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益青
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在这些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最有地位的文学形式中,楚辞绝对不能错过。本文赏析楚辞的代表作——屈原的《离骚》,发现其有三大创新之处:手段创新:充分利用楚辞直播自我高大形象;手法创新:披着浪漫主义羊皮的现实主义“狼”;语言创新:全力将地方文化升格为天下文化。
手段创新:直播自我高大形象
《离骚》本质是一种特别荡气回肠的诗体,它发展了抒情诗的艺术,把塑造诗人的自我形象作为诗歌的主要艺术目标。诗中抒情主人公的形象就是作者的自我形象。它以巨大的篇幅塑造着诗人的自我形象,因此它就有可能全面完整地反映诗人自己的性格、爱好、理想、追求和斗争。用现在的话来说,屈原采用了文字直播的方式塑造自己的形象。
直播周围的环境气氛???例如,诗中写道: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齑怒。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这一节里实际上写了三个形象:诗人、党人和荃(或灵修,指楚王),诗人不仅写“余”(我,实即诗人自我)为国家的前途奔走先后和不怕因正直取祸,正面塑造抒情主人公的爱国主义者的形象,而且把这个形象放在党人的偷乐、楚王的信谗和反复无常的环境中,让环境去衬托诗人的爱国主义精神,使之更加突出鲜明。
再如: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揽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和蕙兮,索胡绳之纚纚。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用饮露餐花和佩饰香草嘉木来象征和比喻诗人高洁的人品修养和高尚的道德追求,但诗人在开头就先揭露了当时的社会现实是大家都在追名逐利,贪心不足,而且嫉妒贤能,在这种社会风气下,诗人的人品和道德就显得更加拔出流俗,展示出“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渔父》)的诗人的形象性格。
直播激烈的矛盾和冲突 在《离骚》的第一部分里,诗人主要是塑造两种类型的人物:
一是诗人自己。他高尚廉洁,有着美好的理想、顽强的斗争精神和强烈的爱国精神。
二是楚王和党人,他们昏昧庸俗,贪婪自私,结党营私、嫉害贤能。
屈原把这两种对立的人物形象的矛盾和斗争描写得丰富多彩,生动细腻,从而使善与恶,美与丑得到鲜明的表现。更难能可贵的是,诗人还通过形象化的语言来展现人物内心的矛盾和冲突。屈原在现实的斗争失败之后,思想上产生很多矛盾,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理想和操守,还是抽身退隐、明哲保身?是继续留在楚国,还是去楚求合?诗人曾说:“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大有迷途要知返的意思。这说明诗人的思想确实产生过动摇。并且他假借虚构的人物女媭对自己作了一番诚心诚意的批评和劝告,要他不必在举世结党营私的时候,还保持自己的“茕独”,言外之意还是随从流俗的好。但是诗人的思想是矛盾的,他借向重华的陈词又否定了女媭的意见,通过对历史的回顾,他认识到:“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终于,在这场矛盾的冲突中,追求“义”和“善”的思想获得了胜利,于是诗人开始了叩帝阍求佚女象征着追求“义”和“善”的上下求索。
在对待去国与否的问题上,矛盾和冲突也是尖锐激烈的。诗人设计了灵氛和巫咸的话来表现自己内心的激烈斗争。灵氛告诉他楚国的现实昏乱黑暗,善恶不分,不如去国。巫咸则说应该留楚求合。诗人仔细地审度了两种意见,确认楚国的现实环境实在无可作为,于是听从了灵氛的话,开始“指西海以为期”的神游。但神游中瞥见故国的时候,却仆悲马怀,终于“蜷局顾而不行”,留楚战胜了去国的心理,爱国主义的思想得到最后的胜利。诗人正是通过这一系列的矛盾斗争,完成了抒情主人公完整的形象和性格描写,使之成为我国古代文学中最光辉灿烂的典型形象之一。屈原的这一伟大创造,把抒情诗的艺术发展到登峰造极,具有划时代的伟大意义。
直播纯洁高大的主人公 一是他有着突出的外部形象的特征:“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长顑颔亦何伤”。很多屈原的畫像即使不写上“屈原”二字,人们也可以一眼认出是屈原,就是因为都依据了诗中的这种具有特征性的描写。
二是它具有鲜明的思想性格:
首先,他是一位进步的政治改革家,主张法治(“循绳墨而不颇”),主张举贤授能。
其次,他主张“美政”,重视人民的利益和人民的作用(“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反对统治者的荒淫暴虐和臣子的追逐私利(陈辞一段可见)。
第三,他追求真理,坚强不屈(“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虽体解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这个形象,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集中体现,二千多年来给了无数仁人志士以品格和行为的示范,也给了他们以力量。由于理想的崇高,人格的峻洁,感情的强烈,这个形象就远远地超出流俗和现实之上。
手法创新:披着“羊皮”的现实主义“狼”
