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药资源研究进展

林明琛　王少敏　沈水桂　陈红锋

摘要 瑶族是中国南方分布最广泛的少数民族。瑶医药的历史悠久，并且有较为完善的医药理论体系。随着我国对民族药的研究愈加重视，瑶药研究迎来了大好的发展机遇。就瑶药文献的研究热点及其资源调查、化学成分、药理作用、质量标准、临床研究、生药鉴定等研究进行综述，本文旨在为今后瑶药资源的保护、利用和开发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 瑶药;资源;药用植物;化学成分;药理作用;质量标准;发展现状;综述

Abstract Yao nationality is the most widely distributed minority nationality in south China.Yao Medicine has a long history and has a relatively complete theoretical system of medicine.With the increasing attention paid to the researc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he research of Yao Medicine has also encountered a huge development opportunity.We reviewed the research progress of Yao Medicine literature and its resource investigation，chemical composition，pharmacological action，quality standard，clinical research，crude drug identification，etc.to provide references for the protection，utiliz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Yao Medicine in the future.

Keywords Yao Medicine; Resource; Medicinal plants; Chemical composition; Pharmacological action; Quality standards; Development Status; Review

中图分类号：R29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0.11.010

中国是一个拥有多种民族的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各少数民族在长期与疾病斗争和医疗实践的过程中，积累了传统而独特的医药知识。这些知识对保护少数民族地区人民的生命健康发挥着重要作用[1]。民族医药是我国少数民族医药理论与经验的总称，是我国传统医药中最重要的物质基础，也是民族植物学中重要的内容[2]。我国民族药的起源、发展、理论体系的形成以及用药种类等各有特色，其中古老的瑶族医药也不例外。

瑶族医药起源无从得知，瑶族医药知识跟随着瑶族诞生、发展、迁徙而发生变化。如今瑶族广布于桂、湘、粤、滇、黔等省份的嵩山峻岭，其中南岭山地的瑶族众多，有“南岭无山不有瑶”之称。瑶族所居住地区躲在山区中，地势偏僻，蕴藏着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瑶胞利用这些植物治病和保健，通过口传身授流传至今。最早在宋代就记载有瑶女“以寻药挑菜为事”，而后有朝廷特供的瑶山灵香草，可见其历史悠久，闻名远近。当今104味常用的瑶药被整理为“老班药”，颇具瑶族特色。此外，瑶族的特色治疗方法“庞桶药浴”，在2008年已经入选国家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成为药浴养生文化的代表。

目前针对瑶族医药的研究并不多，许多地方的瑶族医药面临着无人传承的窘境。笔者在大量实地调查和文献查阅的基础上，试图对瑶药的研究进展进行系统阐述和分析，旨在为瑶药资源的合理开发利用、可持续发展提供科学依据。

1 瑶药文献发表概况

随着国家着重发展民族药，民族医药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瑶药的开发首先要加强基础研究，综合利用现代科学技术方法，才能实现传统瑶药“走出去”的目标。近些年，许多科学家使用民族植物学的方法来对传统民族药进行初步筛选，以此寻找有开发潜能的药用植物。此外，植物化学、波谱学、药理学等现代技术方法，在研发新药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现代科学技术的支持下，为了更加充分地开发和利用瑶药的资源，确保瑶药的质量，制定传统瑶药的质量标准是瑶药走向现代化的重要内容。

在中国知识资源总库（CNKI）和维普期刊資源整合服务平台中，笔者以“瑶药”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分析近5年的瑶药研究分布情况，检索时间限定为2015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排除综述、新闻、重复文献，符合标准文献共144篇，结合范建华等[15]在2015年前相同筛选条件下统计的瑶药文献数据，得出瑶药的文献主题和发文量的统计表，具体数据见表1。

由表1可以看出，近5年瑶药各文献主题的发文量已经趋近甚至超过2015年前的数据总和，可以看出瑶药的文献量处于上升趋势，瑶族医药的研究越来越受到重视。国家和政府近年发布了支持民族医药发展的政策，如国家的“十三五”战略和“一带一路”发展规划，还有《广西壮族自治区壮瑶医药振兴计划（2011—2020年）》等，积极有利的政策环境有助于瑶医药的健康发展。目前瑶药的研究重点主要在临床研究、化学成分、药理作用和质量标准4个方面，资源调查和生药鉴定方面的基础研究则相对较少。资源调查为开展瑶药的现代化研究提供基础数据，生药鉴定则是为制定瑶药的质量标准提供准确的科学依据。

