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梁(外一篇)

2020-11-19 13:53晋铭
骏马 2020年9期
关键词:呼伦贝尔脊梁天鹅

■晋铭

疫情期间,在家办公的我,心情和目光都锁在了单位的微信平台上,编审着一份份饱含深情的抗“疫”文艺作品,我常常被字里行间的人物感动得夜不能寐,模糊的泪眼中,常常幻化出一幅幅这样的画面:你的脊梁,他的脊梁,巍然挺拔的脊梁,瘦小单薄的脊梁,老人的脊梁,年轻的脊梁……在苍穹下正朝着暮色的武汉集结,隆起的脊梁上泛着古铜色的光芒,迸发着磅礴之力。

月光如水的夜晚,宁静的小城雪色朦胧。这是距疫情突发地几千公里之外的大后方,前方勇士们与病魔进行的鏖战,似乎没有打扰到这里人们甜蜜的梦乡。听着父亲的鼾声,我的思绪飞向了疫情肆虐的前沿阵地。清冷的月光下,寒流来袭,无数脊梁正向火神山和雷神山聚集靠拢,一场围歼病毒的战役已经打响。我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容,记不住防护服上写下的名字,可我记住了那一双双坚毅的目光,记住了那一副副坚挺的脊梁,他们,在用青春和生命践行着对共和国的庄严承诺。

脊梁,本是古建筑中的用语。商代的时候,勤劳智慧的先民们,创造了前后左右各有斜坡的屋顶——一根正脊。梁,则是承载连接建筑部位的关键构件。脊梁之于人体,就是脊椎骨的总称,更是意志、血性和尊严的象征。

年少时,我只知道后背、肩膀,却不知道脊梁。那时的冬天,父亲天天早上骑着自行车,顶着刺骨的风雪送我去上学,我坐在后座上,让脸蛋儿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挡风“墙”冒着汗水味的热气,融化了我睫毛上的冰霜。过春节了,父亲带着我去看冰灯,我伏在他的背上,骑在他的脖子上,宽厚的肩头是我最享受的座位。

当我离开家乡,走进京城的校门,读了朱自清的《背影》,我懂得了是父亲用脊梁支撑起了我的梦想,才觉得每次回家再靠靠父亲的肩头才是最温暖、最幸福的享受。大声朗读鲁迅先生,“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的句子,我循着历史的长河逆流而上,与一个个走到我面前的草莽英雄、圣贤墨客倾情诉说。我知道,默默前行的中华民族无论在任何危难时期,都会有人义无反顾地承担起民族的责任和大义,无论是高位还是布衣,无论是流芳百世还是转瞬消亡,那一刻生命迸发的热能,足可以让江山顿悟,世人敬仰。这种几千年来的传承,就像滔滔不绝的江海,生生不息,推动着社会的前行。

当星星之火燎原了大地,镰刀斧头的旗帜下多少脊梁昂然挺起,推翻了三座大山,赶走了蒋家王朝,最终汇集成天安门前开国大典的洪流……在社会主义建设,在实现中国伟大复兴的追梦路上,又有无数的脊梁扛着几代人的希望开始了新长征。走过了七十年风雨历程的共和国,见证了中国脊梁创造的人间奇迹!

其实,被称作中国脊梁的人,不都是伟人、英雄或者中坚力量,也有许许多多普通的像小草一样的人们。当年,我父母服从祖国的分配,加入了大兴安岭林区建设的行列,在条件极为艰苦的环境中,在平凡的岗位上,他们和众多林业人一干就是几十年,为新中国的建设做出了不平凡的业绩甚至是牺牲,奉献变成了默默无闻的自觉,生命的价值践行在人烟罕至的深山密林,他们,也是共和国大厦的根基,中国铮铮的脊梁!

今天,当家国面临危难之际,从七十三、八十四岁的院士,到从四面八方赶来白衣天使……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都在党旗下挺起了脊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后方的人们慷慨解囊,捐助大爱,远在海外的医学界精英,得知祖国母亲患了重病的消息,呼喊着:“妈妈,我们赶回来了!”,投身到阻击疫情的前沿阵地。

这个迟来的春天,风中少了佳音,我们少了欢笑,可是,在共和国的先锋队伍中,又多了无数扛起民族希望的脊梁!

