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过临津江

2020-11-16 02:09
山东画报 2020年10期
关键词:军号志愿军坦克

第三次战役:1950年12月—1951年1月

第二次战役之后,“联合国军”退回三八线以南地区,开始转入战略防守阶段。第三次战役是志愿军对预先有防御准备的敌人进行的一次较大规模进攻。志愿军六个军及配属的炮团约23万人,与朝鲜人民军约7.5万人并肩作战,经过8个昼夜的连续进攻,突破敌人在三八线的防御,攻克汉城,将敌人驱逐至北纬37°线附近,歼敌1.9万余人。

红旗漫卷汉城

临津江,距离汉城75公里,是汉江的支流。它穿过三八线折回西南,中游一段横泻在三八线上——这里,成为志愿军强攻汉城的突破口。

时值寒冬,冰雪堆积深厚,临津江江面宽100至150米,水深1至2米,南岸又均为天然峭壁不便攀登。南朝鲜军第1师凭借临津江天险,构成了纵深约9公里的3道防御阵地。第1师是南朝鲜军队中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同他们共同固守的另一支队伍是首都师。美军顾问甚至称,第1师的战斗力不亚于美军师。这是第三十九军的老对手了,志愿军大胆地把进攻部队提前一天隐蔽在出发阵地上,7个营7500余人、155门各式火炮和500匹骡马,隐藏在“联合国军”眼皮子底下一整天愣是没被发现。

1950年12月31日16时40分,第三十九军炮兵部队对敌前沿及防御纵深进行了猛烈射击。炮兵群准确地摧垮了南朝鲜军的工事和炮兵阵地,这是志愿军炮兵第一次在朝鲜战场大显神威。接着突击部队徒步涉渡,临津江水寒冷刺骨,水深及腰。强渡100多米宽的临津江,攀上高达10米的悬崖……志愿军只用11分钟便突破了敌军的江岸防线。

日后,志愿军战士回忆起强渡临津江的情形,少了戰火的残酷,多了一丝轻松和诙谐。战士用草把子、木棍、旧棉絮把腿包起来,防止流冰划破腿,每人还用一件朝鲜妇女的白裙子系在脖子上,做防空伪装。队长一声令下:“脱棉裤!”大家都把棉裤搭在肩上,拄着棍子,下水涉渡。“那冰冷的水,如万针刺骨疼痛难忍。江底坎坷不平,有时突然走到深处,身不由己漂在江面上,不少人倒在水里,衣服湿透”。很快,队伍突破江面,到达滩头丛林地带,队长下令:“跑步跟上,不准掉队。”战士们依然拎着裤子、鞋子,就那样光着屁股一直跑了十几里地。

南朝鲜军被冲过汉江的志愿军打得吓破了胆,第三十九军各师以摧枯拉朽之势急突猛进,一路势如破竹,南朝鲜军名将、第1师师长白善烨瘫坐在地上,他无法相信自己引以为豪的精锐之师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快,仅仅一个晚上就被彻底击垮。经此一战,白善烨终于知道自己的部队和真正的精锐之间有多大的鸿沟。

第三次战役中,还有一个经典的镜头。

1951年元旦,新任“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驱车出汉城,“见到一幅令人沮丧的景象。蓬头垢面脸色发青的南朝鲜士兵乘着一辆接一辆的卡车,川流不息地向南涌去。他们没有秩序,没有武器,没有长官。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得离中国军队越远越好。他们扔掉了自己的步枪和手枪,丢弃了所有的火炮、迫击炮、机枪以及需数人操作的武器”。李奇微掏出手枪,对空射击,试图阻止这些溃兵。可是根本没有人理睬他,南朝鲜溃兵或者直接奔逃,或者装作听不懂李奇微在说什么,绕过李奇微而走。这一幕,经过《李奇微回忆录》的渲染,成了所有朝鲜战争书籍的“保留曲目”。此时的李奇微很是烦恼,他实在是没想到,貌似强大的“联合国军”如此不堪一击。其实,南朝鲜军溃不成军时,美24师也不甘落后,南朝鲜人拼命地跑,美国人也在拼命地跑,美24师的溃兵不断地从李奇微身边跑过,他装着没看见。

面对这样争先恐后的跑法,南朝鲜领导人李承晚不干了,他派人去责问李奇微:“你刚到朝鲜一个星期,就要撤离汉城,难道你指挥的军队只会撤退吗?”李奇微立马怼回去:“请告诉那位可爱的总统,最好请他到前线听听中国军队进攻吹起的刺耳军号,再看看韩国军队是如何像羊群一般溃逃吧!”

