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帮我生了那么好的爸爸

☺沈兆仁

朋友的儿子七八岁时问妈妈：“喜欢和爱，是一个道理吗？”妈妈说：“不是一个道理。”孩子若有所思：“哦，‘喜欢’是喜欢和一个人玩，‘爱’是最喜欢和一个人玩？”妈妈有点意外，但语气是平静的：“嗯，是这样。”

小毛孩，也研究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资讯发达的时代，脑袋虽小，脑洞很大，求知欲强，纯真可爱……

1

同事的女儿墨墨今年才七岁多，平时谈起“情”说起“爱”来，一不小心蹦出的都是金句。

弹琴时间，墨墨和妈妈又产生了点小摩擦。而后，墨墨与远在湖北的外公外婆视频告状，接着回忆起一些伤心往事：怎么有这样的妈妈？我最爱的还是爸爸。我觉得老天爷很协调，爸爸爱得多了，可能妈妈就会爱得少一些。

外面学琴回来，爸爸问墨墨：有没有告诉刘老师昨天你没有好好弹琴？墨墨说：没有，我怕刘老师批评我。爸爸有些奇怪：那你怎么就不怕我批评你？墨墨说：老师如果批评，那就是真的批评；家长批评，说什么“打死”“腿打断”，那都是吓唬人的，因为他们都是很爱我的，不会这样做的。

出去玩的路上，爸爸循循善诱：其实，爸爸和奶奶都是爱你的，你乖一点，我们都不想批评你。墨墨依然沉浸在早上被批评的郁闷之中：我看你一点都不爱我。爸爸开导她：怎么可能？我会一直爱你，就算你以后有了宝宝，你爱你的宝宝不爱我了，我还是爱你。墨墨以同样的句式还击：怎么可能？我有了宝宝还爱你呀。你看，你有了我，你难道就不爱奶奶了吗？

弹完琴后，墨墨开始玩乐高，一不小心把一辆拼好的警车碰到地上摔散了。看得出，她有点紧张和自责，怕大人批评她，因为不太好拼。爸爸没说什么，只让她找出说明书。过了一会儿，爸爸重新拼好后，墨墨激动地说：爸爸，我爱你，你太不容易了，我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你那么好的爸爸，是我觉得，可能别人不那么觉得，但那都没关系。晚上洗脚时，墨墨突然对奶奶说：奶奶，谢谢你帮我生了一个那么好的爸爸，明天早晨我的肉包子给爸爸吃一半。奶奶大笑：你这个小孩有时候也很可爱。墨墨当仁不让：对，有时候也很气人，能把人气死。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在这些语境里的“喜欢”与“爱”，有哲学，有反思，有解析，有联想，有趣味。孩子脑子里那些“喜欢”或“爱”的意识生成，其实源于日常的情感体验、反复的环境暗示。当然，亲子或隔代的互动都在不断强化孩子对世界的认知。

2

墨墨最早有“喜欢”和“爱”的概念，是在四五岁时。一天，外婆给她洗澡，她便故意给外婆“戴高帽”：我第一个喜欢的是外婆，第二个是妈妈，第三个是爸爸。然后，还特意提高声音对客厅的外公说：外公，对不起，不该把你排在最后，我下次把你排在第一。

小时候，墨墨一天起床后发现爸爸不在家，感觉被抛弃了似的，很不开心，立即哭着拨打电话责问爸爸去哪儿了。爸爸从超市回来，故意逗她：原来你是不高兴才找我的，我还以为你想我了，你也没有那么爱我啊。墨墨不服气：我一起来就打你电话，还说我不爱你，我看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稍大一点，晚上睡觉时，墨墨先在爸爸的旁边躺下。过了一会儿，她亲了爸爸一下，就躺到奶奶身边。一会儿后，墨墨又开始嚷嚷：哎呀，好不习惯，我还是跟爸爸睡吧，奶奶我不是不爱你哦，你要相信我。奶奶笑了：我相信你，想走就走吧。回到爸爸这边没多久，墨墨突然想起来什么：我要去给奶奶一个拥抱再过来。奶奶说：你别来了，别冻感冒了。墨墨：没事的，有爱就不怕冷。

最近一次，临睡前墨墨问爸爸：你爱我吗？爸爸说：当然爱了。墨墨：可是我觉得你只是一般般爱，不是非常爱，因为你有时候折腾我，会让我烦。爸爸解释说：那是逗你玩呢。墨墨据理力争：你逗我玩，要看我喜不喜欢呀，如果我不喜欢就会烦。爸爸说：那对不起，我以后改正。墨墨开始义正词严：做错的事就像说过的话，收不回来了，你记住就行。

3

墨墨现在7岁多了，她的表达也开始渐渐婉约、含蓄起来。

早上，奶奶煮了饺子和元宵。墨墨问爸爸：你吃元宵吗？爸爸说：不吃，早晨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墨墨开导爸爸：不行，必须得吃，难道你不想和我团聚吗？

晚上爸爸下班回家，墨墨戴着新配的近视眼镜开门。爸爸感慨地说：像走错门了，感觉是另一个小孩在给我开门。墨墨提醒他：怎么走错了，这不还有你妈在呢。爸爸看着她不禁叹口气，墨墨不屑地说：怎么了，叹什么气，看我戴眼镜多漂亮、多博学。爸爸解释说：我看不习惯戴眼镜的闺女。墨墨说：哦，我知道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戴眼镜了，因为这样他亲我就不方便了。

爸爸和墨墨一起学习古诗《赤壁》。读了两遍，墨墨问爸爸这首诗到底什么意思，爸爸大概解释了一下。墨墨不解地问：为什么曹操要把大乔小乔都锁起来？男子不是只能有一个老婆吗？爸爸随口解释一句：古时候，男的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墨墨脱口而出：哦，那还蛮好的。爸爸很警惕，问她有什么好的。墨墨连忙改口：哦，不对，如果爸爸有很多老婆的话，那妈妈们会一起揍我……

夫妻之间，有七年之痒的说法。不过，假如有墨墨这样反应敏捷、口齿伶俐的孩子，不断在二人之间“谈情说爱”，家庭生活里还会平淡、无聊、乏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