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

刘子珺

砧 板

一整夜， 我家的砧板在喊疼

它的身体卡了碎骨头

排斥反应， 只比分娩轻一点

就像手指钻进尾针

喉咙里的鱼刺还想回到河流

足够小， 足够致命

现在我用菜刀， 它的老仇人

给它剔出身体的死肉

这场手术到了急救室

我必须要保证不会一尸二命

四 月

四月， 爷爷已经吹走

爸爸独坐亭阁， 春絮空抚琴

五月是他的儿子

高高大大， 额头的青春痘

急切地爬上太阳

形势并不明朗， 忧愁的雨

整日哭哭啼啼

出门散步遇见几个老朋友

没钱又被逼结婚

我们喝了点酒， 打起诳语

说起小葱拌豆腐

鸡毛蒜皮也触目惊心

是不是总这样， 一个难题

需要另一个难题来掩盖

一滴雨牵着万滴的雨落地

小龙虾

我们像张牙舞爪的小龙虾

咄咄逼人， 以钳待客

青涩外壳， 隐藏纯白的灵魂

被牙刷收缴珍藏的沙砾

在锅里， 我们死期将至

在锅里， 我们自投罗网

升温时， 我们爱得死去活来

只剩下红色的胎记

异 化

身体里锈住刺骨的铁

过多的药和疫苗， 丧失疼痛

十五岁那年， 我被树枝拒绝

天空成为永恒的死敌

在大地上， 机器茂密如林

生命由妇产科退到传送带

时间在引擎中彻夜轰鸣

语言是多余的针线

信息就像碎玻璃， 划伤脚底

油漆草皮， 虚拟恋人

计算机代替了大脑的运行

真实是失败者， 远走他乡

月亮在批发市场纠缠一张钞票

情人节的女孩， 更爱口红

日渐迟钝的我无法分辨世界

是否应该回炉重造

在广场

像什么都睡去一般

我们谈论爱情

最真实的总是在梦里

像谈论广场上的白马

我们乐在其中

不停地旋转， 面色红晕

像断线的纸风筝， 高处

充满了意外

我们谈论过去种种

在黄昏中， 我们谈论原子

漂浮在灵魂之上

万物都借此度过一生

在山上

在山上， 树在喊天空

鸟在喊鸟的名字

野菌在喊夜雨， 夜雨湿润

坟墓喊山头的另一座坟墓

看一看他的新头发

在风中的落叶， 荡起秋千

用轻旋摩擦着空气

和我微微苏醒的名字

侧 身

一辆车侧身而过

树侧身， 躲过湍急的人流

商品店的玩具， 侧身瞩目

把金钱收入囊中

时间大张旗鼓地侧身

通道稍窄， 像无障碍厕所

世界和我相互避让

用金属的喧嚣， 侧身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