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冰,吉灿忠,马婉春
(1.河南工学院体育部,河南 新乡 453003;2.南京师范大学体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随着城镇化、现代化进程加快以及受到经济与文化全球化的影响,加之我国长期以来以经济为本位,在自然生态与文化生态上呈碎片化,少数民族体育文化的精神土壤越来越贫瘠[3]。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深刻阐明“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4]。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繁荣兴盛,关键要选择适宜的传播渠道和平台,而依托少数民族传统节庆,借助体育旅游产业无疑会大大增强对游客的吸引力。但在田野调查中笔者看到,一些彝族传统体育项目过分依附于如火把节这样的传统节庆。不可否认,火把节场地的变迁推动了火把节的社会影响力,给地方带来了直观的经济效益,但火把节中原本应扎根于民间的传统体育项目的文化价值却因此淡化,偏离了项目的本源意义,同时在西方竞技体育的冲击下其生存空间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通过人民网、中国新闻网、四川旅游网以及“西昌旅游集散中心”公众号均可查阅到,在2019年凉山彝族火把节的官方宣传中,主推三个火把场地,即西昌市洛古波乡火把广场(主会场)、大箐乡白庙村诗歌小镇、四合乡火把广场。其中,洛古坡乡火把广场需要凭票进出,价格为200元,分会场大箐乡白庙村诗歌小镇、四合乡火把广场不收取门票。而彝族火把节发源地日都迪萨火把场则不在此列,从近5年的政府官方宣传的火把节场地也可以看出,仅在2015年、2016年提到日都迪萨火把场,从2017年起该场地便消失了(见表1)。
表1 近5年凉山彝族传统火把节官方场地变化
日都迪萨又被音译为日都迪散,位于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普格县,坐落于3200米的山坡上,其并非一个镇、乡或是村的名字,而是一个火把场的名字,其在彝语里是“水草丰茂的平坝”之意,彝族谚语里用“在日都迪萨过火把节”来形容最快乐的活动,但外地游客却难以准确定位其地理位置。同时,民间相传日都迪萨火把场是彝族火把节的起源之地,在此地的火把节上每年都会进行如摔跤、赛马、射箭等民族体育活动,但在相关报导中却有着不同说法。确定日都迪萨的准确位置以及火把节起源地对于今后学者考察彝族最为纯正的民族体育活动的开展状况有着深远意义。
2.2.1 地理位置的探寻
笔者一行驱车从成都出发,在主流的导航地图(百度地图、高德地图)中搜索“普格县日都迪萨”,结果为位于普格县成北部的螺髻山脚下的“日都迪萨路”,并非真正的日都迪萨火把场地。通过对相关文献以及网上资料进行查阅,对日都迪萨火把场的位置有三种说法,即位于洛乌乡[5]、耶底乡[6]和甘天地乡[7],地理位置见图1。通过官方报纸和媒体考证,在普格县洛乌乡举办的是“西洛阿都”火把节,所在地是西洛地区而并非日都迪萨。主要分歧集中在耶底乡与甘天地乡,这两种说法均有依据支持,见表2。但笔者在由中共普格县委宣传部主办的“普格宣传网”上看到,从普格县城前往日都迪萨的“官方”路线有两条,即“A:普格县城—花山乡—东山乡—甘天地乡—日都迪萨”,“B:普格县城—吉乐乡—耶底乡—日都迪萨”。再通过地图中两乡的具体地理位置,并参考对当地居民的问询结果,确认日都迪萨位于普格县甘天地乡库拉垫火村。而分析中央电视台和普格宣传网中明确指明其在耶底乡的原因,依据当地居民的解释,虽然日都迪萨地理位置在甘天地乡,但因其较为贫困,代由相邻耶底乡政府投入财力物力人力举办一年一度盛大的日都迪萨火把节,因此,在对外宣传上将日都迪萨标识为位于耶底乡。
表2 日都迪萨位置的分歧
2.2.2 火把节发源地的考证
笔者在田野调查期间多次听当地人谈到“日都迪萨是火把节的发祥地”,当被问及此说法来源于民间、文献还是官方,无人能确切告知(见表3)。而关于火把节的真正发源地,也有不同说法。虽然三地都自诩为火把节发源地,但通过网上资料查阅,认为普格县日都迪萨和布拖县为火把节发源地的词条数目要远多于紫溪镇,但关于普格县日都迪萨和布拖县哪个地方是火把节真正的/真实的发源地尚无权威依据,但可以参考百度百科 “布拖县” 和“普格县”的介绍。介绍中写到“布拖县被中国民间文艺协会授予‘中国彝族火把节之乡’称号”,而提到普格县“相传是彝族火把节的发祥地,凉山第一个火把节场地在普格县西洛耶底的日都迪散”。也许在各种“历史记忆”中,各种文本总是互相影响、互相渗透、互相生成的,发源地的传说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确凿的历史证据,而日都迪萨毫无疑问可以作为彝族火把节文化中的重要代表之一。
