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以南非洲当前经济形势分析及全年展望

张一婷

2020年以来，受新冠疫情冲击，全球需求疲软，大宗商品价格暴跌，加之各国经济结构脆弱、公共卫生体系承压、粮食安全问题恶化，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恐将面临25年以来首次经济衰退，预计全年经济将萎缩2%以上。由于公共债务压力攀升、经济改革效果不佳等原因，尼日利亚、南非和安哥拉三大经济体面临严峻的经济衰退风险;而肯尼亚、埃塞俄比亚等国经济虽有所放缓，但仍将保持增长态势。

一、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形势分析

（一）主要经济体经济下行压力加剧

自2016年经济触底后，尼日利亚经济持续回暖，但受新冠疫情冲击，今年一季度GDP同比增长仅为1.87%，较上季度下降0.68个百分点。其中，石油部门产量保持上涨态势，原油日均产量达到207万桶，为2016年以来的最高值，对GDP增长贡献达9.5%。南非经济下行压力加剧，全国性限电导致多部门出现萎缩，2019年四季度GDP同比下滑0.5%，为2016年一季度后首次负增长;今年以来，叠加疫情影响，经济必将面临更为严重的衰退压力。作为依赖石油而生的国家，由于石油产量下滑，安哥拉经济已连续4个季度负增长，2019年四季度GDP同比下滑0.8%，全年经济下滑0.9%。肯尼亚经济增速持续高位，2019年四季度GDP同比增长5.5%，较上季度提高0.3个百分点，全年经济增长5.4%。埃塞俄比亚经济于2019/2020财年（2019年7月—2020年7月）上半年保持强劲增长，但受疫情和蝗灾的双重打击，2019/2020财年下半年埃塞俄比亚经济恐承压。

（二）对外贸易增长普遍疲软

今年一季度，尼日利亚货物进出口总额同比增长0.8%。出口同比下滑10.0%，原油作为最主要出口产品，占总出口的72.1%，较上季度减少5.2个百分点;农产品出口出现回暖，同比增长46.8%;固体矿产出口萎缩明显，同比下降达82.2%;原材料、制成品等出口产品也呈下滑态势。进口同比增长14.0%;其中，石油制品进口上涨迅猛，同比增长180.1%。受疫情期间国际贸易受阻的影响，一季度尼日利亚进口再次超过出口，连续两个季度呈现货物贸易赤字。今年1—4月，南非货物进出口总额同比下降4.5%，出口同比下降3.7%，进口同比下降5.5%，贸易逆差同比收窄96.3%;4月，受疫情拖累，出口同比下降48.8%，进口同比下降17.7%，矿物产品、天然珍珠和贵金属等主要出口产品同比分别下降40.9%、39.2%。受石油产量低迷的拖累，2019年四季度安哥拉出口同比下降9.4%，进口同比下降17.3%;全年出口同比下降16.1%，进口同比下降10.6%，贸易顺差同比收窄19.6%。除三大经济体外，受石油价格下跌、外需疲软、疫情暴发等因素影响，主要经济体对外贸易均面临下行压力。

（三）多数经济体通胀压力攀升

2019年8月，尼日利亚CPI同比上涨11.02%，是2016年2月以来的最低涨幅;之后通胀压力持续攀升，今年5月CPI同比上涨12.40%，较上月提高0.06个百分点;其中，食品CPI同比上涨15.03%，处于近两年以来的高位。南非通胀水平持续低位，2019年以来CPI同比涨幅保持在4%附近，今年3月CPI同比上涨4.1%，较上月下降0.5个百分点。2019年9月以来，安哥拉通胀压力持续攀升;由于国内增值税改革以及疫情加剧宽扎贬值压力等原因，今年4月CPI同比增幅提高至21.82%，較上月提高1.01个百分点。肯尼亚通胀水平相对较低，CPI同比增幅保持在6%附近，今年4月CPI同比上涨5.62%。埃塞俄比亚通胀水平持续攀升，今年4月CPI同比上涨22.9%，达到2012年以来的最高值;5月略有放缓，同比上涨19.8%。除上述经济体外，由于汇率疲软、粮食短缺、疫情恶化等多重因素冲击，津巴布韦再次发生恶性通胀，今年以来CPI同比增幅由1月的175.66%飙升至5月的785.55%;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仅尼日尔、多哥、纳米比亚等经济体物价水平保持低位。

