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普
戈壁,辞海解释为蒙古语,即难生长草木的土地。指一种地面几乎全被砾石所覆盖的沙漠。我和我的同伴从参加工作第一天起就和戈壁打交道,一直干到退休的那一天。因为我们是石油人。
我加入石油工人行列的第一份工作是地震队的一名放线工。放线工有时在探区戈壁滩摆好排列等待地震放炮时是一个很无聊的过程,因此有人就在周围去拣奇石,还真的拣到了。形状大小和核桃一样,他们都高兴极了。我只是把那个东西看了一眼,觉得再好也不过是一块石头,把石头伪装成了核桃,自然就是石头的不对。人把本来是已经伪装成核桃的石头,当成宝贝自然是人的滑稽和无知。有那么多的人在一起认为是核桃,那就是人的倍加无知了。
他们走远了正好留给我一个安静祥和的睡觉的条件。我选了一个坑洼,穿着工服极尽地舒展着四肢,面对着蓝天,盯看着天边的一朵白云飘了过来,又是一朵白云跟着过来。白云在飘动的过程中先是变形,分散化成若干朵,又变薄变淡,犹如一朵薄如蝉翼款款向我飘来蒙在了我的脸上,柔滑、温润、肤软般的令我陶醉,我便在这种陶醉中进入最惬意的时段。
有的时候看不到如此的景致,我会自觉的翻转身子背向太阳最暖和的一面。我袒露着身子伏地侧耳寂静地在这里体会大地跳动的脉搏。一棵芦苇抖动了,芦苇感受到了大地的脉搏。一股清风从我的身上掠过,风感受到了到大地的脉搏。我的脊梁有了凉爽了,我感受到大地的脉搏。当一行大雁鸣叫着从天空飞过,它们也感受到了大地的脉搏。它们都是在感受到了的时候,偶尔地颤动一下,更多的时候是和我一样,都在静静的享受大地的脉搏。
我的同事胖娃子来坐在我的一边问,你在干嘛?我说在享受大地脉搏的跳动。胖娃子不屑一顾地笑着说,笑话,你是痴人说梦话吧。我劝他听听。他没有伏地,而是躺在了我的身边不言不语,一会儿就打起了均匀的鼾声。
其实在地震队时候,在戈壁荒漠上睡觉是常事。夏天施工的时候,当天施工的时间晚了,回到驻地又要花费很长的时间,队上组织大家临时在戈壁上睡觉,炊事人员也就临时到了戈壁滩,就地取材为大家准备饮食。有时因为是同一班的人员工作滞后,全队的人都已经走了,自己班完成任务后已经迟了,全班的人又不愿意来回颠簸,只有临时在戈壁滩上睡上一晚上。无论是哪一种形式,我都懒得带棉袄。因为夏天带上棉袄,白天肯定是个累赘,丢了你都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晚上说不定轮不上你使用呢。我不带棉袄,到了天黑的时候,手边有棉袄顺手就操起,挂在自己的肩膀,要是遇不上这样的好事,便有什么就用什么,实在什么都找不上的时候,在干车厢板上躺上一晚上。
队上组织在戈壁滩上过夜时,提前会让人就近选上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铺上几块篷布,除了有些在车里睡觉的外,其余的人不分男女全都裹着自己的工衣睡在上面,盖着的也是篷布。几十平米又硬又重的篷布一个人是无法拽动的。我也和大家一样穿上棉衣,竖起领子,收缩脖子和腿。第二天太阳只要一跳出地平线,再看绿色的篷布底下,四周露出的脑袋就像摆放下的大小不等画成脸谱的西瓜一样。这样的睡觉也不会是一天两天,一般情况下是一条测线的工作量做完。有的时候一个夏天都是这样。这样的睡觉我还是比较适应的。
其实并不是所有在戈壁荒漠上的施工都会遇到夏天,也有冬季的时候。冬季施工本来条件就差,上现场除了生产上的东西其他的谁都想尽量能减就减,当天的任务完成后就赶回驻地。要是遇上了特殊的情况,就会给你留下深刻的记忆。
