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陶罐
在泥中结胎
在火的莲座上缓缓站起
用一个小小的念头
把几千年、 几千里变成
一米 、一尺 、一寸
然后,我就在你的旁边了
笨手笨脚, 诚惶诚恐又小心翼翼
我等着时光
等着某个黄昏,把我注满
为的是,有一天,为你倾倒
一地月光
有一天,为你破碎,哗啦一声
交出一生的珍藏
就像金鱼收拾好腰身和裙摆
就像凉茶,收拾好小憩
我矜持得很精致
放开的位置挡住浮躁和浅薄
收紧的位置,给时空
爱的喘息,美的坡地
把率性都给了你
我真的愿做一块镇纸
光阴在桌上铺开
万物是想要的样子
影子,都精致地沉淀进肤色
我的矜持,是米白色的
从瓷到词,一念
就有了排列、磕碰、节奏和语气
从宋到今,是竖排
从彭州陶工户到案头,是横排
磕碰就是深深浅浅的叮咛
收紧、放开,那些节奏
那些对空间的抵抗和忍让
对应一些拿起和放下
彭州白, 白得多有语气
就像白天,不动声色
藏起夜晚星星的字迹
一捧繁体字
每一道闪光的笔画,都
领着目光和心灵,走向乡愁和中国
闪烁在绿叶上的阳光
是最好的花朵
停留在彭州白上的目光
是最好的釉
心灵在一缕茶香上小憩
光阴沉淀
过得旧的人
回不够的忆
一小口一小口品下的
叫日子
一撇,一捺
月色中,打开桂香的家门
走进父母曾经打扫的庭院
我想起,在桌角,把咸鸭蛋磕个小孔
用筷子尖细细挑食的父亲
想起,在高凳上
放起月饼,敬月亮菩萨的母亲
我的家,在彭州乡下
朴素的父母,在这里反反复复
植下庄稼、美德和乡愁
把一块彭州白贴在心口
又贴在脸颊
忍不住泪水,就像
桂枝,忍不住涌动的桂花
桂香家门
今夜,不上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