（四）主要经济体就业压力持续攀升

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体就业市场普遍表现不佳，失业率持续高位。2018年三季度，尼日利亚失业率达到23.1%，位于历史高点，其后尼日利亚统计局未再公布数据。南非失业率呈上涨态势，2019年四季度达到29.1%，与上季度持平，升到2013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安哥拉就业压力也持续增加，2019年四季度失业率达到31.8%，位于2007年以来的最高点。肯尼亚就业市场较为稳定，2019年四季度失业率为4.9%，较上季度下降0.4个百分点。乌干达、多哥、马达加斯加、布隆迪、尼日尔属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低失业率国家，失业率不足2%。

（五）部分国家财政状况面临恶化

尼日利亚财政压力上升。在6月最新修正的2020年财政预算中，尼日利亚政府将原油日均产量由218万桶下调至190万桶、原油基准价格由57美元/桶下调至25美元/桶、基准汇率由305奈拉/美元下调至360奈拉/美元，财政赤字由增加至2.18万亿奈拉上调至4.95万亿奈拉，占GDP的比重由1.52%上调至3.55%。受经济疲软、国企财务状况恶化等因素拖累。南非政府财政状况持续恶化。据南非财政部估算，2019/2020财年（2019年4月—2020年3月）财政赤字占GDP比重扩大到6.3%，并于2020/2021财年继续增长至6.8%;中央政府债务占GDP比重于2019/2020财年达到61.6%，中长期于2022/2023财年将增长至71.6%。在增值税改革的带动下，安哥拉政府税收增加，减轻了政府收入对石油部门的依赖，财政整顿战略初见成效。《财政执行报告》显示，2019年非石油部门的财政赤字为1.8万亿宽扎，占GDP的5.8%，低于预计的6.0%。公共债务占GDP比重仍处于高位，2019年总额为34.3万亿宽扎，占GDP的111%，较上年提高30.5%。整体而言，公共债务仍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体普遍面临的问题，尤其是石油出口国和重债穷国加速了整个地区的公共债务积累。根据世界银行和IMF联合提出的债务可持续性发展框架，截至2019年8月31日，该地区有18个低收入国家处于债务困境或者具有高风险将处于债务困境。此次新冠疫情的暴发恐将继续恶化该地区的债务状况，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4月发布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展望》预测，2020年该地区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将上升至64%，较上年提高6个百分点。

（六）货币政策持续宽松

今年以来，受新冠疫情影响，全球经济下行，主要央行陷入“降息潮”，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体货币政策普遍偏向宽松。3月，尼日利亚央行出台“一揽子”宽松政策以应对疫情对经济的冲击，包括建立500亿奈拉的专项信贷额度、下调部分中央银行贷款的利率至5%、延长贷款偿还期限等;5月，将基准利率由13.50%下调至12.50%，达到2016年7月以来的最低水平。疫情发生以来，南非央行连续三次降息，幅度分别为100、100和50个基点，基准利率由6.25%降至3.75%，达到历史最低位。受通胀和汇率的制约，安哥拉央行保持基准利率15.50%不变，而采用其他货币政策工具以补充市场流动性。3月，安哥拉央行将7天流动性便利的利率由10%下调为7%;5月，启动规模高达1000亿宽扎的隔夜借贷便利，并将制造部门的大企业纳入公共债券贴现融资便利的计划中，规模最高可达1000亿宽扎。自2019年11月以来，肯尼亚央行连续四次降息，基准利率由9%降至7%。此外，纳米比亚、加纳、刚果（金）等经济体也于疫情暴发后纷纷降息。

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全年经济展望

今年以来，受新冠肺炎疫情蔓延的影响，全球经济下行压力攀升，市场恐慌情绪抬高，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体面临外需放缓的冲击。同时，国际经济局势动荡、地缘政治关系紧张、大宗商品市场波动加剧等因素严重打击该地区国家的经济。加之多国面临公共卫生资源和粮食短缺、经济改革不力、债台高筑等风险，全年经济增长恐大幅下挫。

（一）国际因素

从全球经济看，国际大宗商品市场的不确定性将成为制约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多数国家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受新冠疫情快速蔓延的影响，全球贸易放缓、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下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经济体面临外需下滑、石油收入承压等影响。此外，地缘政治局势紧张、英欧关系仍面临不确定性等风险，仍将对该地区经济体造成负面冲击。但是，疫情期间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也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多方援助，部分国家的债务得以减免，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经济下行的压力。

