万hm2,相比2005年的959.1万hm2降低了28.8%,播种面积已达近20年播种面积的最低水平,大豆的国内供给保障能力岌岌可危。第三阶段,受国家宏观调控政策的影响,大豆种植面积回升,截至2018年我国大豆种植面积为841.2万hm2,虽然面积仍然较低,但得益于新兴种植技术和良种化水平的提高,我国大豆生产正逐渐复苏。
近年来大豆单产呈稳定上升态势,但所处水平仍然较低,相较于20年前并无显著提升。有研究表明,转基因技术是影响大豆单产的重要因素,而我国种植的是非转基因大豆,其产量较低、抗病虫害能力较弱、成本偏高,农户种植意愿低下。
2.2 中国大豆贸易概况
目前我国已成为世界大豆的主要消费国与第一大进口国。1995年我国大豆消费量为1 407万t,在短短24年里,我国大豆消费量增长了7.5倍,2019年我国大豆消费量高达10 534万t;另一方面1995年我国大豆产量为1 350.4万t,然而2019年我国大豆产量仅为1 965万t,在24年间只有1.5倍的增长。日益扩张的供需缺口迫使我国开始大量进口国外大豆,2002到2019年间我国大豆进口量增长7.8倍。
如表2所示,我国大豆进口贸易主要集中于美洲国家,其中美国和巴西是我国最主要大豆进口国。但2018年以后,我国大豆进口结构发生了显著变化,2018年中国进口美国大豆较2017年减少了49%,同年中国从巴西进口大豆较2017年增加了30%。2019年,我国更是重塑大豆贸易格局,一方面我国增加了阿根廷、加拿大的大豆进口,同时将巴西大豆进口的比重降低了10.6个百分点;另一方面,我国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2018年我國从俄罗斯进口大豆15万t左右,同比增长1倍有余。2019年6月我国同俄罗斯签署《关于深化中俄大豆合作的发展规划》,中俄将合力建设俄罗斯大豆产区,以互利共赢的模式开展合作,将俄罗斯建设成具备高产量高竞争力的大豆主产区。
中国、欧盟以及墨西哥为主要大豆进口国及地区。自2015年起,三地在全球进口份额中占比逐年下滑,目前占比约75%,这主要是因为中国的进口规模明显下降,从74%左右的比例下降至60%。由于中国是大豆最主要的消费国,Lee T等[4]认为中国对大豆产业的态度是影响全球大豆贸易的重要因素。在2019年10月,国务院发布的《中国的粮食安全》白皮书中,明确提出“加强建设东北稻谷、玉米、大豆优势产业带,形成黄淮海平原小麦、专用玉米和高蛋白大豆规模生产优势区”等措施,中国的自产大豆占比在总的消费中的占比可能会进一步提高。
我国大豆高度依赖国外进口仍是长期存在的问题,而目前我国大豆进口存在结构性问题,高度依赖巴西的大豆进口。有研究表明,在近几年内,巴西大豆的进口额将继续保持占大豆总进口额60%~75%的高位[5]。如此高的贸易集中度,不利于规避贸易风险,如果中国大豆进口贸易过于依靠巴西市场,容易形成卖方垄断,造成对大豆市场和价格的控制。对此,我国需要实施大豆进口市场多元化战略,分散大豆进口过度集中的风险,寻找并培养新的具有合作潜力的大豆贸易伙伴[6]。
3 中国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大豆贸易的竞争性、互补性分析
3.1 “一带一路”相关国家范围与各国农产品贸易概况
“一带一路”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简称,“一带一路”倡议受到沿途国家的积极响应。截至2019年7月底,共有65个国家和地区加入,全球已经有136个国家和30个国际组织与中国签署了195份政府间合作协议,成员涵盖亚洲、欧洲、非洲、美洲与大洋洲的各个主要国家。
“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大多具有悠久的农业文明史,并且涵盖各类型气候、土壤条件,农业资源丰富,在世界农业贸易中具有重要的地位,是我国开展农产品贸易和对外农业合作的重点对象。2018年我国与“一带一路”参与国农产品贸易总额超过了770亿美元,我国在“一带一路”参与国开展农业投资合作的项目已经超过了650个,投资存量达到94.4亿美元,较5年前增长了70%。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一带一路”的合作取得了明显的成效,一些并不在传统“一带一路”沿线的国家,由于看重“一带一路”所带来的巨大效应,也逐步与中国接触并参与到“一带一路”的宏大计划中,其他欧洲地区、非洲地区和美洲、大洋洲地区的国家也与中国开展相关磋商。
3.2 “一带一路”相关各国与我国大豆贸易的竞争性、互补性分析
3.2.1 指数选择
TCI指数的值越大,说明两国大豆贸易越发契合,具有较大贸易潜力,若两国开展贸易则能实现双赢,反之则说明两国不适合进行大豆贸易。
3.2.2 竞争性、互补性测评
由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中存在无大豆出口贸易或贸易额过小的情况,所以本文保留RCA和TCI的两位小数,剔除无大豆出口贸易和贸易互补性过低的国家。
