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陈蹊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草弯下身去,试图亲吻土地。燕子低低飞过,花朵和叶子更是急迫地落下,轻嗅着大地。
这都是风的作品。风本无声,风亦无痕。风就像一个冷面无情的女子,嫩手纤纤,抚弄尘间一切;眸如秋水,映出万物的影子。但它从不回首,风,很孤独吧。
相比之下,雨似乎要温情些。雨点先是小而密,落在薄薄的小青瓦上,叮叮咚咚,如珠玑在玉盘里乱跳,击在为采光而设的玻璃瓦上,声音尖脆,犹如琴声中的高音阶。
雨总是与我相伴,而风,只会静静地躲在远方。我和雨是亲密的,而我和风,则形同陌路。我企图在风中留下点儿什么,哪怕只是一个脚印也好,奈何风起风息,风过无痕,从不待我。
我追不上风,风也无法吹进我心里。阳光明媚的日子,穿过玻璃的阳光给人亮堂堂的喜感。空气是清澈的,夹杂着咸咸的大海的味道。趴在窗台上看天上的云缓慢地移动,所有人都以为我在看云,其实我看的是风,移动的云,就是风的手。
云朵给了我很大的启迪,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着。我迫不及待地约上几个好友,我们想一起去追风。我们买上好多风车,想将风车留给风。
恰时,田野还未种上庄稼,光秃秃的地头一马平川,无边无际。远远望着,很难寻到一丝耀眼的新绿。棕褐色的泥土,大军压境般,浩浩荡荡地占领整个土地。内心不免有些难过,心田似乎也荒芜着,失去了生机。
“将风车插在这块土地上,可好?”一个同伴建议。好主意!这多么像童话中的景象——田野上,三两个孩子,抱着几十个小风车,在田垄边奔跑,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个风车插入泥土,仿佛那是一群胆小的兔子,一受惊,便会逃窜得无影无踪。半截风车在泥土中,半截又露在外面,风车叶上,不小心粘上的泥土,也被用手轻轻地掸去。小小的手,不时还拨弄着风车的转叶。那四个尖尖的小角,如涟漪般,轻轻地转动。仿佛勾来了一片欣喜,洒落在孩子们的心头。数十个小风车渐渐显现,在泥土之上。
风来了!风车轻轻地转动,沙沙,沙沙……郁郁葱葱,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风车尖角,笑着,闹着,将丝丝的喜悦与慰藉,悄悄地放在风的心头。
“风会高兴的!”一个孩子说。是的,有了风车的连接,我初次感到,我与风,靠得那么近。远在天边的风,我追上了。我感到,风是暖的。我给风留下的,不仅是一地风车,还有风车所带来的喜悦。它们驱散了风的孤寂,融化了风的冷漠,风也因此吹进我的心里。
风,让我想到了父亲。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便如风一般冷漠无情,从小到大,他从没抱过我,我甚至质疑地问过母亲,我到底是不是父亲亲生的。母亲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里面是父亲的日记,他记录了我从出生以来所有或大或小的事儿,还在每件事的页面配了照片。
“他说等你十八岁的时候,把这个笔记本作为礼物送给你。”母亲对我说。我忍不住流了泪。父爱是隐忍的,而我错把那种隐忍当作冷漠,这和那些风多么像啊,这个笔记本,就是可以让我看得到风的风车。
温暖的风没有痕迹,却每天都在我的身边吹过。快乐时抚我的头,痛苦时熨我的心,待我如葵花一般,助我向上,催我向暖,一寸一寸,不遗余力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