一直以来,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都是以浪漫主义诗风开启者的面貌植根于人们心底的。因而,许多人就很自然地认为,屈原的作品当然是浪漫主义之作。这一点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这只是侧重于其创作方式而言。从屈原诗作的表现内容这一方面考察,我们发现,其中也有许多直接或间接反映当时生活情形、社会现状的内容,也能从中看到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抒情或叙事的主人公形象,他也是现实中人,并非虚构。这又使屈原的作品有了深刻的现实性,具有了现实主义的因素。正因如此,屈原的作品,尤其是《离骚》,我们就不能片面地认为它只是浪漫主义之作,而是把表现内容上的现实主义和创作方式上的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艺术精品。这样,才能更真实而全面地展示屈原作为诗人的伟大之处,更能显示其作品的绚丽多姿的魅力。
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素有“风”“骚”并称之说,用“风”来概括《诗经》,用“骚”来概括楚辞(以屈原的《离骚》为代表性诗作)。并且因它们分别是中国文学史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而闪耀着迷人的光芒,至今熠熠生辉。这样,伟大的诗人屈原的长诗《离骚》自然就成为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之作,而且在人们的头脑中根深蒂固。
然而,在屈原的作品,尤其在《离骚》中,我们更会深刻地感受到蕴含在字里行间的诗人屈原跋涉、挣扎其中的黑暗污浊的现实,以及在污浊的现实中诗人痛苦而又执着地上下求索的孤傲不群的身影。通过诗人的作品,我们才真正认识了一个在污浊、黑暗、腐朽的现实中不屈的灵魂;我们才从心底里记住了一位高瘦的,紧锁着双眉,微扬着下巴,身佩长剑,宽袖迎风,时而行吟泽畔低头沉思,时而登高望远求索的伟大诗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屈原的作品中具有丰富的反映社会现实的内容,使这些作品富有强烈的现实性。据此,我们认为:以《离骚》为代表的屈原的作品,是具有深刻现实性的浪漫主义杰作,是表现内容上的现实主义和表达方式上的浪漫主义的完美结合之作,不能只片面地强调或忽略其中一个方面。这样,就更能显示出伟大的诗人屈原的作品那绚丽多姿的艺术魅力!本段拟从污浊现实中不屈的抗争与追求和高洁理想中的浪漫情怀两个方面对屈原作品中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完美结合这一论点作深入地分析。
独孤求败的战斗狼 《离骚》通过诗人一生不懈的斗争和身殉理想的坚定信念与坚贞行动,表现了诗人为崇高理想而献身祖国的战斗精神;表现了与祖国同休戚、共存亡的深挚情感;也表现了他热爱进步、憎恶黑暗的光辉峻洁的人格。同时,通过诗人战斗的历程和悲剧的结局,反映了楚国政治舞台上进步与反动两种势力的尖锐斗争,暴露了楚国政治的黑暗腐朽和反动势力的嚣张跋扈。它虽是一首抒情诗,却反映了丰富的社会现实内容,闪耀着现实主义的光耀。
一是屈原的政治理想与黑暗现实的对立。
作为一个政治家,屈原的政治思想的核心是:“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离骚》)。所谓“举贤授能”,就是不分贵贱,把真正有才能的人选拔上来治理国家,反对世卿世禄,反对旧贵族对权位的垄断;所谓:“循绳墨而不颇”,就是修明法度,即法不阿贵,限制旧贵族的种种特权,这也是屈原所谓的“美政”理想。这一政治思想目的在于革除弊政,使楚国走上富强的道路,但正是这一“美政”理想,却使他与楚国腐朽贵族集团形成了尖锐的对立。在外交上,楚国国内也分为两派:以屈原为首的亲齐派,和以怀王幼子子兰为首的贵族集团为亲秦派。屈原以敏锐的目光洞察了当时的政治形势,认为非联齐不能抗强秦,这也造成了他与保守的贵族集团的对立。
正是这严重的对立,为屈原“美政”理想的实现设置了重重障碍,也最终导致了屈原只能以身殉了自己的政治理想;正是这些由奸佞之徒纠集起来的屈原的敌对势力,构成了屈原至死没有屈服的黑暗现实。
二是从《离骚》的内容分析其现实性。
《离骚》的第一部分(从篇首到“岂余心之可惩”),诗人以现实主义的笔触描写了楚王的昏庸,党人的偷乐,群小的贪婪,展示了楚国政治舞台的黑暗现实。
诗人从早年起就汲汲自修,锻炼品质和才能,并决心把一切都献给祖国的富强事业。正如诗中所说“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他对楚王说:“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但是诗人这一热爱祖国和人民的愿望,却因为触犯了贵族集团的利益,招来重重的迫害和打击:贵族群小向他围攻,极尽污蔑诽谤之能事;楚王听信谗言,不仅不信任他,反而放逐了他;他为实现理想而苦心培植的人才也变质了。当诗人回顾到这些,想到自己的理想遭到破坏,祖国的命运岌岌可危,便抑制不住满腔愤怒的感情,向腐朽反动势力进行了猛烈地抨击。他痛斥贵族群小“竞进以贪婪”“兴心而嫉妒”“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指出他们蝇营狗苟,把祖国引向危亡的绝境:“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他怨恨楚王的昏庸,不辨忠奸:“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他还大胆地指责楚王的反复无常:“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对人才的变质,诗人也表示了深深的惋叹:“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但诗人并没有被这种沉重的感情压倒,也决不向反动势力屈服,他宁肯承担迫害,也不变质从俗:“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他深信自己的正确,要永远坚持自己的道路,忠于理想:“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變兮,岂余心之可惩?”