又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春风敲打着窗棂,我眼前浮现的脊梁化作了连绵的长城,波涛起伏的大海,顶天立地的群山……

东方,云霞破晓,春风浩荡!

天鹅·天使

共和国版图最北方的呼伦贝尔,是天鹅的故乡。

每年,当料峭的寒风还在旷野上肆虐的时候,一队队洁白的天鹅便搧动着翅膀,悄然在蔚蓝色的天空飞过,呼伦贝尔的春天就来临了。

庚子春初,草原上依然雪花飘飘,千里素裹银装。此刻,天鹅还没有南来,我却在机场为抗击疫情即将南飞的白衣天使送行,白雪、白衣,红色的队旗,我的眼前闪现出天鹅、天使飞翔的画面,心中默默祈祷:天上人间,宁静祥和……

天鹅,是草原吉祥的候鸟,是牧人心中的图腾。天使,是人类圣洁、善良的象征,是引导灵魂、救死扶伤的神性智者。两者的属性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因为疫情期间天鹅和天使匆匆北飞南行的身影,已提前给病毒肆虐的大地带来了春天的讯息,我才把白色视为最美的风景,希望的化身。你看,呼伦贝尔首批出征的天使,不就是飞向荆楚大地的吉祥天鹅吗?

送走天使后的一个假日,我和一位在媒体工作的朋友驱车前往呼伦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采访,因为我想知道今年春季天鹅到来的具体时间,准备写一篇关于天鹅的文章。

路上的车辆很少,疫情让本不繁荣的边陲经济一时陷入了萧条,呼啸的风雪中,偶尔有拉着警报器的120 救护车超越我们匆匆而过。我知道,满洲里已经有了确诊病例,呼伦贝尔市医院的白衣天使已率先北飞,抵达了国土之边。

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两句话:天鹅迁徙还未南来,呼伦贝尔的天使已经南飞北行。

四月初的北方第一大湖——呼伦湖,依然沉睡在冬眠的梦中,湖面上厚厚的积雪,已将周遭的旷野连成雪天一色,唯有风口处,宽阔的冰面,泛着幽幽的青光。连绵的湖岸边,一片片浅金色的芦苇起伏跌宕,昂然站立在苍穹之下,守护着坚冰即将梦醒的时刻。

这哪里有春天的影踪?

我问呼伦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负责人。

他笑着说,春天在天鹅的翅膀上,游子已经在路上了。

负责人的话,让我想起送行呼伦贝尔第二批天使赴鄂的情景,依然是寒风凛冽,冰雪覆盖大地。我和频频挥手的人们目送他们走向停机坪的银鹰,直至消失在云雾中。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悲壮。这是时刻听从召唤,受命家国为难之际的天使啊,他们没有迟疑,勇敢逆行,把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一片深情厚意,凝聚在出征的誓言里,再一次为疫情深重的南国带去春天的消息。

据了解,每年的清明前后,大批的天鹅陆续从南方来到呼伦贝尔避暑繁殖。它们要在众多湖泊、河湾休憩二十多天,来解除长途飞行的疲惫和增加体能。五月一日前后的一两天内,迁徙的天鹅会离开呼伦贝尔飞向俄罗斯的西伯利亚。留在呼伦贝尔草原的少数天鹅,有的年老体弱,有的带伤患病,走不了的雌性天鹅会在雄性天鹅的陪伴下,继续在草原上休养生息,等待进入第二次繁殖。(整个夏季天鹅有两次繁殖期,以前由于人们对天鹅的保护不够重视,经常有人偷偷捡拾天鹅第一次产下的蛋,所以,第二次繁殖出壳的小天鹅在冬季到来时,因为训练起飞的时间太短,南迁时翅膀羽翼未丰,等水面结冰后,有的小天鹅便被冻僵在湖面上,这时,在天空久久盘旋的大天鹅父母,才会悲伤地离开呼伦贝尔。)