2 瑶药的研究概述

2.1 瑶药资源调查和药用民族植物学研究 关于瑶药资源的调查工作于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进行，在80年代开始有少量文献调查介绍了一部分瑶药情况。直到1997年，戴斌等[4]系统整理出广西瑶医用的植物药有1 336种，隶属于198科716属，这是广西最早最完整的瑶药调查。

在20世纪80年代，民族植物学开始传入中国，各研究所和高校等开始运用民族植物学的方法进行瑶药的资源调查。民族植物学是研究人与植物相互作用的一门学科，它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瑶胞如何利用植物资源、管理植物资源和保护植物资源及其栖息地[5]。因为文化背景的差异，中国的传统医药很难得到世界的广泛认同和接受，民族植物学为传统医药提供了一个平台，帮助传统医药向全世界传播[6]。

我国最早的瑶族民族植物学研究是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2004年）运用民族植物学的方法研究云南金平的红头瑶所用的药用植物，调查记录了传统瑶药66种，首次记载了27种药用价值[7]。记录和筛选这些有特定功效的药用植物，极大地帮助了研究者进行后续的药物化学研究，以及探讨传统药物用法的科学性。

瑶药资源的调查研究工作在各瑶族聚居地陆续进行，主要以调查药用植物资源为主。广西上思瑶族自治乡调查记录了113种瑶药植物[8]，广西龙胜的红瑶有传统药用植物95种[9]。瑶族同胞自古就擅长采药治病，他们还会在沿街售卖瑶药和帮人治病，许多瑶族地区都有当地瑶胞和居民约定俗成的“端午药市”。林春蕊等[10-11]在2016年和2019年，对广西恭城瑶族自治县和湖南蓝山县的端午药市进行调查，分别记录和鉴定了418种和262种传统瑶药。另外，江华瑶族自治县的端午药市中也记录有306种瑶药植物[12]。药市除了集中展示和销售当地传统使用的药用植物，还是交流民族医药经验，弘扬民族医学文化的平台，为研究传统瑶药带来极大的便利。药市也被誉为当地区域内的植物多样性和民族多样性的小型复制[13]。通过研究药市调查可以分析当地瑶胞使用植物的特点和年使用量，并且根据此来制定当地药市发展、传统文化和自然环境保护的相关政策。

如今进行的瑶药资源调查研究中，研究者不仅记录了瑶族传统使用的药用植物种类，及其使用部位、使用方式、药用功效、瑶族名字等信息，更多科学的定量研究方法不断出现并且运用在民族植物学研究当中，以此来对传统植物学知识进行深入评价，来获得更加科学可信的研究成果。在江华集市药用植物调查基础上，研究者又整理统计了江华的瑶族凉茶植物169种，并且从植物种类、药用部位和药用功效等方面阐述了江华瑶族凉茶与岭南凉茶的在传统应用上的不同，说明了江华瑶族凉茶的独特性[14]。

广西的瑶族约占全国瑶族人口的60%，因此对广西各地进行的瑶药资源的调查是瑶药调查的重要内容。位于其他省的各瑶族支系受到不同地域文化和环境的影响，也发展了各自不尽相同的瑶药，这些分散各地瑶族使用的药用植物同样是瑶药资源的不可或缺的部分。瑶药资源的调查已经进行了近40年，瑶药资源名录得到不断的补充更新，尤其是在广西地区。但是瑶药资源调查工作仍然面临着传统文化丢失、迁徙和汉化问题严重等困难;其次瑶药品种仍未理清，存在异物同名、一物多名的情况，这些情况在各支系瑶族瑶药中很常见;再次瑶药利用率低，过度地采伐瑶药导致了环境破坏。如何有效利用瑶药调查的成果，帮助当地发展特色经济和保护传统文化，是资源调查的主要目的。