表3 彝族火把节发源地的分歧
从2019年官方的政策导向不难看出,少数民族节庆的“工具性”属性是地方政府主要的追求目标。从表1可以看出,自2017年起,在官方宣传中,已无日都迪萨火把场的字眼。而在传统的日都迪萨火把节中,民族传统体育活动是重头戏。在2015年的普格县宣传网的官方信息中,日都迪萨火把节开展的民族体育项目有斗牛、赛马、摔跤、斗羊等,活动奖项将设“勒尼阿卓”斗牛金银铜奖、“丹尼阿宗”赛马金银铜奖、“戈垄吉比”摔跤金银铜腰带、“哟紫呐简”斗羊金银铜奖等。近几年来,彝族火把节以“庆”为中心,逐步走向市场化、产业化、国家化。以笔者参与的2019年凉山彝族国际火把节为例,笔者亲身体验到了洛古坡主会场的人山人海,在主会场外的马路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而主会场内实行门票出入,票价200元,在简短的开幕仪式和焰火表演之后,随着舞台民族音乐响起,会场内近万人围绕“一主四辅”五个人工火堆,手拉手逆时针方向旋转,并根据不同的乐曲,在志愿者的带领下跳出不同的舞步。依据现场的火爆程度来看,的确达到了“庆”的目的,而之前在日都迪萨火把场出现的狂欢过后的民族体育活动,在官方认定的洛古坡主会场却难觅踪迹。如果想观看彝族传统摔跤表演、体验彝族传统射箭,需在主会场晚10点半的活动结束后,在第二天早上9点前赶到离洛古坡乡23公里外的凉山民族体育场(外场)参加。与少数民族传统节庆紧紧相依的民族体育在此出现了分殊。体育之“育”,前提是要亲身体验,而针对外地游客很少接触的当地少数民族体育,地方政府更应在官方会场举办更丰富的民族体育比赛和表演活动来吸引游客亲身参与,同时针对民间会场提供更准确的位置与活动信息,在追寻经济效益的同时,以体育之“育”的功能引领游客了解并推广本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
在2019年西昌彝族火把节的官方宣传中,现代竞技项目的举办规模和档次要远远超出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表4),同时西方竞技项目的比赛信息更加丰富,观赛渠道也更加便捷。邛海是四川省第二大淡水湖,古称邛池,与泸山相依,是凉山州首府西昌市的主要景区之一。拥有着怡人的自然景观和便利的比赛条件。现代竞技体育项目主要依托邛海展开,如环海自行车赛、桨板比赛、环海荧光夜跑、帆船对抗赛等。可见,西昌市主要以自身旅游资源为依托,结合竞技体育项目发展体育旅游文化,而优美自然地理风景却没有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有机的结合,仅仅在远离邛海景区的凉山州民族体育场安排了两项民族传统体育的体验活动,参加的不便性与宣传力度的不足都降低了对游客的吸引力。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范式假说认为:世界中的整合力量是真实的,而且正在产生对文化伸张和文明意识的抵消力量。东西方文明间的整合、冲突与交流,是一个远远没有终结的漫长过程[10]。具体到体育事项的现实与未来,占主导地位的西方竞技体育主流文化对非西方民族体育文化的整合力量是长期存在的,而处于边缘化的民族传统体育存在着被西方竞技模式化可能性。
表4 2019年西昌彝族火把节体育活动安排
文化是一种借助内聚力来维护社会、团体和个体身份的连续过程,包括传统的身体运动,其基础单位是民族[11]。中华民族传统体育是各民族祖先在各自独特的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中,主动、积极改造自然的产物。山脉、河流、海洋以及各种条件的差异,发源地、居住环境、前社会观念、现实生活新观念等因素的影响;政治、经济、风俗、习惯、语言、制度等方面的不同,使体育文化表现出鲜明的民族特性,是民族文化的有力表达,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在《人论》一书中,卡西尔将人定义为一种符号性的动物,他认为“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但“一个符号并不是作为物理世界一部分的那种现实存在,而是具有一个‘意义’”[12]。即是说,物一旦与人“发生关系”,就被赋予了文化意义,成为一种符号。在人类解释人类学家吉尔兹认为:“人类不同文化之间在达到相互认识和理解中,依托的是对符号的解释,通过对符号系统中各种编码的解读,人们了解和掌握了某种文化”。[13]而结构功能主义的代表人物帕森斯则直接将文化解释为一个符号系统,依据这个系统,一个人可以给他自己的经验赋予意义[14]。