负责人告诉我们,尽管是在疫情期间,为了迎接天鹅的到来,保护区已做好了准备工作,净化了周边环境、完善了监控设施……他们已将这里建成了候鸟迁徙的驿站。

从呼伦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回来,我除了每天在单位的微信平台上,编审着呼伦贝尔市文艺工作者发来的抗“疫”作品外,还常常在荧屏和手机上,追寻着呼伦贝尔天使在武汉灾区前线奔忙的身影,读着那一篇篇饱含深情的日记,暗暗流泪又暗暗为他们鼓劲加油。

我认识了两位天使,一位叫郭平,他的母亲和妻子都是医生。一月二十四日,内蒙古确诊的首例新冠肺炎病例,被紧急收治于满洲里市人民医院,此时,远在二百公里外的呼伦贝尔市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的主治医师郭平,主动请缨,率队前往。国门之上,国徽高悬,国门之下,星夜兼程,当他圆满完成了救治任务刚刚脱下战袍,二月十七日,一声令下,他从北方的一线战场又飞到了南方疫情的前沿阵地。

另有一位天使叫高娃,是呼伦贝尔市蒙医医院的护理专业护师、内科护士长,六年间,她向院党组织递交了三十九份思想汇报。三月二十三日,这两位用生命诠释诺言的天使和同去的几位白衣,在武汉疫情最严重的火线,面向党旗举起了宣誓的拳头。

在后方守护家园站岗值班的日子里,我还惦记着天鹅南来的时间,总在祈盼着,吉祥天鹅飞来的时候,疫情就会解除了,呼伦贝尔明媚的阳光下,一张张欢乐的笑脸就会像花儿一样绽放了。

真的是灵犀应验了吗?当浩荡的春风终于驱散武汉天空阴霾的时候,四月三日、十六日,呼伦贝尔援鄂的第一批和第二批白衣天使相继凯旋。迎接天使的宏大场面让天地动容,呼伦贝尔用最高的礼仪欢迎南归的天使踏上家乡的土地,站在捧着鲜花的人群里,我的泪水一次次潸然而下,为天使的英雄壮举,为呼伦贝尔的骄傲,为离别后亲人幸福的重逢……还有一个小天使,当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容貌,更不知道她就在我迎接的天使中。后来我读到了她的日记,把她饱含深情的记录发在了微信平台上。

“今天,我从湖北抗疫前线归来,单位的院长和全院的医务人员,在医院门前,举着横幅列队欢迎我。

我刚下车,护士长快步早迎上来,我们相拥而泣。我向院长鞠躬!向全院医务人员鞠躬!向那些不认识的给我鼓掌的观众鞠躬!

我是这个医院唯一去武汉抗疫前线的护士,代表着医院一百多医务人员。短短两个月的分别,好象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我眼里含着泪,又见到了我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我平安地回来了,我没给呼伦贝尔和咱们医院丢脸……”

我知道,她临行前只是所在医院的招聘护士,刚到武汉时,她置身于惨烈的生死之间,突然感到了使命的神圣,她暗暗下定决心,要用行动去证明无悔天使的称谓。为国捐躯的遗书写好了,每天工作的强度增大了,濒危的生命在她的护理下苏醒,感恩的话语让她升华了人生的价值。当她圆满完成了任务,登上了凯旋的飞机时,一位普普通通但却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天使,成了呼伦贝尔用最高礼仪迎接的英雄。

仰望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随风飘荡,那多像北回的天鹅,翅膀上驮着春天。

几天后,我接到了保护区负责人打来的电话,第一批天鹅已经在呼伦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湿地降落了,数量天天在增多。

我到达呼伦湖时,刚刚融化的水面上,已是万千鸟儿飞落的领地,雍容高贵的天鹅浮在湖面,像一只只洁白的小船,缓缓游弋,仪态安详。它们不知道初春时节,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飞向南国的天使,归来时已经将春天的讯息早早带回了呼伦贝尔。它们知道这里是宁静的家园,是没有伤害没有杀戮的人间天堂。

我在湖边静静遥望、遐想,再一次向长生天为天使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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