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导演李睿珺电影风格研究

2020-11-16 02:24郝慧鑫
戏剧之家 2020年30期

郝慧鑫

【摘 要】当下,中国电影已经进入到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新阶段,活跃在影坛上的新一代电影人带着他们对世界与人生的独特感悟,用影像书写着这个属于他们的时代。作为青年独立电影导演的李睿珺,在符号美学视域下将人文关怀表达到极致,运用独具艺术性的电影语言呈现出西北鲜明的地域性与民族性。他以直面现实的视角和充满诗意的表达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影像风格,展现出新一代电影人的社会担当。

【关键词】青年导演;李睿珺;电影风格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0-0150-02

青年导演李睿珺一直试图通过自己的作品展现其个人对生活、对生命乃至对世界的独特感悟。他出生于甘肃高台,这片土地养育了他,也正是这片土地使他对电影创作多了几分从容。他的作品多专注于小人物的生存和这片土地的变化,这便使他的影片在现实主义的大环境中独树一帜,最终形成了独具其个人创作风格。本文将以《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和《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三部“寻根”意味的作品为主要分析对象,探究青年导演李睿珺电影的创作风格。

一、电影符号的诗意性

著名符号论美学家苏珊·朗格曾说过:“所谓艺术符号,也就是表现性形式,它并不完全等同于我们所熟悉的那种符号,因为普通的符号并不能传达某种超出了它自身的意义。而艺术符号则不同,它是从一种特殊的模式中逐渐演化出来,其中包含着丰富的内容。”①李睿珺导演的作品以其独特的符号美学为特色,影片中的每个人物和事件都是符号化的,隐喻和象征在电影中层出不穷,增强了影片的文学性和随之而来的诗意感,有着极强的符号美学价值。

影片《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的片名就是以符号为题,“鹤”的意象贯穿全篇。“鹤”在古代是吉祥、长寿等美好寓意的象征,在影片中马爷爷两次对“白鹤”进行了解释:仙鹤是一种吉祥的鸟,仙鹤飞到哪里,哪里就有人上了天。片中每个棺材都画上精致的仙鹤,寄托了驾鹤西去、与仙为伴的美好夙愿,这是马爷爷对死亡的美好设想。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中,“草原”是重要的符号元素之一,具有神圣的崇拜感,贯穿于整部影片的始终。牧民对草原的向往其实传递了他们对生活的期待。片中日益严重的草原沙漠化,实则隐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精神家园正走向衰败。父亲给巴特尔的气球盒子,暗示着现代产物已经在走进他们的生活。这也为曾经追寻草原的父亲开始放弃信仰,转而投向现代工业的怀抱埋下了伏笔。

二、浓郁的人文性

每一部电影作品都有其针对的中心对象,人物身上发生怎样的故事,起到怎样的作用,这都是电影主题要为我们表达的内涵意义。波兰电影大师基耶斯洛夫斯基曾说:“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细审视,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和梦想。”人生而平等,不应以金钱、地位等因素而有所区别。“人文关怀”是一直贯穿在李睿珺作品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用唯美诗意的现实主义镜头,聚焦西北农村背景下的底层人物——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他对这两类群体倾注了极大的关注和热情,通过对他们生活、学习、情感等方面的刻画,影片真实地反映出西北农村人民的生存处境和喜怒哀乐。影片令人感动和深思的同时,也让观众见证了一个有社会责任意识的电影人的时代担当。

影片《老驴头》中的主人公尽管生活艰苦,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他一边独自防治耕地沙漠化,一边还要提防自家耕地被恶意侵占,双重生存压力不仅击垮了老人年迈的身体,还打击了老驴头这么多年来对土地归依的执念。

如果说《老驴头》所展现的是处在时代变革中的农村,它已经失去其应有的生机和安宁,那么《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就是对新时代农村变革的一种奋力反抗和争取。面对土葬政策的取消,原本舒适安详的老人却无力控诉政策的变革,更无法掩饰他们对这片土地的依恋,最终发生了孙子埋葬爷爷的惨剧。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则更多关注留守于乡土大地的儿童。巴特尔和阿迪科尔兄弟是游牧民族的后裔,他们为了寻找父亲、寻找草原,不畏艰辛朝着“水草豐茂的地方”一直探寻,这是民族更是草原赋予他们的使命,但这些美好的希望却被现实放逐在了现代化的进程当中。

三、鲜明的地域性与民族性

影视作品中呈现的地域特色和民族风格是整部影片在谋篇布局时就自带的属性,往往不受导演个人创作修饰的限制,而是由拍摄者所选择的地理位置、社会环境、民族特色、风俗文化等因素综合决定的。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是李睿珺在影视表达上最突出的方式,浓郁的地域风情和鲜明的民族特色恰巧是还原原生态现实生活的重要途径。地域性和民族性不仅是该地域审美需要和审美理想的体现,更是当地人民文化心理的体现。

《老驴头》和《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这两部作品在地域性上表现得尤为明显。这里不仅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宏壮美丽的日升日落、古老文明的遗迹,也有几近干涸的水库和荒芜孤独的草原;有老人茶余饭后的悠闲、有村民秋收时节的忙碌、有孩童们嬉闹的欢笑,也有土地流转的苦闷、治理沙尘的艰辛、无法落叶归根的痛楚……这正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村民最真实的日常状态,所有的悲欢构成了人类对生命最原始的探寻。