民族体育的文化符号秉承着神秘、厚重的历史密码,更凝结着明朗、丰富的时代信息,是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有力表达。一个相对具体的、动态的民族体育文化符号的传递,使人们可以比较轻松地认知,并能够激发人们对符号背后文化的高度亲和趋向。由于民族体育具有动态的通约性,人们可以通过民族体育文化符号比较容易地了解新异的娱乐、竞技方式,了解各异的文化特性。自20世纪中期的民族识别,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彝族式摔跤(格)成为彝族火把节的重要内容,在地方精英的民族文化光大情怀与旅游经济发展结合下,被建构成民族文化整体形象的象征[15],其在更加大众化的层面上,通过向世界“展销”的方式建构着民族文化认同符号[16]。
人们一说起“格”,就可以联想到热情似火的火把节、淳朴的彝民性格、优美的自然风光、令人垂涎的民族美食。世界范围内代表性的体育文化符号如闻名遐迩的环法自行车赛,通过全程的跟踪转播,包揽风景如画的法国风光,激发人们对法国文化的向往,再如篮球使人想起美国,马术让人想起英国,相扑将人们带到日本一般。
民族传统文化影响着人们的心理归属、价值观念和存在范式[17]。而看似历史化的传统实际上是根据社会发展和人的需要被创造出来的,传统是相对于当代而言的,它之所以存在的首要目的是服务于当下的社会群体和个体的某种认同需要[18]。根据马克思·韦伯的理论,在人类的社会行动中存在四种类型:(1)目的合理性——对外部环境中事务和他人的行为有所预期,并以这些预期作为达成经过合理衡量和合理追求的合理性目的之“条件”或“手段”;(2)价值合理性——这种行动单纯出于对某一特定行为方式本身的绝对价值的自觉信仰,而全然不顾及后果如何;(3)情感的——特别是由于特定的激发情感的因素和特定感情的状态而引起的激情的行动;(4)传统的——由于长期的习俗而习惯化的行动[19]。
体育这一社会行动是一种综合性很强的行动,它具备着上述四种类型的特征,而前两类则是长期从事民族体育人群行动的主要动因。民族体育的文化包含的道德、审美或宗教等等,都是参与者精神想层面上想要到达的彼岸。对于价值的追求在民族体育发展过程中日趋凸现,尤其是在民族地区为了宗教、习俗而促动的体育行动占据重要的成分,中华民族体育对道德的执著追求举世瞩目。这种由宗教、习俗而促动的民族体育活动中,映射出我国乡土社会是“礼治”的社会,而参与者的参与动机都是建立在传统的理解与敬畏之上。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曾指出:“传统是社会所积累的经验。行为规范的目的是在配合人们的行为以完成社会的任务,社会的任务是在满足社会中各分子的生活需要。”[20]花腰彝是彝族尼苏支系的一个小分支,在花腰彝村寨,为了纪念彝族当地的民族英雄阿竜而生。“祭竜”是一种集体性的原始宗教祭祀活动,以祈求祖先神灵保佑当年村寨风调雨顺为目的。为了祭奠祖先阿竜加之花腰彝族对龙图腾的崇拜,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花腰彝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舞龙[21]。而龙又分雌雄,男子舞雄龙,女子舞雌龙,花腰彝女子舞龙也成为舞龙项目中难得一见的文化景观。花腰彝舞龙活动与其祭竜仪式表现为栖息相存、互为载体、协同发展的关系,参与者以祭奠民族英雄阿竜为自觉信仰,为花腰彝舞龙提供了长久不衰的强大生命力。
刘梦溪先生曾指出:“清末民初到五四运动,从骂自己的文化到骂自己的国家、轻贱自己的民族,一切都维西是举,只知有西,不知有东。”[22]而现如今,受西方文化的冲击,我国优秀的民族体育文化的传播也陷入困境。为落实我国少数民族体育文化的保护首当其冲应是政府职能部门,文化的回归首先需要当地政府部门对节庆中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政策重视,但是要避免用经济市场规律去干预传统文化市场,要充分发挥民族民间传统体育文化组织在文化传承中的应有功用。以2019年凉山州彝族火把节为例,原汁原味的彝族体育项目如彝族摔跤(格)、射箭、赛马,已在日都迪萨火把场开展多年,而今日都迪萨火把场已不在官方宣传中,外地游客难觅其影踪。应发挥政府主体、民间主导的功能,通过对项目竞技本质、人格培养、精神沃土的挖掘与传达,使人们深度体验民族体育文化乃至民族精神。
