镡祎梦
【摘 要】《搏击俱乐部》作为大卫·芬奇个人作品中的一部经典之作,不仅构建了自己独有的电影风格,也在商业领域中获得了好评。它不仅以暴力剧情取胜,更胜在展现了暴力美学的魅力和对人性的探讨。
【关键词】《搏击俱乐部》;暴力美学;潜意识;精神分析学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9-0154-02
一、“暴力美学”的概念解读
暴力,原意指暴露出来的力量,不同团体或个人在不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矛盾和问题时,采用强制手段达到自己目的的行为被称为暴力行为。“暴力”一词也多作为贬义词使用,从它的释义中也可看出其带有“力量”和“非正义性”两种含义。而美学是一门研究美的学科,发现美、探索美也都属于美学的范畴。“暴力美学”将“暴力”与“美学”相结合,从美学的范畴上来说,“暴力美学”是指从相关的媒体表现中将暴力的元素提取出来,创造纯粹的形式主义美感,同时包括对经艺术加工的“暴力展现”的审美体会[1]。
为什么人们喜欢关注关于暴力的种种表现?这不仅仅是因为暴力美学将暴力这一行为进行了艺术化和软化处理,更是因为暴力美学迎合了人们的潜意识。将达尔文的《人类起源和性选择》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相结合来看,暴力题材的电影作品之所以经久不衰,与人类的本我物性是分不开的,达尔文认为,人类的本我物性与动物的原始本性是无二的,如欲望、攻击、自我保护,甚至是施虐等等。弗洛伊德也在精神分析學中指出,人类的人格分为“本我、自我、超我”三个维度,其中本我即人类的物性,源自于人类的原始欲望,以释放“力比多”、体验快感为目的;自我充当着平衡本我与超我的角色,它既拥有本我的物欲追求,同时也兼具超我的道德自省;超我则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体现,因智慧的指导使得人类的行为变得理智,且具有道德约束。若人类的物性在理智的约束下被压抑,极端情绪或压力因道德约束而找不到宣泄的出口,长此以往必将影响心理的健康发展。由此,暴力题材的电影成为了宣泄人类原始欲望的最佳渠道。这不仅仅是因为暴力美学将暴力这一行为进行了艺术化和软化的处理,更是因为暴力美学迎合了人们的原始物性。观影动机通常被分为表层动机和深层动机,表层动机通常符合社会规范,观影者在承认自己的观影动机后并不会招致社会大众的非议。而深层动机是潜藏于人们的潜意识当中的,是一种深藏不露的甚至观影者本身都不清楚的观影意向和意念。因为深层动机是潜藏于内心且不为人知的,再加上深层动机中的一些东西往往也是有损个人形象或者为公众社会所不认同的,因此观众一般会隐瞒自己的深层动机,但是这种深层动机又会时常左右人们的观影选择,人们大都愿意通过观影来满足自己内心的隐含欲望,例如圆满的爱情或者某种欲望的释放。
从人类的潜意识观影动机来看,有关暴力美学的作品恰恰满足了一部分人群对暴力和自由的渴望。暴力美学成为当代电影中的重要元素不仅在于它的技术性和不同于传统审美的艺术性,更多的在于它迎合了人的潜意识。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深层观影动机,在艺术欣赏活动中,无意识的形式趣味被筛选出来不是偶然的,它是人心底奔涌的具有共同性的意识流,是无数经验积淀下来的原始意象体,体现着人的心灵深处潜意识的共同需求[2]。影片中的暴力场面刺激着人们心中的潜意识,冲击着人们的感官,体现着人类从进化以来便存在的对力量的追求,不管是生物进化中的“物竞天择”还是历史进程中的暴力革命,一直以来人类对暴力的强制性和对自由的渴望都存在于潜意识当中,因此,暴力与人类的发展是息息相关的。
二、《搏击俱乐部》的美学特征与审美接受
(一)独特的叙事视角
《搏击俱乐部》整部电影都沉浸在一种黑白对比的反差画面中,例如昏暗的地下室,破败不堪的旧房子与纯白的、干净的上流社会。主人公杰克在日常生活中的个人形象与大众生活中的普通人物形象无二,他怯懦、无助,具备着原始物性,却被个体的道德所约束,每个观众都能够在杰克身上找到与自己雷同的性格信息;而由杰克本我所生发出来的人格泰勒,成为了每位观众释放原始欲望与宣泄压力的出口——在泰勒的世界里精神满足高于一切,于现实社会而言,泰勒只是一个异端分子;于泰勒自己而言,他不过只是杰克因为缺少存在感和社会认同感而被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杰克可能是正义的、值得被同情的,可杰克的怯懦和软弱纵容了泰勒这一人格的强大,他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哪怕是对于爱情。他对生活的冷漠和对感情的麻木使他最终变成了一个空壳,当他最后无法劝阻泰勒也无法面对残局时,他痛苦地选择了死亡。影片精妙的叙事结构将观众完全带入了这两个角色当中,观众一方面在惋惜杰克的懦弱,另一方面又从泰勒身上找到了那埋藏于潜意识中的不安分的暴力意识的共鸣,我们之所以无法对这部影片的正邪下一个定论,就是因为大部分看过这部影片的人,都从这部影片里找到了两个自己。这也正是《搏击俱乐部》叙事的精妙之处,通过对人性的两面性描写,既满足了观众的感官刺激,又与观众内心中的深层观影潜意识产生了共鸣。
