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和弯弯先生

王一梅

前情提要：

米粒、小眼镜安迪和弯弯先生在黑羊村意外遇到了高校长，高校长要去完成他的任务，并叮嘱米粒和小眼镜安迪把弯弯先生安全送回城里。幸运的是，弯弯先生遇到了他多年未见的人类父亲——方老爹！

第八章 方老爹的木材厂

此刻的方老爹走在长谷村的田埂上，他的手放在背后，左手握住右手，晃着头朝前走去。他看见了高校长，他很久很久没看见高校长了，有二十年？哦，更久，是的，在他记忆里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怎么会出现在长谷村？方老爹朝着东南方向望望，那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白羊村，如今叫芳草城。他又向着西北方向望望，那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木木城。高校长从芳草城来，要去木木城？

唉！他叹了口气。他走过了木木城、白羊村（芳草城）、长谷村，而每一次的离开都不是他情愿的。

他出生在木木城。那时候，木木城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木材加工厂，四面八方的树被砍伐下来，运到木木城的木材加工厂，加工厂周围山上的树也都被砍伐了，山坡变得光秃秃的，每一个加工厂都装满了木材。

木匠们不停地做木工，做精巧的椅子、桌子和家具。而刨木头是方老爹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一刨子下去，刨出一朵木头的花。在他看来，这朵木头的花胜过美丽的玫瑰花。

可是，砍伐了过多的树木，木材资源匮乏了，再说，人们改用机器加工木料了，木木城的木材加工厂关闭了。

方老爹不愿意离开木木城，可是，他又能去哪儿？能做什么呢？于是，他鼓足勇气，走出了木木城。

方老爹的新开始就是白羊村，这里有许多可爱的白羊和爱养羊的人们。这是和木木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青青的草地，绿色的田野，白色的羊儿，三两只结成一群，悠闲地吃着草。

看着这一切，方老爹的心变得安静起来。他留下来了，也开始养羊，他和弯弯先生就这样相遇了。他们相依为命，他把弯弯先生当成最好的伙伴。慢慢地，弯弯先生占据了他生活的主要部分。

“弯弯，告诉你啊，从前，我在木木城的时候，从没想过我会离开那里。”

“弯弯，我错了吗？我只是一个手艺人，我做木匠，但我并没有砍树。他们砍树，树没了，我也没活儿干了。”

“弯弯，我的朋友，其实，我喜欢这里，这里很美。”

“咩——咩——”弯弯先生回应着方老爹，他在说：“不去，不去，哪儿都不去了。”

方老爹听不懂弯弯先生的话，但他说：“我知道，弯弯，你是想说，你也喜欢这里，对吧？”就这样，方老爹和弯弯先生说着话。

在方老爹看来，弯弯先生像兔子一样可爱，像猫头鹰一样聪明，像狗一样懂事，像孩子一样让他牵挂。

在这里，方老爹认识了米粒的外婆，认识了白羊村小学的高校长。米粒的外婆帮他剪羊毛，高校长教他和村子里所有的养羊人养羊。

“羊吃草，长出毛，人们剪羊毛，做成毛衣。这是一条链。”高校长说。

方老爹不太明白什么是“链”，可是他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感谢羊。他渐渐地成为白羊村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人们会说：“方老爹，给我修一下羊圈的木栅栏吧。”“方老爹，我家里的椅子坏了，你给我修一下吧。”方老爹总是快速完成修理工作。村里有一位木匠，真方便哪！

大家喜欢方老爹。被大家喜欢的感觉让方老爹更加喜欢白羊村，他觉得白羊村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直到来了黑色的铁角羊，白羊村开始变了。他不知道铁角羊对白羊说了什么，几天之后，所有的羊都不见了。

“羊不见了，不见了！”一位婶婶大声呼喊。

“我的弯弯也不见了。”方老爹说。

“难道你不认为你的羊去了安全的地方吗？反正你也不可能把你的羊卖给别人，让羊去别处生活一阵子。这是高校长说的。”婶婶说，“这里马上会变成城市，羊去了别处，也少了一份牵挂。”

“好啊，太好了，變成城市太好了。这真是我所期盼的。”婶婶的女儿说。

“什么少了一份牵挂，你就不认为有人偷走了我们的羊吗？他们派黑色的羊来拐走了我们的羊，对，一定是那只黑色的铁角羊，它给我们带来了厄运。它把我的白羊带哪儿去了？”一位老伯伯说。