一种文化形态中必然存在发挥中心引领作用的形态,如果缺失这样的中心,该文化必将处于混沌状态并导致系统的无序。体育的竞技性是体育运动的主体,离开了这一主体体育将不复存在。卢元镇学者将竞技体育的社会文化价值概括为:竞技体育是一种庄严肃穆的礼仪庆典文化;竞技体育是记录人类潜能的人体文化;竞技体育是提高社会道德水平的规范文化;竞技体育是提高审美意识的情感文化。如今,竞技化已成为全球体育文化的主旋律,但受到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民族体育往往表现出在目的作用上的伦理教化的价值取向、尊卑有别的等级观念、崇文尚柔的运动形态。也有学者将其概括为:“以儒家‘天人合一’和‘气一元论’为哲学基础,以保健性、表演性为基本操作模式,以崇尚礼让、宽厚、平和为价值取向的体育形态”[23]。约成书于元明时期的《蹴鞠图谱》,就以专章论述儒家“仁、义、礼、智、信”是怎样在蹴鞠中体现,并提出踢球应以“仁义”为主等等。这种以“礼”“仁”“义”等作为唯一的标准去规范和衡量体育,会导致体育公平竞技性本质的丧失。民族体育在追寻文化精神层面表达的同时,如过分侧重于文化符号的阐释与表达而忽略了民族体育项目竞技性的本质,会阻碍项目参与者本身的自我实现需求以及项目文化土壤的培育和传播。
严谨合理的比赛规则是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竞技性的保证。目前我国已经成功地挖掘、整理出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共977项,其中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项目676项,而进入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的正式比赛项目的只有17项。这是因为其中很多项目尚没有科学合理的比赛规则,制约着这些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更广范围内的文化传播。彝族摔跤之所以在彝族传统体育里开展较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竞技规则的完善。1990年,经国家体委、国家民委审定,已经将彝族式摔跤作为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比赛项目,以由四川凉山州体委主任苏呷木牛撰写的《凉山彝族“格”竞赛规则》作为全国彝族摔跤运动的统一规则。但在彝族民间摔跤规则中,有学者认为:摔跤规则多为约定俗成,但未成文、系统性不强;在节日集会中,摔跤比赛时常自发组织,比赛规则更难以保障,容易出现不公允等问题[24]。而其他彝族传统体育项目如赛马、射箭等,由于场地和器材的局限性,项目的表演娱乐性要强于竞技性,在对外传播扩展方面,无法形成一个与国家标准甚至国际标准接轨的竞赛规则和制度,这也制约了彝族传统体育的对外传播和交流。因此在根据对规则的修订和完善的代表是既要懂彝族优秀传统文化,又要懂现代体育发展理念,要将彝族传统文化的智慧和结晶更好地与现代体育精神“兼容并蓄”“和而不同”[25]。
西方竞技体育文化之所以传播范围广,青少年受影响大,很大程度上源于其体育巨星文化的繁荣,如NBA篮球文化中的乔丹、科比等。而在我国封建社会,庙宇崇拜也是国家当局鼓励对被“允准”神灵的信仰的手段之一,例如在东南沿海盛行的“妈祖”文化,地方民众建造他们自己的庙宇,安放神像,举行节庆,将“妈祖”作为安定海疆象征的天后、一种社会稳定和安宁的象征。但仔细探讨就会发现,国家在以微妙的方式对其进行干预;将某种一致性的东西强加于地区和地方层次的崇拜,塑造了一个“被认可”的神明。中国政府对文化整合做法的聪明之处在于:国家强制的是一个结构而不是内容,换一种说法,国家鼓励的是象征而不是信仰[26]。一种文化在国家政府层面被微妙干预对其发展传播有着深远意义,而在干预手段上,中国政府注重结构而不是内容。
人类学家霍勒斯迈尔斯曾提出“文化英雄”的概念,意指体现特定社会文化历史(通常是神话)人物,通常被视为该文化的始祖。以彝族传统体育项目射箭为例,其文化背景有着极大的历史价值和长远的时代象征意义。在彝族的古典史诗《勒俄特依》中,支格阿鲁是一位创世英雄,他有神奇力量,专门为民除害,他用神弓箭射掉了天上六阳七月中的五个太阳和六个月亮,只留下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让人们过上了美好的生活。笔者和团队在西昌市区和螺髻山镇田野调查期间,都曾见过支格阿鲁的巨大雕像,就像妈祖象征的大爱、平安一样,支格阿鲁所代表的勇敢、正义、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赋予彝族射箭充分的象征和信仰。政府和民间团体可以充分借助现代传媒手段,在青少年和游客群体中广泛传扬彝族射箭英雄支格阿鲁的伟大传说,引起更广大群体对彝族射箭文化精神向往,以此为切入点,使人们了解并参与体验彝族射箭活动。同时,在其他传统体育项目如射箭、赛马中,挖掘与当下主流价值观契合的体育文化元素,培养项目明星,加强宣传,多方位、多角度地发扬彝族传统体育文化。
