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冠隽
在越来越多的景观设计强调航拍、宏观、大尺度的时候,29岁的周晴烽却反其道而行之,在镜头前装上放大镜,专注于拍摄一种常被忽视的生命——菌物。在她的延时摄影镜头里,各种各样的真菌、黏菌仿佛是会跳舞的“小精灵”。
在抖音、B站等平台,周晴烽的原创作品很受欢迎。作品“火”了之后,周晴烽索性辞去工作,每天专心拍摄,和各种菌物打交道。“世界上有很多菌物,光真菌就有1300多万种,已知的不到10万种,我拍的还不到1000种,根本拍不完,也拍不腻。任何事情只要做到极致,生计问题就不用操心。”
从迷观鸟到专注于拍菌物
周晴烽是湖南常德人,2013年毕业于中南大学药学专业,原先在上海一家医药企业工作。她从小就喜欢观察自然生物,路边的一丛草、一棵树她都能看好久。“没时间去野外,我在河里舀一点水,就可以在显微镜下看一整天。”
数年前,周晴烽迷上了观鸟。“鸟会飞,即便通过望远镜远远看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鸟,要用相机拍下来,回去对着图鉴查,才能知道鸟的种类。”大学毕业后,周晴烽来到上海工作,这让她很兴奋。“上海有很多海鸟,崇明、浦东都有大量海鸟出没,是观鸟爱好者的天堂。”有段时间,周晴烽常跑去沪郊沿海滩涂区域,拍到不少鸟。但时间一长,她发现上海太大了,观鸟的地方太远,看一次要跑一整天,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出远门。另外,鸟分林鸟和水鸟,大部分水鸟来上海时都在冬羽期间,不是繁殖羽,羽毛不鲜艳,不够好看。“我就想待在一个地方不动,慢慢看,看过瘾。”
一次机缘巧合,她从朋友的相机里看到一种奇妙的生物,由洁白经历淡红、深红、黑色,最后变得绚丽多彩。这就是黏菌。周晴烽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黏菌、真菌有个特点,生长不挑地方,只挑气候,不管在哪里,一场雨下完,长出什么都有可能。特别是真菌,不管在城市还是在乡村,都很丰富,长得很好看,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自那以后,周晴烽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带上各种设备前往黏菌藏匿的湿润地带寻觅“宝贝”。朽木腐叶、树皮石堆,甚至连动物粪便,周晴烽都不会放过。
喜爱黏菌到着魔的程度
黏菌是介于动物和真菌之间的微生物,大多为腐生,虽是单细胞生物,但它们既会像动物一样四处觅食,也能像蘑菇一样散播孢子,形态十分丰富。
2015年5月的一天晚上,周晴烽带着手电筒在她工作、生活的园区夜游,结果发现了一种不到1毫米长的小东西,白色,有点像鼻涕虫。“我研究了好久,才知道这是黏菌的一种,叫鳞钙皮菌。”那天,她把鳞钙皮菌的照片發到微博上,这是她后来成为科普博主“曳尾菌”的开端。
周晴烽留着一头短发,戴一副眼镜,平时最喜欢穿T恤和冲锋衣。在之前工作的公司里或者大街上,她都是个“小透明”。不过,一钻进自己在华亭镇联一村租下的农家小院10平方米大的“密室”里,她的眼睛就会瞬间放光。为了更好地拍摄和研究,周晴烽在“密室”里放了各种微距镜头、光学显微镜、灭菌器、培育器皿等。在那里,她看到各种各样的黏菌,如棍棒状的鹅绒菌、会“越狱”的多头绒泡菌、像黄色挂面的煤绒菌……“很多黏菌生长不挑地方,在路边绿化带里都能找到,但如果不留心,就很难发现这些美丽的小精灵。对我来说,路边花坛、小区花园都是精彩的小世界。”
周晴烽最常去的地方是浏岛。浏岛位于嘉定区华亭镇双塘村,东临长江口,北与太仓浏河镇相邻,岛上保留着上海最北的一处野生动物栖息地。栖息地四面环河,面积近百公顷,自然生态和植被群落保存较好。在那里,周晴烽捡回不少腐木、枯枝、败叶,用来培养菌物。
2016年,她第一次看到一种名叫“钙丝菌”的黏菌,感觉特别漂亮,四处留心寻找。2017年,一个研究食用菌的朋友在山里采了一些木耳,回来在实验室放了几天,看到木耳上长出奇怪的东西,就拍照发给周晴烽。“我一看,乐坏了,那就是我找了很久的钙丝菌。”周晴烽当时在浦东张江,那个朋友在奉贤,她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来回100多公里,从朋友那里把那些木耳取回来。“当晚我几乎没睡,一直盯着这些钙丝菌,就怕错过一点点变化。”
辞去工作专职养菌拍摄
周晴烽对大自然的探索,影响了很多人。有些人会把家中潮湿角落里长出来的东西用手机拍下来发给周晴烽,让她辨认;还有粉丝,看周晴烽的视频看多了,也买了相机等设备开始拍摄,如今也成了科普博主,是周晴烽的同行。
周晴烽接到的合作邀约越来越多,有纪录片的邀约,也有电视剧的邀约。光靠业余时间拍摄菌物有点忙不过来,今年年初她干脆辞职,全身心投入拍摄。周晴烽说,以前租的房子条件不是太好,墙壁发霉、房间里有很多灰尘和虫子,培养黏菌时常会因为染上杂菌而失败,只能拍摄一些野生的黏菌。新搭建的实验室条件会好很多,到那时就可以拍摄一些纯培养出来的黏菌。
对于辞职一事,周晴烽说:“家人不反对,都很支持。现在我生活得很充实,特别快乐!”
(蒙萌摘自《解放日报》2020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