2.2 瑶药生药鉴定和质量标准的制定 生药鉴定是制定瑶药质量标准的前期工作之一，生药学的研究能够为制定药材的质量标准提供准确的参考数据。制定瑶药的质量标准主要参考最新的2015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从瑶药的药材外观性状、显微特征、有效成分含量测定等方面进行定量研究。广西中药质量标准研究重点实验室在中药民族药质量标准方面，已经开始制定《广西壮族自治区瑶药质量标准》等药材标准。2014年，《广西壮族自治区瑶药材质量标准（第一卷）》已经完成，收录了144个瑶药品种，其中有53个品种为新拟定的质量标准或提高了质量标准[16]。2017年，《广西壮族自治区瑶药材质量标准（第二卷）》启动编制。

龙海荣等[17]参考了相关的标准及文献，对其性状、显微结构、检查项等进行鉴别，对四季风（丝穗金粟兰）药材的水分、灰分、浸出物、绿原酸、异嗪皮啶及迷迭香酸含量进行测定，建立了兼具专属性和准确性的四季风药材质量标准，可用于四季风药材的质量控制。其他瑶药如算盘子、葫芦钻（石柑子）、过节风（开口箭）、走马风（走马胎）、鸭仔风（大果油麻藤）等和组方“产后三泡”，也有了质量标准的相关研究[18-23]。制定瑶药的质量标准规范能够保证瑶药的质量和疗效，有助于为后续质量控制提供基准物质，是瑶药进入现代化、产业化研究的关键一步。

2.3 瑶药化学成分与药理研究 化学成分研究和药理研究是瑶药研究中基础并且重要的内容，包括了对瑶药进行系统化学成分研究，分离筛选有效的活性物质，明确有效部位和有效成分，进行谱效关系研究，揭示药效物质基礎及作用机制。

瑶药大钻（黑老虎）常被用于治疗肝炎、肝纤维化、肝硬化等肝脏疾病。刘瑛等[24]发现大钻的石油醚部位对逆转肝纤维化作用效果最佳，并且筛选鉴定了石油醚部位的20种化学成分，其中石竹烯和δ-杜松烯的含量最高，实验结果为治疗肝纤维化的后续实验研究奠定了基础。陈雪[25]发现瑶药葫芦钻（石柑子）的三氯甲烷提取物对LPS诱导的RAW 264.7细胞炎性反应具有保护作用，并且在其三氯甲烷提取物中首次分离到Aurantiamide Acetate，推测Aurantiamide Acetate能够减轻炎性反应。雷长国等[26]利用类风湿性关节炎大鼠模型对瑶药经验方“痹痛消”进行临床疗效实验，发现不同剂量的痹痛消组均能有效地抑制促炎细胞因子肿瘤坏死因子-a（TNF-a）的表达，促进抑炎细胞因子白细胞介素4（IL-4）的表达，为痹痛消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提供了实验依据。Almosnid et al.[27]发现金丝李、地胆草、草珊瑚等16种传统瑶药具有抗肿瘤活性成分。覃朗等[28]通过胶原性关节炎（Collagen Induced Arthritis，CIA）大鼠模型，发现瑶药小钻（长梗南五味子）的乙酸乙酯提取物能显著抑制CIA大鼠足肿胀，证明小钻有一定抗RA作用。汪艳平等[29]就用网络药理学的方法去探讨瑶药四方藤（翼茎白粉藤）的抗类风湿关节炎的作用机制。

此外，越来越多关于瑶药的成分分析和药理的研究成果陆续发表。如著名瑶药——走马胎，为紫金牛科紫金牛属的常绿、直立灌木;零星分布于我国广东、江西、广西、云南、福建等省区海拔1 300 m以下溪旁、山谷的疏、密林下阴湿处，见图1、图2。根或全株入药，见图3、图4，性温，味苦、微辛，有行血祛风、消肿止痛等功效，可治跌打、风湿、产后风瘫、闭经、不孕症等。两广民间有：“两脚迈不开，就用走马胎”之俗语[30]。有不少学者围绕走马胎的资源调查、化学成分测定、药理等方面做了大量的研究[31-34]。

网络药理学的发展能为复方药效的基础研究和作用机制的阐明提供新的思路和手段。成分分析一直是瑶药的主要研究内容，随着研究程度的加深，揭示瑶药有效的物质基础及其作用机制将是今后的重点。