那一年,我们在河西走廊一处荒漠里施工,穿着棉鞋、棉裤、棉衣、戴着皮帽,还有大衣。一个个就像秋天肥硕的狗熊,在荒漠上摇摆着前行,肩头上再扛上几盘检测线,行走起来更是一拐二瘸非常吃力。
那天已是夜色降临时,远处收队车的灯光晃闪着打在了我们脚下的沙丘上。我们在等乘坐收队的车。班长老洪在沙丘上一会儿学摇滚歌手唱歌,一会儿在山丘上学模特走步。还建议在沙丘上举办模特表演赛——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疯疯癫癫了一阵,他突然惊叫起来说,大衣丢到沙丘的那边了。于是硬拽上我前去寻找。
虽然那座沙丘不高,离我们也不远,但我们找到大衣再跑回来的时候,收队的车已经过去了。那个时候没有手机,通讯还是比较落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远方一辆辆车顶着光柱,疯狂地在戈壁上放纵交汇,推开黑暗前行,就是不理我们。
我埋怨老洪,他却信心满满地说,过不了半小时,最多两个小时肯定有车回来找我们。一般情况下回到驻地各班要安排第二天的工作,要发现丢失在工地上的人就会返回来寻找。真巧,那天队上决定我们班第二天休息,班长只是让大家互相通知,我们俩丢在工地就没人发现,更巧的是和我们俩住在一顶帐篷里的另外两人妻子来队,他们住出去了。
起初,我和老洪把白天垫了车轮的红柳翻出来,在戈壁上点了一堆篝火,取暖等待找我们的车辆到来,也是为找我们的车辆给个方向。我们俩都不时的向来车的方向张望,看到有车灯向我们这个方向照射,心里暗暗的祈祷是来接我们的,结果每次都令人失望。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还不见车来。四周黑黢黢的,不时地可以看到远处有磷火忽明忽暗,起伏飘忽。荒漠里降温特别快,我们踩踏在沙子上,就像踩踏在了冰上,前胸烤热了后背冷得受不了,再转过身子烤后背。
到了深夜的十二点,两人彻底断了来车的念头,到了睡觉时才发现我们缺乏铺的和盖的。我想起在老家下湖滩打柴的情景。那也是打上一天柴回来,照旧在平地上点一堆篝火,取暖、做饭、吃饭,然后打开行李睡觉了。于是,我们把身边的红柳留下一半除明天早上烤火用外,其余的全都架到火堆点燃了。燃烧的红柳噼噼啪啪的像鞭炮一样爆响声不断,火势猛然扩大,窜出的火苗高过了我们,炙烤的我们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等火苗熄灭下去,红柳变成通红通红火焰时,我教老洪把火堆拨散开,撒上一层黄沙把火籽盖着,赤脚在上面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有露出的火籽后。我对老洪说,这就是我俩今天睡觉的热炕了。把我的大衣铺在热沙子上面,我们俩颠倒和衣而睡,用他的那件大衣盖在身上。刚躺下身子下边特别的烫,老洪要起来把下面的火籽清除一部分,我按住他,让他忍忍,我说,这才刚躺下离天亮还早呢。真的还没到天亮,我们就被冻醒了。不是身子下面冷,而是一个大衣根本不够两个人盖。不过那种特殊的睡觉方式,被老洪夸了我好多年。
我说的戈壁上放歌是指到了戈壁就唱。我们地震队上一个叫徐洋的青年就是这样一位。徐洋会弹吉他,测线放开等待仪器指挥车调试仪器频道的时候,徐洋夹着他的吉他边弹边唱。徐洋吉他一弹,大家就围了过来。有的人和着徐洋的节拍一起唱,也有人不断地指点徐洋的手法不对,更有人说徐洋的夹吉他姿势不好看,弹吉他时要上下晃动,说着说着就有人动手想从徐洋的手里把吉他夺过来自己给做做示范。和着徐洋弹的吉他调唱的正起劲的人不愿意了,护着徐洋继续弹。就像象棋摊上下象棋,下象棋的人还在冷静的思谋路数,观棋的人分成了两拨吵了起来。徐洋大多数弹吉他的时候都会造成这样的状况。兴趣不减的时候,在收工回队的路上大家坐在轿子车里,还要凑在一起议论一番吉他的弹拨方式和把位。