在民族特色上,表现最丰富的是《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部民族题材影片,它讲述的是在甘肃河西走廊地区一个裕固族家庭发生的故事,它从两位“骑士少年”在荒漠中一路寻找“家”的视角展开,在沙漠中我们看到了游牧民族对草原的崇高敬仰和深深的依赖……

四、表现手法的艺术性

一部成功的电影,不仅要有价值深刻的主题、耐人寻味的故事情节、演员精湛的演技,还需要有丰富多彩的艺术表达方式。李睿珺在电影表现手法上达到了驾轻就熟的境界,形成了个人鲜明的艺术风格。

(一)冷静客观的长镜头

由于电影中的长镜头拍摄能够持续完整地再现时间和空间,从而使影片具有较强的纪实性。在李睿珺的电影里,几乎没有蒙太奇手法的运用,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特效的制作,更多的是平静沉稳的长镜头。李睿珺仿佛以一种冷静旁观的视角、不紧不慢的节奏严肃地審视着摄影机里发生的一切,记录着这片土地上的故事。在电影镜头中,单个镜头持续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让人感到真实。李睿珺用日常生活琐事代替虚构情节,镜头语言看似单一,没有起伏的变化和技巧的剪辑,但却构成了他电影镜头的特有方式。这些长镜头安静地记录着西北村落的过去和现在,甚至预言着这里的未来。

在影片《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五分二十秒到九分十秒这四分钟的时间里出现了四次平移镜头,从院门前到老人乘凉闲聚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村子里的寻常点滴,展现出土葬政策还没被取缔前的平静闲适,为政策突变后的翻转做了充分铺垫。“影片用镜头忠实地呈现了伤痕累累的大自然,没有鞭挞,没有煽情,情感表达克制而隐忍,也感受到一种生存的危机和批判的力量。”②这些客观的长镜头是李睿珺电影的标志性特征之一,传达出对人的内心和精神的审视。

(二)源于自然的原生态声音

电影中的声音效果是一部影片中的重要因素之一,它有渲染情节气氛、表现人物情绪、增强真实感以及拓展电影时空等功能。李睿珺尤其重视电影声音效果,他充分利用声音技巧,使电影超越了二维空间的局限性,迈向更加广阔的空间。李睿珺的电影音响特点鲜明,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方言。李睿珺的电影专注于启用非职业演员,同时也喜欢让他们用方言进行对白,这样的表演更加自然淳朴,有助于演员再现剧中人物的生存状态,同时采用方言也使电影作品更贴合前文所谈及的地域性和民族性。在《老驴头》和《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这两部作品中,完全采用甘肃省高台县的方言,方言的使用让非职业演员的表演完全与角色融为一体,真实还原了当地村民淳朴的性格。他给予演员语言上充分的自由,让演员能够自然流畅地演绎发生在老驴头和马爷爷这两位老人身上的故事。在某种意义上,李睿珺是在为那片土地发声,为那个民族发声。

另一方面是音乐。李睿珺坦言自己在电影音乐上的选用向来是十分谨慎的,在其早期的两部影片中甚至没有使用音乐,直到《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才开始运用音乐。影片中出现的配乐都是由伊朗作曲家佩曼亚丹尼安创作的。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中,李睿珺首先从裕固族挖掘珍贵的素材——裕固族传统民歌,它是整部电影音乐的根基。诗意、悠扬、深远等关键词都是对整部电影音乐的定义,这种声音能给人以某种心灵深处的魔幻想象。另一段配乐是在爷爷卖掉羊时出现的裕固语歌曲,歌词简洁明了地概括出草原如同父亲的远行在慢慢消失,河流也如同母亲病重一样逐渐危亡,在现代化进程中他们在悄然之中发生着改变直至消失不见。这段歌曲巧妙地为影片后半部分两兄弟寻找草原做出了有力铺垫,隐喻家园消失的悲剧。李睿珺借用电影音乐很好地把握电影情绪,推动了情节发展,为电影主题的表达增添了更加丰富的内涵。

五、结语

李睿珺在当今这个商业片霸屏的时代,面对严苛的市场和政治压力依然能够客观、扎实地拍摄电影,坚持电影“作者论”,拍摄现实主义题材的艺术片,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作者电影风格”,并在国内外获得高度认可是十分不易的。“保持电影文化的中立性,不被商业娱乐所控制,才能促使中国电影健康蓬勃发展。”③李睿珺鲜明独特的艺术风格,是其不忘初心努力的成果,他的成功为更多青年导演开辟了新方向,提供了一条值得借鉴的艺术道路。

注释:

①[美]苏珊·朗格.艺术问题[M].腾守尧,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134.

②徐海涛.<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的多重主题[J].电影评介,2016,(9):35.

③王金琰.<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的诗意呈现[J].电影文学,2017,(4):97.

参考文献:

[1]马睿,吴迎君.电影符号学教程[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6.1.

[2][美]白睿文.乡关何处——贾樟柯的故乡三部曲[M].连成,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1.

[3]刘丽菲.诗意性的乡土叙事——解读李睿珺的电影三部曲[J].文化艺术研究,20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