2.4 瑶药的临床研究 关于瑶药的临床研究文献并不多，主要因为国内瑶族特色医院较少，相对应使用瑶药治病的医师也很少。金秀药医医院是国内唯一一所公立二级甲等瑶医医院，与广西各中医院、民族医院组成了广西“壮瑶医药振兴计划”的重要阵地。这也是瑶药的临床研究文献主要集中在广西的原因。广西拥有最大的瑶族群体基础和众多民族瑶医的科研单位，在完整的瑶族医药理论指导下，使用瑶药治疗疾病有巨大优势条件。

在临床研究方面，一般使用瑶药复方和传统疗法来治疗疾病并进行临床观察。如贝光明等[35]分别用瑶药敷脐疗法结合药浴治疗肝硬化腹水患者，临床研究证明此方法治疗肝硬化腹水效果好于单纯西药治疗。治疗风湿病、皮肤病、外感、妇产科疾病等一直是瑶族医药的优势。

3 小结与讨论

3.1 加强瑶医药资源的普查和保护 瑶药资源调查依然是瑶药研究的重点，对尚未调查到的瑶族地区应该加紧进行瑶药调查。各地瑶族支系有着丰富各异的传统知识等待被记录和传承，尤其是年迈的瑶族老人、瑶医、药农，他们掌握着丰富瑶医药知识，却也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困境。同时药用资源的过度采伐，导致了很多瑶药面临区域性的野外灭绝，这严重地破坏了生物多样性和自然环境。瑶药中一些珍稀濒危和国家重点保护植物，可通过地方规定来禁止过度采伐。政府应该加强保护瑶药资源的宣传，并且在保护瑶族习俗的同时，开展自然保护区和药材基地的建立，合理开发和可持续利用瑶药资源。

3.2 开展地区瑶医药特色产业，重点发展优势产业南岭是中国最大的瑶族聚居区，全国12個瑶族自治县，除云南2个外，有10个瑶族自治县集中在南岭山区范围内[36]。在此地区发展瑶药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丰富的植物资源，发展瑶医药特色产业亦是如此。在治疗疾病方面，瑶药擅长治疗妇科、皮肤科等专科，以及肿痛、恶性肿瘤等疑难杂症，在养生保健方面也颇具声誉，如传统药浴治疗“三天出工”，食药粑防疾病等。开展地区瑶医药的特色产业，包括了建设瑶药种植基地，开办瑶族医院和瑶族特色专科医疗体系，开发瑶药产品。做好集研产学销一体的特色产业规划，重点发展优势方面，这对发展瑶族地区的经济，弘扬瑶族文化有促进作用。

3.3 开展现代瑶药研究 开展中医药的现代研究是中医药走向现代化的重要一步，瑶药也不例外。随着国家开始重视中医药和民族医药的发展，以及“一带一路”政策带来的机遇以及与沿线国家在医药领域交流合作的机会，瑶医药面临巨大的发展机遇。但是瑶医药目前的自身发展仍旧不足，瑶医药的发展需要将重心放在瑶药创新、新药发现，对瑶药药效进行评价等方面。在保留瑶族传统医药体系理论的同时，用现代的科学技术去发展瑶医药。只有进行瑶医药的现代研究，提升其创新能力，与建设市场营销体系相结合，才能发展好民族药的产业[37-38]。目前，在瑶药研究方面领先的广西壮族自治区，已经率先构建了广西中药民族药质量标准研究创新平台，全面参与广西中药民族药研究工作。

3.4 完善政策制度和培养人才 国家和地方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支持民族医药产业发展的政策措施，少数民族地区亦有权利制定一些规定去支持当地民族医药的发展。在《广西壮瑶医药振兴计划（2011至2020年）》中，政府主导把以壮瑶医药振兴计划纳入国家、广西壮族自治区经济社会发展总体规划中，给予了广西壮瑶医药发展很大的扶持力度。

在培养人才方面，逐步将瑶药的高级人才培养纳入高等院校教育体系。2010年广西中医药大学成立了瑶医药学院，吸引和培养了一批瑶族医药的研究者和学生。他们通过学、研究和实践，将所学的知识投入到瑶医研究中心，这是让瑶医药能保持活力和特色的关键。

国家和地方政府的支持是瑶药研究和产业发展的政策基础，培养瑶医药人才是瑶医药立足社会的根本，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做法提供了很好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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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10收稿 责任编辑：芮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