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絮
那七枚柿子,薄薄的皮,吹弹可破。它们眨着小眼,仿佛在告诉我:真正的爱,没有比较。
——题记
我一直觉得外公偏心。
从小,我就在外公家生活。春天,草长莺飞,花海斑斓,我小手一指,外公就乐呵呵地把花拿来插在我的小辫上;夏日,萤火虫漫天飞,我露出惊喜的笑容,外公不一会儿就捧来一瓶子“小灯笼”;秋至,田里果香浓郁,我想吃哪个瓜果外公就会摘来哪个;冬雪,外公会顶着雪给我堆雪人,用锅底灰涂抹出眼睛,用干树枝做嘴和鼻子,用我戴过的帽子罩在雪人的头上。
可是,自从弟弟闯入,外公就变了。
他喂弟弟吃饭,牵着他的手教他走路,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唤着他的乳名,那眉里眼里溢满了疼爱。而对我说得最多的话却是:“你是姐姐,凡事都要让着弟弟。”
我和外公越来越疏远,从让给弟弟的第一颗水果糖,到吃饭时的那只小蓝碗,到一床蓝色叮当猫的薄被,再到向南朝阳的温暖小卧室。有一次,我和弟弟一起摘了别人家的黄瓜,把田地踩得不成样子。当田主找来的时候,外公安慰着小眼扑闪的弟弟,却冲我喊道:“还不赶快给人家道歉!”我转身愤然离去,这一走便迈向中学,踏入高中。
我一直以为,有了弟弟,外公便不爱我了。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收拾好物品,欣賞了一会儿新宿舍。独自打开窗户,欣赏着楼下一抹一抹的新绿,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一路飞奔楼下。
果真是他。
还是那副木讷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肩上背着一只蛇皮口袋。
瞧见我,他的脸上放出光彩,把蛇皮口袋放在地上,搓搓手,嘴唇嚅动好久才吐出几个字:“丫头,长大了。”
我的泪忍不住奔涌而出,只因不愿意相信他的衰老,不愿相信那花白的头发,枯黄的皮肤,佝偻的背。
他并未发现我的异常,只是小心翼翼地从包裹中掏出一只袋子,而后掀开袋子里一层又一层的报纸,里面是七枚熟得似火的柿子,那轻戳便可出汁的皮,竟丝毫无损,阳光下,亮晶晶。
我不敢想象,他是怎样挤上公交车,怎样问到我的学校,怎样用手小心护住这七枚柿子——最好的柿子,带给他外孙女吃的。
那七枚柿子,眨着小眼,仿佛在告诉我:爱,没有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