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祥
春日渐渐沦为过度
我记得去年的草场上,几只呱呱鸡跳得不高
我看着它们跳跃,羽毛甚丰
往前推过四十年
它们还是跳跃前行
在我能记得的春天里
它们的爱情在于山窝里的蛋
如果你骑驴看书:在庙儿岭的山坡上
无边的糜子才是诗行的间距
小的地方有小的暖和
小的地方,70 年,山峁上窑洞深邃的
眼睛,俯瞰人间。小县城里,槐花还是白的
寄寓相思的花草,是没有的
初春的傍晚,花没开,云在天边藏下余光
地球像粒弹珠,滚动到B 面
风吹到窗前,看我的眼神像亲人
他说:不能辜负身边河流
水中积攒的星子不重
你对另一个自己的沉默
在傍晚是温热的
如一条流水:埋着
四十多年的咳嗽
潺潺地流向过去
傍晚余光如刺,刺尖闪着粉红色晚霞般的
轻盈
读书,与友人坐于庭室
相顾无言。内心的某处想起一节诗句
我们的咏叹调如此单薄
不能给人朗诵的缘由
或者,这不是诗句。我要反对修辞
赞美荒野空无一人
时间的暴力在花朵的色泽
我喝茶水,你喝茶水
寂静的欢乐,留下呼吸
没有山坡羊,没有炊烟,没有老槐树在村口眺望
那些都是往事了,像去年烟尘
风一吹,一座山找不到归途
一个春天路过夏天
一个人寓居异乡。擅长使用小城里农业时代的
语气:一亩地的原野上
星火闪耀
有很多故事,芨芨草还没有说出
二十年,相对于河流而言
漫不经心的拐弯
一朵野花
垂下头颅,躲过路人的脚步
不至于一个人念出歌词,不至于失去和声
有些声音仿佛马群
天空晴朗,在遥远的北方群山之间
牧人驱赶着西风
早开的杏花突然瘦了下去
我的猜测里,一朵云在山巅扎根
彻夜难眠者,心里的书页都是抒情词语
天井里,围栏、石径、勾出虚影的刺玫
都在前半夜有了观众
丛草围成一圈
星光照过去
做梦的麻雀给光线标上停顿的句读
这屋舍如大船,看书的人在摇晃
必有人突然惊起,叫喊着:我对这个时代
没有撒谎
星光斑驳
必有人说:是的,我彻夜难眠,守着命运的摇篮
晚安,星空里的回声遥不可及
我与晚来的微风排着长队
在江山的一隅,与一条河隔岸相望
河水清浅,刚好流过春天
晚安,红柳、沙枣花,山脊上的晚霞和
槐树枝叶间埋首的麻雀
中年的星星亦步亦趋,闪烁其词
一个人的县城,在北方,明月来我房间
当时,我刚好说道:晚安
寺庙紧闭大门,将阳光分为两部分
——里面的,已没有香火飘起,清冷,静寂
外面的,依旧照耀无限河山。城市放弃了人群
落日无人旁观
时间的刻度嚓嚓作响:时针指着山峦
分针已然跨过海洋
哦,年初之月,残缺的一角被星宿补满
纬度上的信风,带着中国式的气度
良夜,该是读书听雨的好时候
只是,人间停止步履。经书上应有一句
——愿有一地没有惶恐
供人们守着疼痛,诵读经文
此日,只是一瞬,时间刻度的轻舟已靠近西山
此日,我被深埋在字里行间,与你一纸相隔
琥珀色的汉字长着翅膀——我体内的废墟上
马莲花开——果浆在此日刚好溢满
对着黑夜说话。对着暗处的刺玫说话。对着即逝的今日
应该有必要的交代——我还没有准备好为一座县城命名
旷野包围了风声,它们之间对话,陷于低谷
这里的土地上,花朵微小,河流逼仄
城墙上有一片古代的祝福词
有些人需要招魂,有些人需要盟誓
六月是虚无的。六月的语速像马莲花逐渐伸开的紫色叶瓣
乞讨者站在民生街口:
多么暖和,今日,城市到处温暖透明的人群
无人可等,傍晚的太阳就下山了
云堆积在一起,我只听着风唱歌
一日之末,湖面上的水鸭,都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灯火阑珊处,县城里有人还在数着星星
那些合金的星星,白光外有好看的黄晕
大的大,小的有线形标志
我等的人在小说里说话
她的叙述是直接的。我还没说出她的名字
一轮圆月,就提着河流走到夜空,不徐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