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笑伟
阳光猛虎般进击,大地上色彩斑斓。
可见落日照大旗,
可见铁马踏秋风。
我的诗歌追求这样的气象。
即使是夜晚,
也要光如白昼、月照花林。
即使是冬天降临,
也要汗珠滚动、暗香袭来。
硝烟是芬芳的。
弹道是唯美的。
夜训的呐喊声高于一切繁星。
我的诗歌里,需要带着枪刺寒光的意象。
血性,阳刚,每一个汉字
都自带着蓬勃的心跳。
有战士细微的表情和呼吸。
有钢铁融化成的流泪的格桑花。
有雄性高地上
一只雌性蝴蝶扇动的燥热的黄昏。
有黄河倒映在蓝天上的每一条支流。
有高铁巨舰托举起的每一朵芳香的浪花。
我把在军旅岁月走过的路、吃过的粮,
全部化为体温,化作酒,
折叠出纸上蜿蜒曲折的诗行。
列队吧,可爱的黄色小脸盆。
列队吧,幽默的不锈钢口杯。
列队吧,冬袜夏袜和灰色的裤头。
列队吧,腰带、衬衣、水壶和蚊帐……
比起当新兵时,
这些被装真的是太丰富了,
如士兵般在我面前列队。
被你们包围的感觉真好。
稍息,我是你们的班长。
我会每天陪伴着你们,
对你们耳语,说出让你们心跳的情话。
立正!我还有会让你们按方位角行进。
我穿着便装时,
也常有人说,你身上有股精气神。
其实,那是军帽、军徽的气质,
那是礼服、常服的气味,
那是冬装、夏装的精神,
那是沙漠迷彩和作战靴的神采……
——穿得久了,渗透进我的每一寸皮肤。
30年了,如果被装统统列队,
也会汇成一片汪洋大海。
来吧,都到我面前列队吧,
报数,喊番号,
带着滚滚波涛、雷霆和我全部的梦。
我知道,我的背后还缺少一道光,
能够终生携带、照亮宇宙万物的光,
期待着有一天,我能在战场上找到它。
黝黑的脸
白白的牙
这片黑,就是阳光
留给士兵的勋章
皲裂的手
有着锉刀一般的硬度
布满茧花的手
就是磨练
留给士兵的勋章
导弹发射架
发出低沉的吼声
按动发射键的手指
突破大山的沉默
武器优美的弧线
就是天空
留给士兵的勋章
每一个当过兵的人
我在人群中只看一眼
就可以认出
因为他的头发里有光
身子里有光
胸前有一枚亮闪闪的
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就是岁月静好的和平
如此耀眼的勋章
就挂在
每一位士兵的胸前
天空中
那些细碎的银两
也会熠熠闪光
只不过没有北斗
那种金黄的色彩
星星如果承载梦想
就会闪闪发亮
星星如果争一口气
就会上升为北斗
仰望北斗
检验一个民族的方向感
星辰,如大海头顶
那一束束白色浪花
折叠起阵阵涛声
东方的心跳,汗水,打磨出光
令这些大星依次闪亮
太空真静,导航着我的思绪
如一根针
细密地穿越祖国的万里河山
巨浪是一种浪
在大洋深处喷薄而出
像光芒一样打开
刺痛太阳黑洞洞的瞳孔
巨浪也可以是一束光
穿越万里长空
携带鱼群和风暴
掠过绿地 蓝海
巨浪
有时也静若处子
在一个国家的心脏里
如水一样安眠
东方风来
满眼春天的枝干
树木长成坚硬的钢铁
一枝枝伫立在大山里
弹奏着春天隐秘的琴弦
钢铁的穿天杨
树干泛着青铜的冷光
翅膀偶尔会如孔雀开屏
翼下万物生长,美丽如斯
这是最好的防护林了
有了这些枝干
可以让风暴趋于安静
东风比疾风更迅速
比顺丰更精准
叮咚 快递到了
这是军人送给全体国人的
最为珍贵的礼物——
一束带着露珠的
和平
这真是一块神奇的石头
光芒四射的石头
有着脉搏和金色条纹的石头
也是一块能够决定命运的
沉甸甸的石头
经过复杂的提炼、裂变
它会释放出一种强烈的情感
这种情感光芒四射
用比太阳更耀眼的语言
诉说一个国家捍卫和平的决心
比武器更重要的是精神
就像裂变的原子
其实最终释放的是情感
它们如火山一般喷发
几十年后依然能够感受到
激情澎湃的力量
让你的心跳加速、共鸣
这枚金色的石头
在原子城纪念馆里
安静地陈列
一切辉煌的源头
都会渐渐归于静谧
阳光是金
雪山是银
油菜花是金
哈达是银
正午的大草原是金
傍晚的青海湖水是银
王洛宾的歌声是金
安静的相思是银
原子城是金
西海镇是银
金银滩一望无际
遍地是精神的黄金白银
为了一个秘密
他们离开世代栖息的家园
金银滩多么难以割舍
找寻部落的全部历史
都用行动书写着
家国情怀
金银滩渐渐成为“国营工厂”
他们远远地凝望,直到那一天
一道强光在夜晚中诞生
他们认为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没有金银滩,哪有金银
没有国,哪有家
抵进灌河入海口,除了一阵阵
持久的、深沉的、律动的海涛
你一定可以听到,身体融入岩石的声音
血液扎根泥土的声音
呼吸吹拂礁盘的声音
需要怎样的坚韧
才会让骨骼铮铮作响
成为抗击台风和暴雨的苦楝树
慢慢染绿这座小岛
需要怎样的柔情
才能让汩汩奔流的血液
变身清澈溪流
缠绕着小岛的晨昏
睫毛,化为野菊花瓣
凝视时光,也抵挡寂寞的长夜
需要怎样的爱,和多么大的勇气
肌肉,化为嶙峋的岩石
需要多少年的淬火
冶炼漫漫时光
他们的胸膛,容下了无边无际的孤独
肩膀,扛起了无法想象的困难
在婴儿的啼哭中,揉碎自己的心
在双亲的苍老里,印上自己的泪痕
“守岛就是守国,守国也是守家”
他们每天升起五星红旗
让这座小岛有了最美的颜色
他们把一个个平凡的日子
打造成一串串钻石
雕刻上家国诗意
洒遍小岛的每一处角落
30多年啊,30多年啊
他们的呼吸,化作阵阵涛声
他们的骨头,弹奏着小岛
渐渐有了黄金的色泽
一个人,可以在传说中化蝶
两个人,可以在坚守中化为一座岛
在黄海前哨,小小开山岛
就是他们两个人化成的
他们把自己熬成一座岛
就是为了在万顷碧波间
白色浪花上,为祖国
天天捧出那一抹高于天空的
最鲜艳的红
云彩来时,进入冬天
云彩散去,即为夏天
高原上的四季,是瞬间转换的
正如老兵,捧着一封女友来信
夕阳把信纸染得金黄
心情随即转向深秋
当他想起祖国,想起戍守的边关
下陷的指甲,皲裂的手掌
瞬间绽放出高原上极为罕见的春天的绿苗
这是世界上最难的一道方程式。
——我终日满头大汗,
却百思不得其解。
夕阳随便在我的窗台
撒了一点黄金,蚂蚁将其搬回家去。
靠的是爬行时屁股留下的气味?
这是巨大的忠实。
触角和足须忠实于气味,
比战斗中的精确导航更虔诚。
手写吾心。这个方程式
终日憋得我满头大汗,
按理说,执笔之手在右侧,心脏在左侧
它并不难解。
我却找不到一个逻辑法则
成为运算方法,
总是声东击西,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