李奇微的这句话是对第三次战役美第8集团军的战败进行的一个完美总结。

突破临津江后,志愿军第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军打了不少小规模的战斗,可是敌军毫无斗志,一路就是追击追击再追击,入朝以来,志愿军的仗从没有打得这么顺手过。对这三个主力军来说,这实在是太不过瘾了。

美军明白,按志愿军的推进速度,汉城很快就会不保。美骑1师副师长帕尔默准将得到李奇微授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确保美第8集团军顺利通过汉江大桥,美军有权射杀任何试图通过桥梁的南朝鲜平民。据不完全统计,在美军撤退过程中,汉城往南的交通线附近,至少有数千具难民尸体,美国人事后推诿说可能是遭到中国空袭而死的,这个借口显然荒诞至极,中国人民志愿军这时哪来的轰炸机群?

1月3日,李奇微下令撤出汉城。临走时,他在美军指挥部的墙上钉了一块布,上面写着:“向中国军队指挥官致敬——美国第8集团军司令。” 彭老总本来没想着打到汉城去的,可实在是想不到美国人这么不经打,既然敌人不争气,那就打进去吧。4日天刚亮,志愿军第五十军一四八师四四二团一营首先进入汉城。随后一一六师和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第八师也进入汉城。一一六师三四八团副团长周问樵还在南朝鲜“总统府”里接了师长汪洋的电话:

“周问樵,你在哪里?”

“我在李承晚公馆。”

1951年1月4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攻克汉城,这是我军历史上第一次攻克敌国首都。

志愿军攻克汉城的24小时前,南朝鲜军第3军团刚刚被美国人勒令解散,此为韩国历史上著名的“国耻日”。

美国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从他们占领平壤到丢失,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们更想不到的是,一个月之后,美军不得不放弃汉城!而志愿军一一六师副师长张峰也没想到,在一个月内,他竟先后担任了平壤和汉城两个首都的卫戍司令。朝鲜战局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天翻地覆。

TIPS

战俘营里的长跑冠军

1952年,志愿军在鸭绿江边的碧潼战俘营举办了“战俘营奥运会”。11月17日,“战俘营奥运会”进入第三天,比赛竞争格外激烈,因为比赛项目是3000米长跑,能够参加这项比赛的选手不仅是战俘中“优中选优”,更是在战场上逃跑的“胜利者”。最终比赛的前四名被南朝鲜选手包揽,观众席上的美国人发表了评论:这帮杂碎根本没发挥真正的实力,战场上他们逃跑的速度可比这快多了!

步兵打垮了重坦克

轻步兵对阵坦克,这似乎是完全不属于一个时代的对决。但现代化的装甲火炮遇到无畏与智慧,有时也会变得绵软无力。显然,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实际战力对比可能不像现实反映的那样悬殊。

1月3日,志愿军一四九师侦察连在碧蹄馆(明万历朝鲜之役时,明军曾在此以少击多,打败过侵朝日军)遭遇美25师35团,该团由于战力强悍,被称为“西太平洋的狼狗团”。但是,志愿军最喜欢打的就是敌人的精锐,我一四九师侦察连直接对美军发起攻击,“狼狗”被打蒙了,撒腿就跑,有28人未及逃跑被俘,美军这一跑,正在其侧后方撤退的英29旅就被“狼狗团”这个“猪队友”给坑惨了。

一四九师接着连续攻击,在高阳将英29旅格洛斯特郡团B连、重火器连和配属给第29步兵旅作为装甲支援的第8皇家爱尔兰骠骑兵团C连及团直属坦克部队分割包围。这里面的重坦克部队是个难啃的骨头,其装备的英国造51.5吨重的“百夫长”式坦克,以皮糙肉厚而著称,一般的反坦克炮都无法击穿,被称为史上最抗打的坦克。此时的志愿军第五十军几乎没有打坦克的经验,更没有反坦克火炮,怎么打坦克?短兵相接勇者胜!以此战的特等功臣李光禄为例——就是抱着爆破筒藏在公路边,等到坦克开近了,猛扑过去拉火。很多爆破手牺牲在敌军的坦克机枪之下,这么近的距离,即便不被敌机枪击中,爆破筒、炸药包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也很可能会把爆破手震死。可是没办法,志愿军没有反坦克武器,只能用炸药包、爆破筒甚至集束手榴弹上去搏命。这是在跟死神搏命。在这种悍不畏死的攻击下,英29旅被围部队崩溃了,全军覆没。志愿军第五十军一四九师一战成名,什么是王牌部队?王牌就是靠这样打出来的。

