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塞拜疆的雇佣兵

朱江明

近日，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因领土争端发生了战争。虽然国人过去对这两个国家并不熟悉，但这次战争规模较大，且惨烈，导致国内媒体也纷纷报道。

阿塞拜疆国防部9月30日宣称，亚美尼亚武装力量伤亡人数多达2700人，130辆装甲车被摧毁。亚美尼亚国防部也不甘示弱，随后声称已使用反坦克武器和火炮，摧毁阿塞拜疆137辆坦克和装甲车，击落72架无人机、7架直升机和1架飞机。联合国在战斗爆发后多次呼吁双方停火，居中斡旋，但双方依旧死战不休，伤亡数字一直攀升。亚美尼亚甚至宣布全国总动员，准备打总体战。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这两个国家为了一块飞地而倾尽所有呢？答案之一就是近年来在战场上时隐时现的影子军团——雇佣兵。亚美尼亚驻俄罗斯大使瓦尔丹在战争爆发后对俄新社说，土耳其部署了4000名来自叙利亚的雇佣兵在阿塞拜疆作战。阿塞拜疆则斥之一派胡言，其总统发言人伊拉姆·阿里耶夫对媒体称，这是亚美尼亚的污蔑，阿方并没有雇佣叙利亚战斗人员。

然而，并非只有亚美尼亚官员声称土耳其已将叙利亚雇佣军运送到阿塞拜疆。法国总统马克龙近期在欧盟峰会上也表示，收到了确凿情报：阿塞拜疆获得叙利亚雇佣军支持。马克龙声称情报已经证实，至少有300名叙利亚雇佣兵参加了战斗。他此前曾经指责土耳其雇佣叙利亚武装人员，介入利比亚内战，使当地紧张局势持久化，并破坏了政治解决的氛围。法国媒体也曾经公布了一些这方面的证据。

10月4日，纳卡地区首府斯捷潘纳克特一处建筑遭到炮击损毁

由此看来，土耳其并非从这次战争才开始使用叙利亚武装人员，此前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操作经验。现在公开的一些信息显示，尽管本次亚阿冲突中，叙利亚雇佣兵的数字可能没有4000人那么多，但有比较确切的证据证明，当地有上千名经验丰富的雇佣兵参与了战斗。

不久前，CNN采访了一名从叙利亚北部前往阿塞拜疆的叙利亚雇佣兵。他属于叙利亚国民军的一个派系，由亲土耳其武装民兵组成。这名雇佣兵声称，他每月能够获得1500美元薪水，合同期为三个月，他打仗纯粹是为了钱而不是信仰或者理想。

有消息称，这些前往阿塞拜疆的叙利亚雇佣兵大部分为土耳其保安公司雇佣，招募之前都声称是前往战区从事安保工作，然而，他们实际的工作就是参与战争。由于常年内战，叙利亚经济萧条，年轻劳动力除了打仗之外，没有任何技能维生，这也是他们热衷于参加雇佣兵组织的原因。

当然，他们虽然是外来者，却并不是支援部队，而是被部署到最前沿的敢死队。所以，这些雇佣兵很可能就是发动第一波冲击的战斗人员。据称，在亚阿冲突中，雇佣兵伤亡也相当惨重，已经有近百人阵亡。

土耳其使用雇佣兵可以说是祖传手艺。早在19世纪，奥斯曼帝国苏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就创建了哈米德雇佣骑兵团，成员主要由土库曼人和库尔德人组成。这支骑兵团后来成为奥斯曼帝国开疆拓土的急先锋。帝国为雇佣兵团提供武器、训练和指挥员系统，并且承诺打仗后会有金钱奖励，而囚犯则可以因为军功而被赦免。

当然，在19世纪雇佣其他民族的战士并不仅仅是奥斯曼帝国的专利，英、法、西、俄等也都有自己的雇佣兵团，比如，现在还存在的法国外籍军团和西班牙外籍军团，英国还会雇佣尼泊尔的廓尔喀士兵，而沙皇的哥萨克骑兵过去也是与哈米德骑兵团齐名的雇佣军队。

在世界大战中，由于总体战是全民参与的超大型战争，雇佣兵团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于是这个行当后来几乎消失了。冷战爆发后，亚非拉地区的一些前殖民地刚刚摆脱宗主国统治，自身军警力量都比较稚嫩，因此，受过训练且装备精良的雇佣兵甚至能够推翻政府，改朝换代。随着各大国开始渗透进这些地区，甚至帮助一些第三世界国家建立相对强大的军警力量，独立雇佣兵团已经很难撼动国家主体。

不过，冷战结束后，俄罗斯开始了现代雇佣兵应用试验，政府和一些民间团体雇佣战斗人员，参与周边内战或武装冲突。摩尔多瓦、巴尔干半岛、车臣、格鲁吉亚、乌克兰都有这些现代哥萨克雇佣兵的身影。此前，我也曾经多次介绍和分析过俄罗斯使用雇佣兵的情况，其模式非常有特点，就是在一些不方便直接插手的地区，使用雇佣兵来帮助其情报机构完成黑色任务。这种模式成本低廉，据悉，俄罗斯雇佣兵现在月收入也就3000美元左右。更要命的是，俄罗斯模式下“管杀不管埋”，此前就曝出雇佣兵集体讨要抚恤金的新闻。

埃尔多安上台后，以普京为师，大搞地缘政治扩张，在中东到处插手，自然也学习了俄式的雇佣兵团玩法，在热点地区以保安公司为掩护，大量招募雇佣兵，介入地区冲突。土耳其喜欢让自己扶植的叙利亚、利比亚民兵团体招募雇佣战士，并且成建制地派出这些团体参加战争。此前，有媒体报道称，一名雇佣兵本想去利比亚作战，却因为名额不足，最后被派往阿塞拜疆。由于利比亚和叙利亚的生活水平更低，所以这些地方的雇佣兵价格更便宜，只有俄罗斯雇佣兵一半的价钱。

俄罗斯和土耳其的雇佣兵运作模式，除了政治上的考量之外，降低战争成本才是关键。像叙利亚和利比亚等地区，武装冲突长期化，到了相持阶段，交战各方都不愿意继续投入昂贵的技术装备来作战，大部分战斗都由轻步兵来完成，伤亡也大。如果使用正规军来完成，未来高额的抚恤金和伤残补贴很可能会拖垮国家财政，尤其在美欧制裁的背景下，既要打仗，又要避免破产，就得想方设法省钱。雇佣兵虽然薪水比正规军稍高，却不用考虑长期抚恤的问题，更何况薪水就算高也是賬面上的，保安公司一旦倒闭，你去哪里讨薪？

如今亚阿战争双方都“杀红了眼”，有长期打下去的趋势，恐怕又会成为一个雇佣兵的绞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