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定时代关于萨伏那洛拉的评价与历史研究的意义

2020-11-18 06:01王辰玮
海外文摘·艺术 2020年2期
关键词:米开朗基罗佛罗伦萨意大利

王辰玮

(中国文化大学,中国台湾 11114)

1 萨伏那洛拉的出身与发迹

杰罗拉莫·萨伏那洛拉(Girolamo Savonarola,1452—1498)十五世纪后期意大利宗教改革家,曾在1494—1498 年间担任佛罗伦萨的精神和世俗领袖。他以在“虚荣之火”事件中严厉地反对文艺复兴的艺术和哲学,焚烧艺术品和非宗教类书籍,毁灭被他认为不道德的奢侈品而著称。他的讲道往往充满尖锐的批评和煽动性的言论,并直接针对当时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波吉亚家族)以及曾资助他的美第奇家族。

萨伏那洛拉的上台与人们对罗马教廷的失望以及当时意大利地区动荡的局势密不可分。彼时的意大利地区被四分五裂的政治实体所统治,政治上面临法王查理八世和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组建的“神圣同盟”对意大利势力范围的争夺。宗教上,当时的教会因为腐败和教宗亚历山大六世奢靡淫乱的私生活饱受批评,而萨伏那洛拉作为励志改革建立“新模式”的教士,其“巧妙地把政治动机伪装起来,假借上帝名义宣扬改革”意图建立非寡头家族统治的共和政体,因而理所当然的在初期受到各界人士的欢迎,被视作是佛罗伦萨的救主,但是当他推翻美第奇家族执掌权柄以后,他开始大刀阔斧的关闭妓院、禁止同性恋、打击一切奢靡淫秽、向佛罗伦萨人提倡简朴生活,希望市民能过一种“基督徒的正当生活”,这已然是不仅仅局限于政治而是在思想等各个层面进行全盘复古,显然这让他得罪了越来越多的市民和贵族,最后以施政严苛为由被佛罗伦萨的贵族与市民推翻,火刑处死。

通过萨伏那洛拉的政治蓝图以及将其与反对他或继承他衣钵的异见人士进行比较,或能展现佛罗伦萨人民在时代十字路口对未来发展方向的激烈交锋。

2 萨伏那洛拉的主要政治观点

萨伏那洛拉修士,经历过系统性的神学经院式教育,因此他在《论佛罗伦萨政体》一书中,继承并发扬了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理论,在政治上倡导建立一种在耶稣基督的监督下,由艰苦朴素的市民社会所建立的能够满足“共同利益”的神权共和政府,并最终推行至整个意大利。在文化政策上则继续推行中世纪的宗教蒙昧主义,抵制蓬勃发展的人文艺术。

3 同时代人物对萨伏那洛拉的评价

3.1 时代背景与前提

首先,在探讨政治改革观点的同时,不能忽视其时代特殊性。这些思想大都根源于逐渐兴起的民族主义与浓重的爱国主义情怀,他们没有经历过启蒙思想与资产阶级革命的熏陶,只能从古典时代和当代,例如古罗马王政时代的君主制,柏拉图的《理想国》以及圣经中的道德哲学或是当时各国统治者—尤其是法王和凯撒·波吉亚的政治表现来寻求经验与教训。这是该章节的讨论前提。

3.2 马基雅维利—继承与发展

马基雅维利早年曾在佛罗伦萨政府任职过,而且是萨伏那洛拉领导的神权共和政府,很明显马基雅维利受萨伏那洛拉的影响很深,其在《李维史论》中,对萨伏那洛拉的政治能力赞叹不已,同时也认为其身为立法者却破坏了法制本身是导致改革最终失败的根源,尽管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一书中好似推崇开明君主专制,但是从其一生来看,其实是在教导人民如何避免被君主欺骗与统治,他仍然坚信共和制才是最经得起考验的政府组织形式,并且要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央与强大的国民卫队来保卫她,这是对萨伏那洛拉核心思想的继承与反思,也是资产阶级革命重要的思想来源。

3.3 米开朗基罗—理解与反抗

萨伏那洛拉的布道毫不留情地揭露教会的黑暗面给米开朗基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米开朗基罗至始至终不赞同萨伏那洛拉的文化政策,他不像波提切利,烧毁自己旧有的作品决心侍奉上帝,也不像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敌视萨伏那洛拉甚至想要诋毁消灭他,米开朗基罗只是默默地用大理石雕刻进行着无声的反抗,他一方面清楚地明白自己赞同萨伏那洛拉的部分观点,另一方面对萨伏那洛拉的政策却不予苟同。这也是为何在萨伏那洛拉死后,米开朗基罗以(《哀悼基督》)纪念之。从当时的艺术大师的角度,我们可以看到萨伏那洛拉所具备的独特人格魅力和那种力挽狂澜的雄心。

4 19 世纪史学家对萨伏那洛拉的推崇与批评

19 世纪后半叶,正是意大利民族国家构建之际,萨伏那洛拉作为意大利承上启下式的人物,在意大利史学家帕斯夸莱·维拉里的《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及其时代》这一著作中,被描绘成意大利近代民族国家的最初奠基者,也是基督教文明与近代文明的调和者之一。对维拉里来说,“萨伏那洛拉就像哥伦布一样是文艺复兴的真正表率,他们都是对未知世界不知疲倦的探索者,都是破除了黑暗,开辟了新航道,在他们身上意志和信仰的动力大于理性的动力,他们都有先知的头脑,英雄的心灵和殉道者的命运。”萨揭露了文艺复兴的黑暗面—即无尽的欲望和膨胀的自我中心主义。同样的,在政治上,萨伏那洛拉被人们视作是挑战美第奇寡头统治的共和斗士(尽管他所推崇的是复古共和),佛罗伦萨至今仍矗立着萨伏那洛拉的“解放者”雕像。

与之相对的是,在同一时期,瑞士的史学家雅克布·布克哈特的笔下,萨伏那洛拉却是一个阻碍文明进步的宗教保守派,他的反人文主义和宗教愚昧主义政策理应受到最严厉的批评。因为布克哈特秉持黑格尔的世界精神和历史进步说,他认为文化是构建国家时最重要的自由要素之一,因而在他看来,宣扬宗教的中世界是黑暗的,而文艺复兴是光明的,反对文艺复兴的人文艺术,就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这充分说明,就算是在数百年后,基于不同角度去评价历史人物,也很难做到真正的公允。

5 现今的意义—反教条主义

步入21 世纪,再提到萨伏那洛拉几乎已绕不开宗教与神权共和,知网,华艺仅有的数篇中文论文几乎都先入为主的把宗教和愚昧绑定,把文艺复兴和时代进步绑定,或是强行把萨伏那洛拉解释为方便中国人理解的人民起义领袖,这何尝不是一种固执与偏见?基督教文明下的宗教神学离现在仿佛已经相去甚远,但是在中东伊斯兰世界,现在仍事实存在神权与政权相结合的现象,也涌现出不少如同萨伏那洛拉那般的人物。中东地区纷繁复杂的地缘政治局势和根深蒂固的教士阶层与15 世纪的意大利地区大相径庭,从当地人的爱国主义情怀出发或是以承上启下的宗教改革者来看待而非以高等文明自上而下的俯视能使历史研究更加客观公正,也能使我们更好的总结经验教训。

历史现象有其偶然性与特殊性,强行用时代进步说或者固定的时代规律去解释某一人物或某一事件在历史上的地位是明显缺乏科学性的。历史的客观性需要深入的同理心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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