终于有一天,他拉你拽几下子把徐洋的吉他扯的甩在了地上,吉他裂开了个大口子,把大家搞得很尴尬。在我的提议下大家按价每人有份AA 制,赔了徐洋一把吉他。旧吉他拿到村庄里换了老乡的几斤洋芋我们回到驻地煮着吃了。这次事后队领导严令我们组上工地不许带吉他。我们问可不可以唱歌。队领导说,唱歌可以。可是没了吉他也就没人唱歌了。
和徐洋不一样的小甘在戈壁滩上是清唱。小甘叫甘金权是四川人,消瘦。我们无损检测的车只要到了戈壁滩上,小甘的脚一触地就唱。我说为啥要唱呀。小甘说,唱一唱自己给自己提提精神,把自己叫醒。
无损检测是个比较辛苦的工作。检测的物件和装置百公里之外的也有,几十米高的塔体上也有,只能在晚上干也有,需要突击完成的活也有。而且射线机,发电机都要不停地扛来抬去,扛上抬下。夏天在露天底下晒,冬天在戈壁滩上冻。所以我觉得小甘说的有道理。
小甘刚开始唱的是《铁窗泪》,嗓音沙哑,两眼睁得滚圆。我说你不能老唱这歌子,老唱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说你学几首新歌嘛。他嘿嘿一笑。过了几天改唱了一首《骏马奔驰保边疆》,不过只能把“骏马啊奔驰在辽阔的草原”唱完整,后面的他就用“来来来……”代替歌词了。六月为准备七一建党纪念日上的歌咏比赛,我们公司选了《长征组歌》中的几首歌组织大家唱。从此以后,这些歌就成了他每天必唱的了。他还喜欢让大家一起唱,他说,这样有气势。我们那时正在油田的第一道常输管线——鄯善到红台输气管线进行无损检测,我们唱着长征组歌把那条管线检测完。
和甘金权不一样,小吴和小金喜欢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放声高歌。那年冬天丘东气处理厂扩建。焊接都是在白天进行,无损检测的工作只有在晚上进行。数九寒天的戈壁,穿上再厚的衣服都好像不遮寒。无损检测贴片、对焦距、开启X射线机拍片,拍完马上回来在从贴片开始。一晚上就这样来了跪倒贴片,起来躲到安全的区域,来来回回地奔走忙活着,很是枯燥无味。每天晚上开始工作时大家你说东,我讲西,不知不觉的谁都不说话了。工作的所有过程只有用眼神来交流,工作的评价也是用手指指。感到工作的气氛有些沉闷,有人提议让小吴唱个歌,小吴就会说,小金最近每天都在练着唱新歌,让小金唱。在黑夜中的小金瞥上小吴一眼说,唱什么唱,抓紧干活。接着又进入默默无语干工作的境界。
当工作完成后,小吴一边唱一边收拾射线机、操作箱等现场设施,坐上车小金对小吴说,干巴巴的傻唱什么呀,把车上的音响放开唱。小吴问,放什么歌呀?这个时候我知道小金要唱歌了,对小吴说,你让小金放音响。小金很快的找到自己想唱的歌子。音响里的调子一起小金就跟着唱起来了,小吴跟着小金也大声地唱。一个小小的皮卡车,音响放开了都吵得让人烦躁,再有两个人放开喉咙唱,那个噪音就可想而知了。不过想想大家蒙着头干了一晚上的工作,回去还要冲洗片子,用这样的一个方式发泄发泄也是可以的,为了让他们尽情发泄,我一边开车,一边也扯开嗓子大吼。唱歌的时候小金喜欢把车窗玻璃摇下来,让歌声飞出窗外,飘散在漆黑宁静的旷野里。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默默地想,如果现在戈壁上有什么样的神灵,都一定会被这突然的歌声所惊愕。