“不，不是铁角羊，是我，我带走了你们的羊。”高校长出现在大家面前。

“为什么？”老伯伯不解地看着高校长。高校长一直是受人尊敬的校长，他怎么会带走大家的羊呢？

“准确地说，是羊要跟我走，不是我带走了它们。铁角羊带来的消息是正确的，它说，不久之后，这里即将成为城市。是的，我已经得到证实，白羊村将成为芳草城的一部分。各位乡亲，白羊村的路一直不好走，一到下雨天就没办法出门，村庄周围的树也被砍伐得所剩无几，孩子们没有好的学习环境，这些问题都将会在城市化过程中得到解决。当然了，城里是不可以养羊的。”高校长说。

“我就想像现在一样，我不想当城里人。”那位老伯伯说。

“请相信我，为了下一代，我们需要改变，而改变需要时间。比如，树木被我们砍伐了，我们要重新种起来，树木长大需要时间；再比如，我们的村子太小了，而我们的人口变多了，我们要盖房子，这也需要时间。我们要的不是乱糟糟的城市和乡村，而是更加美好的城市和乡村。”高校长说得有些激动。

“那么，我们现在乱糟糟的吗？”老伯伯问。

“也许，是乱糟糟的，也许，我们犯过一些错误。我可以说说我的故事。”方老爹说。

“我们没工夫听故事，我要回到从前的生活，我要我的羊。”老伯伯固执地说。

“不，请你们听我说。”方老爹大声地说话，他从不大声说话，周围的人愣了，只听方老爹说：“我，原本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我生活在木木城。你们谁听说过木木城？”

“我听说过，那里很美，到处都是树木，还有一个大烟囱，还有很多木材加工厂。”婶婶说。

“是的，在来白羊村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那里。可是，许多树木被我们随意砍伐了，木木城不再是我们美丽的家园，我只能搬到这里来。”

听着方老爹的故事，白羊村的人们沉默了。白羊村的树木也被砍伐了，白羊村的草地也被破坏了。白羊村的路也都是灰尘和泥浆。这些难道不需要改变吗？

这次讨论后不久，报纸上也刊登了白羊村即将变成城市的消息。那些喜欢城市生活的人们高高兴兴地搬走了，过了三年，曾经的白羊村变成了如今的芳草城。人们又搬回来，适应了新的生活。

但是，方老爹不行，他老了，不想改变。

米粒的外婆也不行，她离不开土地，离不开她的菜地。

还有那位固执的老伯伯，他也不愿意过城市生活。

所以，他们搬到了长谷村。这真是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山谷。

既不能当木匠，也没有羊陪伴，方老爹就只能种一些蔬菜，帮别人修理家具，就这样又过了很多年。他的心里空空的，他变得沉默，喜欢独自一人在田埂上走走，他的手放在背后，左手握住右手，摇着头往前走去，看看他的鸡、鸭和青菜。

“一切都变了。”方老爹说，“变了。工厂没了，羊没了，老了，都老了。”曾经的木材加工厂在记忆中褪色，弯弯，时不时地出现在方老爹的梦中。

而此刻高校长已经来到了木木城。那个大大的烟囱依然矗立在路边，烟囱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木风车，它们组成了一道风景，这是从前的痕迹。

走进村子，一大片草地呈现在高校长的面前。一只一只石羊蹲在草地上，它们有的是站着的，有的是蹲着的。在它们的身后是一片大大的树林。

“三十年了，这些树都长大了，你们也该回来了。”高校长望着远处说。然后，他蹲下来摸摸石羊的头，“辛苦了，伙计们，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你们一定特别想重新成为羊。但是高鼻子家族并非所有的成員都拥有魔力，我就是差劲的一员。”

高校长站起来，对着大烟囱说：“等下一个月圆的日子，我会叫醒你们，还有米粒和小眼镜安迪，还有很多人，大家都会来帮忙，然后，一起用枫杨树果实的汁水，给你们沐浴，擦干净岁月留在你们身上的痕迹，让你们变回从前的样子。”

高校长期待着木木城变成一个热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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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铁角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