无规矩不成方圆,竞技性是体育运动的灵魂,是体育项目发展传承的核心。但在具有观赏基础的竞技性保证之外,体育也承担着更多的教育功能。习近平主席认为,体育不仅仅是一种身体运动,还是一种教育手段、一种生活方式,是塑造健全人格、促进人全面发展的有效途径。梅贻琦先生曾感悟:“体育之目标,不单是造就几个跑多快,跳多高,臂腿多粗的选手,不单是要得若干银盾、锦标,在此之上,还有发展全人格的一个目标”[27]。体育作为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与教育的本质是一脉相承的,它们的目的都在于促进人身心的全面发展。最大限度发挥体育的教育功能,通过体育这一手段从身心两方面培养具有体育精神的人是体育的终极目标[28]。
中国体育的基本功能同西方体育一样,都是发展人的身体、改进人体健康。但是,中国体育的思想教育功能比西方更明显、更突出。自古代起,中国人就注重通过体育进行意识形态教育,包括思想、意志、道德、作风等。《礼记》曾载:“故射者进退周旋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牢固。”在古代的剑术、赛马、马球等许多军事体育项目中,人们重视勇敢精神的培养。中国武术从汉代起,就讲求仁义道德,而后,这些道德原则获得充分发展被称为“武德”。明清时期,武德已包括爱国、尊师、除恶、互助、公平、礼让等思想意识。在农牧相兼的经济生活模式与封闭的地域空间中,彝族摔跤尊祖尚武,天然具有英雄主义的精神[29],同时将彝族男性“出门骑骏马、在家磨石磨”(彝族谚语)的自尊与谦和的个性展现无遗。因此,彝族式摔跤比赛,以荣誉感为先导,以超人体能、王者风范反映着该民族对英雄“征服对手、获取胜利、光明磊落、尊重对手”的情感认同与期待[30]。这对练习、参与其中的青少年的人格培养与塑造有着积极的榜样作用。我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挖掘、整理、推广和传播本民族文化的同时,也要兼顾到项目的意识形态对人格培养的教育意义,尤其是青少年,因此让传统体育走进校园显得尤为重要。在广阔的四川、云南等彝族传统聚居地区,强调“成王败寇”的西方竞技体育文化正不断影响着当地青少年,不免会让其在体育运动的终极意义上陷入误区。因此应在中小学校园体育课或大课间中,引入本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在丰富体育文化视野、健全体魄的同时,使广大青少年明白体育不仅仅是精明的算计与残酷的竞争,更多的是尊重、互助、礼让,同时蕴含着在逆境中不屈不挠,最终战胜自己的人生哲理。以传播传统体育文化为契机培养健全人格,有助于为青少年今后的人生道路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与世界观。
体育人类学曾提出“爱斯基摩人”之路,是一条身体运动与传统文化的返璞归真之路[31]。我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与西方竞技体育(西方民族体育)的重要区别就是拥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代表着本民族的精神文明。在近年的彝族火把节中,传统的、原生态的日都迪萨火把节场地在官方宣传中消失,政府将游客目光吸引到更现代化的场地中,以组织竞技体育比赛为主要文体版块,而对彝族传统体育项目文化传播声音微弱。我们在面对西方竞技体育文化的入侵时,更加应该用“文化相对论”,即用平等的视野来看待陌生文化。发扬和继承我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重点要发掘其文化价值,民族体育的特殊价值在于维系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参与式发展模式是其最佳发展路径。应以少数民族传统节庆为契机,大力开展旅游经济的同时,挖掘树立原生态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形象,扩展多维参与渠道,使人们形成“了解—参与—认知—传播—再参与”的模式,以传播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为载体最终发扬民族传统文化,加快实现伟大的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