(二)对暴力美学的审美接受
影片以一个群众发起的不正规的自由搏击为开始,整部影片都充斥着打斗、流血事件、恐怖袭击等刺激的暴力行为与暴力活动,但大卫·芬奇通过软化暴力镜头,使得该片虽以暴力建构情节,却具备着一定的审美趣味。例如对男性肌肉线条的特写,对侧脸棱角的刻画,对汗水、血水滴落地板时的声效以及打斗时的声效的表现等等,使这么一场暴力争斗充满了美的想象,给观众一种感官上的享受。同时,大卫将暴力变得日常化,“搏击俱乐部”中的成员并不都是身强体壮的壮汉,他们很多也像杰克一样只是社会中的小角色,看起来瘦骨嶙峋、弱不禁风,但内心却藏着一股对暴力和自由的渴望,而这些来自于真实生活的小角色却更容易得到观众的认可,因此暴力的情节不仅仅给予了观众感官刺激,更给观众带来了一种真实而强烈的痛感,使得观众不仅仅只是从影片的静态镜头中获得传统的关于美感的享受,更多的是可以从这些暴力争斗的场景中理解导演对生命纯粹而强烈的热爱和对人性解放的强烈渴望。
《搏击俱乐部》中的暴力不仅仅是对人性解放的呼吁,也为观影者提供了一个可以宣泄内心情绪的途径,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面,我们都像杰克一样,会幻化出一个泰勒,他有着姣好的容颜,拥有丰厚的物质财富,即使这些在他看来都是毫无价值和意义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杰克,他们大都胆小怯懦,标榜地位,追求物质却又假装清高;他们大都是社会的中层阶级,高不成低不就的生活现状让他们时刻对现实存有不满,他们软弱怕事、畏惧权贵的同时鄙视那些离经叛道的人群,正如杰克虽然喜欢玛拉却因为她放浪不羁的行为和自己内心中的道德观使自己对她退避三舍,甚至暗示自己对她产生厌恶。杰克这种现实生活中的小角色正是大部分小市民的写照:软弱平庸,小心翼翼,观影者在对杰克的生活进行挑剔的同时也正表明了对自己生活遭遇的一种不满。而泰勒的出现正是普罗大众潜意识中渴望反抗现实的一种内心流露,泰勒营造的那种暴力不仅不会引起恐慌,反而会引起观影者刻板印象下的一種认同:一个面容姣好且拥有财富的男人寻欢作乐是应该被接受的。这也是观众潜意识中的一种诉求,我们大都希望成为上流社会中的一员,拥有更多的自由和权利,我们希望自己也能像泰勒那样,甩掉对物质的追逐,拥有更多的自由空间去追求精神世界的满足。但是人类总是欲求不满的,就像影片中的泰勒一样,因为欲望的膨胀走向毁灭,导演也是想通过泰勒的结局告诉人们,不加理性的欲望膨胀最终势必导致毁灭,这种毁灭不仅仅只是生命的消亡,更是精神世界的坍塌,而精神世界的坍塌才是最致命的。观众从这部充斥着打斗情节的电影中不仅仅只获得了感官体验,更重要的是获得了精神上的满足和因视觉痛感而产生的潜意识的共鸣。
三、《搏击俱乐部》的艺术价值
《搏击俱乐部》这部影片不仅仅表现了暴力的美感,更多的是表现了人性的两面性和复杂性,大工业时代带给了人们更多的物质财富和更先进的社会制度,但同时也造成了精神世界的大范围空虚和寂寞,人们渐渐对自我产生怀疑和否定,我们到底只有我们表现出来的那个人格还是同时拥有着更多的自我角色?当我们无法停下追逐物质的脚步时,我们的精神世界又该如何填补?一系列的问题困扰着每一个人,只是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种感觉是不明确的、是微妙的、是藏于潜意识之内而从未被自己所发现的。于是当这部充斥着人性分裂、自由、暴力与流血的电影横空出世后,虽然带着“限制级”的批评但依旧获得了好评,人们从这部电影中看到了自我,宣泄了对生活的压抑愤懑,释放了积蓄已久的极端情绪。这部影片存在的意义便在于“搏击俱乐部”,影片真正的重头戏都是发生在这里,因而“搏击俱乐部”在影片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里人人平等,没有社会面具也没有千篇一律的生活,每个人都能通过搏击来找回自我,这种来自于暴力和流血的原始手段却成为了每个人找回自我的最佳途径,在这里人们可以利用一切条件和机会反抗物质社会,反抗具有差异性的社会地位,在这里只有暴力与反抗,没有物质财富更没有社会地位,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始的原始社会状态,然而这种状态却让每个成员产生迷恋且无法自拔。可以说,从这个角度来看,导演大卫·芬奇取得了他想要的效果。
四、结语
《搏击俱乐部》虽然是以暴力与斗争构成了全片的大部分内容,但该片也不失一定的教化作用,影片中的暴力与反抗不仅是对自我、对人性的一种追寻和救赎,同时也是对当时社会文化的一种反映,是阐释暴力美学审美特色的一部经典之作。
参考文献:
[1][2]尹洪,冷欣,程辉.试论“暴力美学”及其特征[J].南昌:南昌航空大学学报,2008,(02):95-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