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纳兰性德的西风意象

阴宇婷 卜杨城

纳兰性德以词著称于世，虽是贵族子弟出身，但其诗词中却含有一种特殊抑郁气质。为寄托愁思，他经常会使用“梦”“泪”“雨”“鸿雁”等意象，特别较常出现的“风”，除了本身的节令之外，更多的是作者本身的心理状态，这对于我们深入了解这位优秀词人有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一、纳兰词中“西风”意象的整体情况

在《饮水词笺校》（本文以《饮水词笺校》为参照本）中“风”出现了总共出现百余次，如“谁念西风独自凉”的寂寞凄清的西风、“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的轻风，“百事非”只能“强说欢期”的“满眼春风”等，其中包含了西风、轻风、春风、晓风、软风、凄风、东风、愁风、北风、朔风、秋风，且以“西风”“东风”为最，分别出现36 次和28 次。本文便以纳兰容若的“西风”意象为主要研究对象，试图探究纳兰性德的情感世界。

二、纳兰词中的“西风”意象

1.悼亡词

悼亡之作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的题材是很特殊的，它不仅包含了深深的爱恋与思念，更是碰触了人生命的终端，受其对亡妻卢氏思念所影响，纳兰的悼亡词才会数量甚多，出现“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的状态。如《眼儿媚·中元夜有感》中“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虽是七月半中元节，但词人却已心生寒意，浮萍本是无根的可怜之物，在水面聚集才得以互相安慰，哪料西风无情，吹皱池水，让浮萍四分五裂，这何尝不是纳兰性德在写自己的心绪？再如《菩萨蛮》中的“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临江仙·寒柳》中的“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浣溪沙》中的“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西风”不仅是节令的转换，更是纳兰性德心境的体现，尽显愁从心生，此情无计可消。

2.友情词

满族是马背上的民族，作为满族贵胄子弟的纳兰，与汉族文人交好，丝毫不逊色于汉家文采。如“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中的愤慨之音，再如“须不羡、承明班列，马迹车尘忙未了，任西风吹冷长安月”中的怅然洒脱、暗嘲慨叹。纳兰性德所交的朋友都是当时文坛上的佼佼者，但大多仕途并不如意——“英雄不问出处”似是纳兰交友的真实写照。比如他写给姜宸英的《点绛唇·小院新凉》中“萧寺怜君，别绪应萧索。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还有顾贞观离京奔母丧时纳兰离别情切，用顾贞观创的曲填了《剪湘云· 险韵慵拈》怅然送友“不道当时肠断事，还较而今得意。向西风约略数年华，旧心情灰矣”，都是感人动情的真挚之言。

3.边塞词

纳兰性德的个性和思想经历独特，他本是文人气质，心思敏感，对事物有不同于一般武将的感受，所以他的边塞词里总充斥着浓浓的忧愁，字里行间透露着对友人的思念，对爱人的眷恋，对身世的无奈以及对历史千古浮沉的感慨。如《采桑子》中“香篝翠被浑闲事，回首西风。何处疏钟，一穗灯花似梦中”，“西风”造梦亦摧梦，温情中夹杂着绝情，让人欲罢不能；类似的还有“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浓。却向黄茅野店，听西风”“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明日客程还几许，沾衣况是新寒雨”“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西风吹老丹枫树”就是真实的历史写照。纳兰情不自禁的产生了无可奈何地幻灭感。

三、“西风”意象与纳兰的情感联系

纳兰家族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父亲纳兰明珠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权倾朝野，纳兰一方面不能苟同父亲在政治上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又对父亲很敬重，词作中即可见：“休为西风瘦，痛饮频搔首。自古青蝇白璧，天已早安排就”这极其能表达他对官场政治的态度，不愿同流合污而保持本心不动摇。同时，妻子亡故，让他失去了灵魂的另一半，再难相继；友人的聚少离多，忧愁苦闷无人可诉，内积于心，不得排遣；职业的不可选择，理想破灭，让他终生不得解脱，造成了他忧郁敏感的性格状态，所以反应在词中就表现出秋天的凄清孤冷的情感氛围，而“西风”就是最重要的一个情感符号，虽然有时间景物的巧合，但更多的却是心境使然。

结语

纳兰性德用短短三十载的生命书写了至情至性的人生篇章，“情深不寿”似是他的真实写照，人还未老，心却已暮，所以他钟爱秋天岁晚黄昏西风吹落花的景象，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无奈所在，太多身不由己的事让他难以脱身，只能深陷其中，借“西风”的威力来发泄自己的郁闷之气。经常自私的在想，如果纳兰性德薄情一些或是再多情一些，他是不是就没有这么重的痛苦了，就能真正“遗世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