（二）国内因素

从整个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看，短期内难觅复苏动力，主要经济体经济下行压力攀升。由于公共卫生资源短缺，新冠疫情叠加埃博拉病毒和蝗灾可能对经济造成致命的打击。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保守估计，今年非洲将有近2700万人陷入极端贫困。此外，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AfCFTA）也因疫情原因，由2020年7月1日推迟至2021年1月1日开始正式实施，非洲经济一体化进程放缓。

在经济复苏和改革计划的推动下，尼日利亚制造业恢复正增长，非石油行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有所提高，经济结构不断调整。但受疫情的拖累和大规模封城措施的制约，5月尼日利亚央行公布的制造业PMI仅为42.4，为自2017年4月以来首次低于荣枯线。加之国际油价下跌、公共债务攀升、通胀压力上行、失业率处于高位等因素，5月经济信心指数暴跌至-66.2，尼日利亚经济增长恐面临严重失速的风险。

南非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一方面，疫情恐将严重恶化政府的财政状况。IMF预测，2020年南非财政赤字将达到GDP的13.3%，较上年提高7个百分点;政府债务将于2020年和2021年分别达到GDP的77.4%和85.6%。受财政状况恶化和经济疲软的影响，穆迪将南非的主权信用评级下调至Ba1级。另一方面，国内电力供应不稳定严重打击制造业生产和市场投资信心。4月，制造业PMI为46.1，连续8个月位于荣枯线下方;5月，制造业PMI上升至50.2，仅略高于荣枯线。商业信心指数大幅下滑，于4月跌至77.8，较年初下降21.4个点，经济衰退风险攀升。

安哥拉于2018年1月开始实施宏观经济稳定计划，针对财政、货币、汇率等政策进行一系列调整，财政赤字逐渐收窄，国际收支出现改善。由于改革仍在进程中，短期内安哥拉仍依靠石油为生，出口存在较大不确定性，加之宽扎汇率贬值、国内债务风险严重、通胀压力有所回升、失业率持续上涨，经济依旧面临下行压力。与此同时，肯尼亚、埃塞俄比亚增长动力强劲。据IMF估算，若以美元计GDP，肯尼亚已于2019年超过安哥拉，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第三大经济体。

（三）全年经济展望

综合以上分析，受新冠疫情暴发、全球经济下行、国际大宗商品市场剧烈波动、主要经济体增长疲软、国内通胀和失业持续高位、债务风险严重等因素的拖累，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面临严重的下行风险。世界银行于6月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预测，2020年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经济增速为-2.8%，为该地区25年以来首次衰退;尼日利亚、南非、安哥拉三大经济体全年的经济增速分别为-3.2%、-7.1%和-4.0%;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经济碎增速放缓，但仍保持正增长，分别为1.5%和3.2%。

三、新冠疫情下推进中非合作建议

新冠疫情全球蔓延，我国和非洲都面临抗疫情、稳经济、保民生的艰巨任务。值此特殊时期，中非更应守望相助，坚定不移携手抗击疫情、坚定不移推进中非合作、坚定不移践行多边主义、坚定不移推进中非友好，共同打造中非卫生健康共同体和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

一是深化公共卫生领域合作。加大对疫情严重、公共卫生资源紧缺的非洲国家的支持力度，切实执行二十国集团“缓债倡议”，支持非洲经济可持续发展。加快落实中非“十大合作计划”和“八大行动”，推进双方合作向健康卫生领域倾斜。增加向非洲国家的物资、技术、资金和人道支持，设立中非公共卫生基金，支持中国企业投资非洲的医疗健康行业，帮助非洲补齐公共卫生领域的短板。

二是拓展中非合作新领域。支持非洲数字经济发展，共同拓展数字经济、智慧城市、清洁能源、5G等新业态合作。设立非洲数字经济发展基金，支持非洲信息通信基础设施建设，大力发展远程医疗、远程教育等新模式。鼓励双方企业在信息通信基础设施、互联网、数字经济等领域开展合作，助推中非双方实现包容式发展。

三是共同捍卫多边主义。加强宏观经济政策协调，建立与非盟、非洲开发银行、非洲复兴银行、各国政府、各国行业协会等的沟通机制，共同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畅通。大力支持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推动中非共建“一带一路”，深化双方经贸合作。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共同捍卫发展中国家利益，维护国际公平正义。

（作者单位：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外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