到了火车站镇他俩把音响调到最大,把先前的二重唱,改为合唱。兴高采烈地唱进指挥部大院马上停唱。小吴问,我们唱的歌会不会把正在睡觉的人们吵醒。我说当然会呀,鬼哭狼嚎的吓也把人吓醒了。小金关心的是音唱得准不准,还有就是,有没有人等着听我们的歌。小吴说,有呀。小金问,会是谁呀。小吴说,你昨天和谁谈对象,今天谁就等着听你的歌。小金说,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在和我谈的时候也和别人谈呢,我唱歌的时候人家正和另外一个吃火锅呢。我说,你是不是想吃火锅了。看你说的这个情景呀,现在都是凌晨4点多了,哪儿有火锅呀。几个人听了哈哈笑了起来。那个时候差不多都是默默到了工作现场,歌声嘹亮地返回。
有的时候一场狂风过后戈壁上就落了一层黄沙,我会光着脚沿着绵绵的黄沙前行。颗粒状的黄沙轻轻地蹭着脚板,脚下痒痒的有一种用毛茸茸的什么东西,在脚下骚扰的感觉。回头看两只脚在身后留下两排漏斗形状的痕迹。如果黄沙落在潮气重的地方,黄沙受潮粘合在一起,就留下了两行向外撇着的脚丫印。也就是天天和戈壁打交道,工作和生活需要新鲜元素,所以我这样一走,马上带动了七、八个和我一样的大老爷们一起脱了鞋子赤脚走在上面,有人还唱起了《赤脚走在沙滩上》的歌谣。走完都会回过头再细细的查看自己的脚丫印,兴致勃勃把自己的脚丫印和别人脚印比划一番。 这种惬意的活动都是在工作到非常累的时候,大家在休息过程中进行自娱自乐自我调节,更多的是一种释怀的心累和体力上的劳累。
更多的时候戈壁上走的是辛劳,走的是侥幸。
鄯勒油田在天山脚下的山前带,站在铁路线上看山脚下的鄯勒油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抽油机或高或低不紧不慢神态淡定劳作。有些在低洼地带的抽油机起伏时露出的端顶,就像跳跃的人瞬间露出了脑袋。
鄯勒油田开发建设的那年冬天,我们每天都去鄯勒工区做无损检测。下雪了,莽莽戈壁经过车辆碾压出的土路,就像一条抛洒在大地的马鞭,乌黑乌黑的蜿蜒曲折随意的横躺在雪地里。寒冷就像撕开人的服装钻进骨头里让人无法抵挡的怪物,我在一件棉皮夹克外面再套穿上件棉工作服,在保暖裤外面套上毛裤再穿上棉工作裤,那形象笨陋如一头熊,还感觉不到有多热。
每天到了工作的现场,第一件事就是启动发电机。从皮卡车上把发电机抬到地上,四个人轮换着拉启动绳启动发电机。发电机就像蜷曲着身子冬眠深睡的熊,任你怎么拉启动绳,只哼哼的几声后就没有一点响声。四个人拉上几个来回,有人脱去厚重的棉工服连续不停地拉,当一串串非常好看的烟圈一个套一个从发电机的排气筒跑了出来的时候,发电机终于发着了。然后就是踩着积雪,拉开冻得僵硬的电缆线,扛上冰冷射线机,找着焊口后用自己的衣服袖子重重地扫去焊口上的积雪,贴上X 光片拍一张,再拍一张。每完成一道焊口,周围的雪就被踩得黑黑硬硬,戈壁沙土也翻了上来。
那次,检测到了最后一段管线。我驾着皮卡车绕过几个小山包,经过了几道坎,顺着沙石梁上下几个沙丘后,路被悬崖截断了。要检测的管线就在悬崖下,而我们前进不得,沙石梁的宽度已经无法让车掉过头。没办法,只好把其他组的人也叫过来,再把车上的设备也卸了,十多个人把车团团围住,喊着“一、二、三起”的号子,一尺一尺地硬是把车在原地抬了个180 度的掉头转弯。从那以后,只要有人说某某地方路难走,参加了红台抬车的人就会底气十足地说,把车抬过去嘛。
