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瑶兰
1
不知道蓝色核仁能有多蓝。
秋光潋滟成大海,需要一个礼拜,或者一辈子?
这都敌不过你进入我的时刻,那是多么地令人手足无措。
我祝愿你小成一个夏日橘的模样,以便你整日整日孤独地写诗。诗中你的水温杯不够明亮,你的百叶窗锈迹斑斑,枫叶红于你是无限跳跃的春风。
很多时候,你无辜的脸在绘画更多的无辜,夹杂闪电与深绿色森林,不断地隐——现,隐——现。
直到莲叶边窗帘皱成一湖水波。
那些日子,你告诉我,没有万物的日子里,要创造万物。
2
今日,雨下了三次。
第一次,窗外远山间雨雾拢了又拢。
头上草本葵花势头正好。
第二次,水波温柔,春风卷成一双倦怠的眼。
宣纸小笺上,楝花铺成一个梦境。和弦D与海浪声,碎成一地明亮的月光,街角卖红薯的大叔,和红薯上冒出来的热气朦胧在一起,比雪花融合大地更契合。
第三次,噢,抱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我在祈祷你最好想起什么。
3
喜欢你的绿轩窗,是薄烟纱漏下的几点星光。
喜欢十二月凛冽,你和前额出走人间,你们夺下一艘深蓝色船,做一个深蓝色白日梦:
知了叫了一整天。
喜欢我送你一枝无望荆棘,嘿,这无法无天的野猫,白天吐你口水,深夜教你披戴山河。
嘿,还有,还有我们草草沉溺的卑微,它令人相信这一切无中生有之物。
4
大街上各色小摊斜斜歪歪地摆着,秋风也斜斜歪歪地荡着。
我们有三个人,在公交车急速下坡的颠簸中,在这个苟延残喘的暮秋里,突然就不知如何落脚。
只看见各自眉上一层青黛色的淡淡细致的粉末,仿佛从古代归来,又仿佛从无来处。
阳光洒下来时,对面河岸泛起一阵轻烟。
然后看见一只猴子从天边走来。比我们要目中无人、端端正正许多。
5
先用小刀开拓出一条大道,这大道要符合潮流,要能适应各种季节,要你兜兜转转,兜兜转转,还是始终在我眼中。
冬天要来了。
其次用刷子或者棉签,这些孤独又易满足的事物。蘸一些青山,或者是树木最原始的颜色与意义,轻轻顺着秋风,顺着深夜明亮的月光,描绘出柳叶、寒山,或者飞燕。
冬天就要来了。
最后选择无事可做,选择虚度时光,默默搭一座木楼,看梧桐叶落。
冬天已经来了。
你把春天养得如何了?
6
梅花摇落的夜晚,伊甸园涌现更多的忧伤。鲁地的来信上了灰,质地如同炭盆里的碎木屑。
我们不该谈起芦苇上的月光,夏日浮在槐树枝头的灯盏,它们笑起来的时候像风中湿软的内衣。
不该谈起门前那条死去多年的大黄狗,还有那棵大桑树、堂姐的婚姻、祖母的残躯。
你不知道,你一开口,我心里的雪花就开始纷纷扬扬。
等春天来后,它就会从一场梨花白中化为一头狮子,把我一口吞下。
7
想在钢铁架住的城市中央开辟一个小院子,最好是如同夜空中的星辰那么小。我要在院子的左边种波浪滔天的黄河水,右边栽皑皑洁白的贡嘎山。
正中间就种上一只小猫,它睡不着时,我给它弹红色圆舞曲。
我希望红鸡冠里的火焰能打败迎春花的笑容,希望我更喜欢在眉上画一座宫殿,有人来了,我就请他去里面坐坐。
我希望柴米油盐能顺着吉他的和弦,升入天堂。
8
窗外远处的法国梧桐,叶还没有落尽。风也有了更好遗漏的理由。
像遗漏她破洞百出的内部,那声音,有些裸露,还有些尖锐,像隔壁桌婴儿的哭声。她刚挂了父亲的电话。
面前牛肉面的热气已升腾,升——使世界模糊。
父亲说了些什么,她记不大清楚。世界模糊。
她走出门,几个方向的雨声溅起了玫瑰的香气,她揉了揉眼睛,这个世界怎么还是一片模糊。
9
不说出来,青葱与满天星也有各自的火焰。
不说出来,先生,你是爱这迷茫远山,还是那梁上飞燕?
嘘——请不要说出来。
我们各自把窗帘折叠成海洋的模样,在沙漠中置几亩良田。 我今日为你描绘寒山转苍翠,明日为你描绘双燕绕烟江,他日再换成春风柳飘飘。
但这些我都不说出来,先生,我只要我们,日日常相见。是的,先生,我只会默默打扫你走过的地板,为你种在院子里的金盏花唱一首歌,还有月光洒下来时,给你调一杯鸡尾酒。
我只会,让你在羚羊路过我们的小岛时,去海里打一壶水来,我要用它,洗洗我们生活的眉目。
10
在雨打芭蕉的赤色平房里,我时常举过头颅的野菊花总是渴望着奔跑,最好是跑到一个谁也触及不到的远方。
那里没有烈日,没有凛冽的寒风,没有降龙十八掌,没有哈姆雷特。
它将给我带来这宇宙间最纯粹的螺子黛:一朵玫瑰上的露珠,风筝上的神谕,还有深夜挂在门扉上的情人与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