如表3所示,亚洲各国与中国大豆贸易都不具备显著的贸易互补性,同时各国的大豆产业并不具备显性贸易优势。
如表4所示,在非洲各国中,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乌干达与中国大豆贸易都具备显著的贸易互补性,从RCA指数来看,埃塞俄比亚大豆具备国际竞争力。综合来看,埃塞俄比亚与中国大豆贸易最为互补。2018年9月,中国与埃塞俄比亚共同签署协议,意味着埃塞俄比亚大豆可以正式向我国出口。目前该国大豆种植面积较低,仅占总耕地面积的0.25%,大豆耕地可调整的空间巨大,未来中国进口埃塞俄比亚大豆将对该国大豆产量与面积的提高产生积极作用。
美洲作为大豆主产区,在大豆贸易上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如表5所示,我国同巴西、加拿大、美国、阿根廷与乌拉圭具备极高的大豆贸易互补性,该五国也是目前我国五大大豆进口国,已经具备极高的大豆贸易联系,贸易提升空间较为有限,应在当前贸易的基础上,优化调整大豆贸易结构。
如表6所示,在欧洲各国中,俄罗斯、克罗地亚、罗马尼亚、荷兰、塞尔维亚、乌克兰以及摩尔多瓦都具备与中国大豆贸易的互补性,其中乌克兰与中国的大豆贸易互补指数更是高达30。从RCA指数来看,克罗地亚与乌克兰的大豆贸易具备显性比较优势,大豆出口能力与竞争力强。综合TCI与RCA指数来看,克罗地亚与乌克兰是与中国大豆进口最匹配的贸易合作伙伴。但是,克罗地亚2018年大豆出口额仅占当年中国大豆进口额的0.15%,其大豆产业体量过小,难以满足需求。而乌克兰2018年大豆出口额高达831 190 576美元,占当年中国大豆进口额的2.18%,超过当年中国与第三大大豆贸易伙伴加拿大的大豆贸易额,而当年乌克兰对中国的大豆出口额仅占中国大豆进口额的0.001 7%,两国具备巨大的大豆贸易合作潜力。
4 结论与建议
4.1 結论
(1)现阶段我国粮食生产综合能力基本满足我国人民粮食需求。中国粮食安全的问题主要是粮食供给侧的结构性问题,粮食供给与需求的结构性矛盾显著,尤其在大豆方面,存在极大的国内供需缺口,大豆的供给高度依赖国外进口。
(2)早年我国大豆行业的产业链下游由外资把持,同时由于缺乏杂交和转基因技术,我国大豆单产以及抗病虫害能力低下,以至于我国大豆难以同国外大豆竞争,具有极高的进口依赖度,该局面将长期存在。
(3)现阶段“一带一路”已经涵盖了全球主要大豆生产国,中国已经与巴西、阿根廷等国家建立了良好的贸易关系。当前中国大豆进口转向巴西等大豆主要生产国,导致对巴西大豆有较高的进口集中度,大豆贸易风险增加。
(4)中国同“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具备深厚的农业合作基础,经过TCI指数与RCA指数测算,发现我国除了与美洲地区五大传统大豆贸易伙伴具备高互补性,同乌克兰、埃塞俄比亚的大豆贸易也具备极高的互补性,并且贸易发展空间巨大。加深同乌、埃两国的大豆贸易,有利于优化贸易结构,分散现阶段大豆贸易过于集中的风险。
4.2 建议
(1)加大同农业资源禀赋优异的“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大豆产业合作力度,依托其农业资源和我国农业技术共建大豆产区。以俄罗斯为例,俄罗斯地广人稀,在远东地区具备大量优质的农业土地,适合大豆的种植生长,但俄罗斯受制于基础设施和农业技术以及人力物力,其大豆产业发展水平较低。而我国虽然具备成熟的非转基因大豆种植技术和人力资本,但受制于狭小的耕地面积,难以增加大豆播种面积。而中俄签署的农业合作协议,有利于中俄两国优势互补,在远东地区建立优质的大豆产区,同时惠及两国。
(2)加强与高贸易互补性贸易伙伴的大豆贸易,同时扩大国内大豆生产与储备,分散大豆进口风险。合作共建大豆产区非一日之功,是一个长期合作的过程,在短期内我国仍然面临着大豆进口集中度过高的风险[9]。在短期贸易中,加强同乌克兰、埃塞俄比亚等大豆生产国的大豆远期贸易或物物交换,促进埃塞俄比亚大豆种植结构调整,有利于培养新伙伴、缓解风险,但总体上还需要我国扩大生产,甚至在境外租地为我国生产大豆,突破技术桎梏,获得更多话语权[10]。同时,保持和传统大豆贸易伙伴的密切合作,对现有贸易结构进行优化,将巴西大豆的进口比重控制在50%左右是比较理想的程度。
(3)积极进行杂交大豆和转基因大豆的豆种研究,种子安全也要攥在自己手中。目前转基因大豆是否对人体有危害尚无定论,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将该领域的研究束之高阁,为了应对日益严峻的粮食危机,我国需要在该方面占据主动权。在种用大豆方面,杂交大豆的研究应该是重中之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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