彭老总闻讯大喜,通电表扬一四九师:“我四四六团在新年攻势中,由于全体指战员迅速积极行动,于高阳附近抓住英29旅及美军一部,给予沉重打击,打死打伤敌500余人,生俘英军少校营长以下227人,炸毁坦克27辆……特通令表扬。” 在整个朝鲜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共击毁敌军坦克2687辆,但成建制消灭的坦克部队只有这次。此战,志愿军创造了用步兵轻武器全歼敌重型坦克部队的光辉战例,志愿军的战斗力令人刮目相看。

第五十军一四九师四四五团二营四连文化教员莫若健回忆:那天俘虏特别多,都是英29旅的官兵。英29旅曾是二战名将蒙哥马利的队伍,参加过诺曼底登陆,很有名气。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自豪的一天,解放前外国人见了中国人,一个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如今在朝鲜战场上,个个垂头丧气!在莫若健的印象中,英军战俘的年龄普遍偏大,他们不像美军被俘时那样惊恐,即使当了俘虏,“绅士风度”依然。不过一见面,英军战俘便将一张纸片举过头顶,一边摇动纸片,一边有节奏地着说:“We believe this!We believe this!”(我们相信这个!我们相信这个!)莫若健好奇地问:“你们相信什么?”一名俘虏立即将手中的纸片递了过来。原来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散發的、用于瓦解敌军的宣传品——《投降安全证(Safe Conduct Pass)》。后来,莫若健想把英俘的《投降安全证》留个纪念,与俘虏商量:把《投降安全证》留给我吧?岂知,这帮俘虏坚决不肯:“不行,不行!以后我们见到别的中国人时,还要用它。”看来,这伙儿英军官兵是铁了心坚决不打了,莫若健哑然失笑。

第三次战役胜利,志愿军成功地将美军打回到三八线以南,但志愿军的机动能力不可能追上逃得那么快的美第8集团军,志愿军随身所携带的弹药也无法支持如此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很多团的弹药已经用光了,仅靠人力和牲口输送的后勤补给哪里跟得上这样的攻击速度。彭德怀命令部队放弃追击,原地休整。

TIPS

一把军号打退了英军进攻

1951年1月3日,我军三四七团七连攻占了釜谷里北面的一处高地,切断了英军格洛斯特郡团和重坦克营的联系。困兽犹斗的英军为了打通阵地,向高地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最后七连仅剩7个人。英军格洛斯特郡团团长奥斯特曾扬言:“中国军队战斗力不值一提,英军一个团可顶中国一个军。”然而英军面对仅有7名志愿军战士的阵地,却一筹莫展。最后,志愿军的子弹打光了,眼看着敌军越来越近,司号员郑起掏出别在腰上的军号,吹响了最后的冲锋号。军号声一响,原来还在向前突击的英国兵愣住了,随后惊慌失措向山下撤退。此时的英军已是强弩之末,郑起的军号崩断了他们最后一根神经,一把军号打退了英军格洛斯特郡团的进攻。李奇微在回忆录中也对志愿军的军号心有余悸:“这是一钟铜制的乐器,能发出刺耳的声音。只要它一响起,中国人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不要命地朝我们扑来。每当这时,联军只能像潮水一样败退。”郑起的那把军号,目前陈列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猜你喜欢
军号志愿军坦克
志愿军六天三炸“水门桥”
保偏光纤熔融焊接导致的交叉偏振耦合的简单评估
远去的军号又回来了
军号什么时候出现的
抗美援朝,美军阵亡人数为何比志愿军的低
云山战役中志愿军的作战要览
灾难现场,这支华侨华人的“志愿军”令人动容!
超级坦克大乱斗
96B坦克的精彩瞬间
云岭军号(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