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芳
这一对母子,很听话,坐在火箱里,过了一个年。
一个是我宅在家里画画的老婆。一个是因疫情推迟上班的儿子。
“疫情严重啊,不出门,就是不添乱,不添堵。”
亲人们觉悟高,我也就放心出门,上我必须上的班了。我像那些环卫工,戴着口罩,天天扫大街。
客厅里放着好看的电视剧,那对母子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节,所有的故事都在手机屏幕上。
武汉封城了,湖南驰援了。
新增确诊病例刷新了。真相与谣言都在路上。疫情严峻。幸亏,年前从老家弄来了一大袋腊肉与白菜,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生计。
“你们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就安安心心坐在火箱里,等气温升高,等疫情过去,再出门吧。”
我继续叮嘱了几句,然后, “砰”地一声把铁门关上。
往日收破烂的、卖米豆腐的、卖狗皮膏药的吆喝声,如今绝迹了。小区关门闭户,冷寂了。只有,防疫的喇叭在响:
“各位居民朋友:防控期间,严禁出门。请大家严守规矩。我们这里没有火神山,没有雷神山,也没有钟南山,只有抬上山!”
电梯口,张贴着安民告示。我瞄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哦!我就是居民朋友,我是一个出门的人,一个每天出门的人。
口罩不离身,唯一的变化是,从公交车挪到了小车上。
爱人担惊受怕,宁愿辛苦,天天接送。
也好,每天测体温,我在单位测一次。回到小区,再测一次。
也好,这山望着那山高,我还是一个正常的居民朋友。
一个人指着电闪雷鸣的天空说:这就是武汉的天空。
一些人附和说:这肯定是武汉的天空。
很多人拥护说:这当然是武汉的天空。
我偏不信。这不过是普通的闪电。
不过是发白的根须,拔到了天上;
不过是流不完的河,流到了天上;
不过是舒展不开的树枝,伸到了天上;
不过是折断的手指,嫁接到了天上;
不过是,游荡的灵魂,顺着自己的伤痕,爬到了天上。
真是诡异。连下雪,都有了谣言。
雪,下得不是时候吗?
下雪,下在造谣者的口里,流成了两个极端——雪会冻死病毒,开心玩雪吧。雪中含有病毒,不要玩雪呀。
雪会听见吗?雪会不会停在半空,不下了?
雪,还在下,下在疫区,下成了鹅毛大雪。为生死奔忙。
被雪掩埋了的脚印,不甘心,翻转身子,再次覆盖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