最后一道焊口检测完的那天是下午三点,离开鄯勒采油工区时,我站在一道山梁上,非常兴奋地用目光爱抚了一边检测过的管线,向它们告别。在返回的路上看着戈壁上碾出的车辙,心血来潮忘乎所以,对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新来员工张伟说,看我能把车滑行得老远老远。于是就让车辆滑行。从鄯勒回驻地是下坡路,车辆滑行越来越快,我扳动方向盘校正方向,方向盘如焊死一般。我踩了一脚刹车,犹如踩在了水泥块上。车就像一匹狂奔的野马翻过沟,从路上冲到了坡上,从坡上拐到了路上,飙过水渠,在跃过一个坎儿时,车身一颠簸突然脚下的刹车踩下去了,停在了一个沙丘前。一声阿弥陀佛,舒缓着心中的不安和紧张。那是一件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和重复的。
戈壁茫茫无际,貌似平坦开阔,其实行走时才发现每一步都会有意想不到的难题。那年八月我们检测油田第一条长输管线,一天中午我开车行驶在312 国道时,车的前挡风玻璃被对面疾驰驶过的一辆煤车飞落而下的煤块打破,本应把车开回去装玻璃,可是大家工作的心气正高,坚持要把当天的任务完成了,所以我把破碎的玻璃敲了,裸窗开车继续工作。我的脸被风吹得麻呼呼的痛。八月的时节,过了中午十二点就好像天上地上都在加温,人就像进入了高温锅炉里一样,处处被高温虐待。国道上行驶的车辆都明显得少了,公路上的柏油路面被晒得软乎乎的粘(zhan)粘(nian)鞋底。车子行驶在公路上,轮胎离开路面发出的声音就像在撕裂皮肉一样刺啦啦直响。滚烫的热风直扑扑钻进驾驶室,就像一块块炙热的烙铁,翻滚在驾驶室每个人身体的各个部位,坐在车里的人热得潮湿的肌肤粘在一起。汗水无声无息地渗了出来,有人不停地抖动着衣襟,把赤裸的胳臂伸到车窗外降温。过了312 国道管线向东延伸一段距离后,傍着一座小山包穿过。我们把车开上小山包,山顶被碾压的黄土有一尺厚。车辙深浅宽窄不一,我开车沿着车辙行走,车身左右摇摆上下起伏,像一个醉汉。掀起的黄土严实地笼罩住我们的车子,当我们停下车准备现场检测时,钻出车的人一个个都像土地爷一样,只有眼睛是黑的,牙齿是白的。脚伸出驾驶室落在地上,细细的黄土就掩埋过了半腿,倒灌进了鞋里。每踩下一步都有一股黄土从脚下冒出,黄土还黏黏的落满我们的身上。在山顶检测完,再启动车辆时任凭怎么轰油门只见左前轮飞转,掀起的黄土一部分打着旋儿向空中旋起,还有一部分顷刻间覆盖了整个车身,车就是不往前行。检查才发现车子被埋藏在车辙黄土里的巨石阻挡住了去路,车子倒也倒不出去了。我们几人赤裸着上身,用衣服裹着头部轮换着钻到车下,挖那块挡着车轮前行的巨石。车底下地方狭窄只有侧着身子半爬着钻进去,憋着气猛的挖几下,黄土就飞起来了,赶快爬出来歇一歇,再换上另一个人。所以每个钻到车下的人都是先选好自己工作的地方,然后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钻到车下使劲地挖几下,马上爬出来。好不容易把巨石挖出来,几个人服侍着车下了山包后,车又打不着火了,需要人推着。好在那天拉的三个小伙子都很棒,他们每次先把车推地发动着,跟在车后跑一段路程,我停下车把他们拉上,到了下一个检测点车熄火他们开始检测,检测完他们再把车推地发着。
每次一个个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跑地赶上来,一股脑地挤进车里还没缓过气就又到了下一个检测点。八月的气温走在戈壁上都像走在蒸锅里一样的热,更何况小伙子们挖车、推车、跑步、追车坐车、还要完成检测工作。热得他们几个人后来干脆脱去衣服露出古铜的健康色来,好在是戈壁上仅有的几个人就是我们这几个男士,没有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