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之谜

朱仲祥

晚上，人社局长王勇应酬完回家，推门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筐红苹果。

他敏感地打电话给妻子月梅，询问这筐苹果的来历。月梅回答：“是下班时老局长送来的，还给你留了张便条。”王勇找到苹果上的便条，果然是熟悉的老局长的笔迹，上面说：你这段时间工作辛苦，送来这些“平果”算是犒劳。

他一时有些发晕。老领导这是怎么啦？过去最痛恨的就是请客送礼这一套。有年春节自己买了东西去拜年，被他好一阵训斥，说做人为官要走正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人与人之间不要搞得那么庸俗。老局长身居人社局局长多年，作风正派是大家公认的。可今天，他送来这些苹果究竟是为哪般呢？

晚上躺在床上，王局的心思还在那筐苹果上。但思来想去还是弄不明白，老局长送这筐苹果用意何在？虽然字条上说是犒劳这段时间的辛苦，但王勇知道老局长此举，绝非那么简单。

他望着谜一般的苹果，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苹果背后的秘密，耳边又响起交接工作时老局长的叮嘱：“人事工作虽然复杂，但只要抱以公心坚持原则，就可以让复杂变得简单。身处人事问题的风口浪尖，你要好自为之！”

可现在他送来这筐苹果，意欲何为呢？是考验自己，或者有求于自己？

小王局长转动着脑筋，慢慢联想到这次事业编制人员招聘的事，是不是应聘者中有老局长的某位关系人，他不好直接说，而来了这一手呢？

王勇走马上任人社局长，就遇到了区里招考事业编制人员的事。他知道在中国这个人情社会里，最难处的事莫过人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许多人不是得罪领导被穿了小鞋，就是借此谋私翻了船，真如老局长所言，感觉置身在“风口浪尖”。

好在这次招聘进行得还算顺利，16个事业人员的录用按程序推进到了最后阶段，只等明后两天开个局务会，基本就可以报有关部门备案了。本想今晚好好睡个安稳觉，没想突兀而至的这筐苹果，又让他忐忑起来。他直觉感到这筐苹果与这次招聘有着关联。

他立即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再次查阅这次100多个应聘人员的档案资料，但看来看去，看不出其中谁和老局长有什么关系。

王局正锁紧了眉头，晚饭后去医院伺候生病母亲的月梅回来了，见他半夜三更还没睡，问他在发什么愣呢？

王勇指着那筐苹果，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月梅走到笔记本前，目光浏览着招聘人员资料，迅速锁定了其中的一位，肯定地说：“她就是老局长大姐的女儿杨阳，我老妈是她初中的老师，大学毕业后在一个民办学校代课，也许是想抓住这次机会取得事业身份。”

王局恍然大悟。

可下一个难题接踵而至：这次招聘事业人员16名，杨阳的成绩却排在第18位。

王勇的成长进步，倾注了老局长的心血，他没齿难忘。但这次招聘，自己是在电视屏幕上把“三公”原则讲出去了的。现在要暗箱操作，那不是失信于公众、失信于考生吗？王局感到自己进退维谷。

再看便条时，他发现老局长把“苹果”写成了“平果”，明显的错别字。过去因为粗心大意写错别字，自己可没少挨老局长训。今天他把“苹果”写成“平果”，难道也是一种疏忽？

月梅也觉得奇怪，老局长刚满花甲，还不至于老眼昏花，怎么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困惑不已的小王局长，下意识地做起了“排排坐，吃果果”的游戏。他从竹筐里拿出苹果来，一一摆放在茶几上。之后，他以欣赏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这些苹果个个色泽鲜艳，圆润饱满，没有瑕疵，显然是老局长精挑细选过的。月梅在旁边数了数，这些苹果不多不少，刚好16个。

16个苹果个顶个的漂亮，还专门写上送礼字条，老局长这唱的是哪出戏呢？

王勇拉月梅坐下，求她一起琢磨琢磨，帮助破解这苹果之谜。

月梅是警花，学刑侦的，号称“女侦探”，分析案情她最拿手。只见她微锁黛眉，转动眼珠，若有所思，半晌后粲然一笑，说：“我猜自己悟出谜底了。但你必须有偿获得，不能平白无故告诉你。”

王勇立马回答：“只要夫人言之有理，老公愿意赴湯蹈火。”

“油嘴滑舌。”月梅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此事一定和招考事业人员有关。”

“呃，愿闻其详。”王勇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女侦探继续往下说：“老局长在招聘的关键时候送来这筐苹果，可谓是用心良苦。你看，苹果的‘苹字，本来是掩藏在草字头下面，去掉草头就是公平的‘平字，寓意着不遮不掩，阳光透明。简言之，‘平果者，公平之结果也，他是怕你在杨阳这里法外开恩。”

“嗨！这个老局长。”小王局长如醍醐灌顶，进而如释重负。但他还没完全明白，老局长为啥不直接打电话或发信息提醒，而是采取如此含蓄的方式？

月梅想了想，解释道：“你不是说老局长退下来时，叮嘱你今后尽管放开手脚去干，他绝不干预你的工作吗？”

小王局长点点头，内心涌起几分感动。他又轻松地一一抓起16个苹果，小心地放回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