在这一部分里,我们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屈原所置身其中的楚国统治阶级内部奸邪当道、庸俗势利、黑暗污浊的现状以及令人窒息的浓重氛围。其中现实主义之特色表现得鲜明而突出。
离骚的第二部分(“从女媭之婵媛兮”到篇末),表现了诗人为实现自己的美政这一崇高理想的热烈追求和不懈斗争。描写了诗人对未来道路的探索:“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展现了他真实的心路历程。诗人被腐朽的贵族集团排斥在现实的政治生活之外,他苦闷彷徨地面对着未来,究竟选择什么样的道路呢?首先,女媭劝他不要“博謇好修”,应该明哲保身。但诗人通过向重华陈辞,分析了往古兴亡的历史,证明了自己态度的正确,否定了这种消极逃避的道路。于是追求实现理想的强烈愿望,使他升腾到了天上,他去叩帝阍,阍者却闭门不理;他又下求佚女以通天地,也终无所遇。这天上实际是人间的象征,说明再度争取楚王的信任也是不可能的。接着诗人去找灵氛占卜,巫咸降神,请他们指示出路。灵氛劝他去国远游,另寻施展抱负的处所,巫咸劝他暂留楚国,等待时机。
诗人感到时不待人留在黑暗的楚国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于是决定出走。但这又是多么矛盾而痛楚的决定,因为这一选择与他的爱国感情发生了尖锐的矛盾。因此,正当他升腾远逝的时候,却看见了祖国的大地:“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他终于留下来了。诗人通过这一系列虚构的境界,否定了与他爱国感情和实现理想的愿望背道而驰的各种道路,最后决心一死以殉自己的理想:“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这是作为爱国者的屈原当时所能选择的一条道路:以死来坚持理想,反抗黑暗的政治现实的道路。
这一部分内容虽然以色彩缤纷、波谲云诡的描写把读者带入一个幻想的境界,但却真实生动地表现来了诗人在政治上的努力挣扎与不断追求矛盾而痛苦的心理发展过程,留下了诗人在污浊现实中奋力挣扎的深深的印痕,同样表现了强烈而鲜明的现实主义因素。
黑暗的现实,腐败的政治使他壮志难酬,处境是如此艰难。由此注定了伟大诗人浪漫但更多的是艰辛的求索。这又是《离骚》中现实主义的集中体现。
怒极反笑的伪装“羊” 《离骚》在内容上具有深刻的现实性,因而体现出现实主义的特质,但在创作方式上,《离骚》却又表现出了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因而《离骚》更是一篇具有深刻现实性的浪漫主义之作。他发展了我国古代人民口头创作——神话的浪漫主义,成为我国文学浪漫主义的直接源头。那么,《离骚》的浪漫主义特征又体现在那些方面呢?
一是作者由于社会现实刺激而迸发的激情和反抗现实的叛逆精神。
浪漫主义作为一种创作方法,他不是按照现实的本来样子去描写现实,而是更多的表现作者由于社会现实刺激而迸发出来的激情,表现作者对理想的强烈追求和反抗现实的叛逆精神。而屈原的《离骚》正具有这样一些特征。
《离骚》的前半部分,着重是诗人对自己的经历和遭遇的描写,但在表现方式上并不是完全写实的,而是把自己生活上的经历和情感深化为一种善与恶、美与丑、光明与黑暗的不可协调的斗争,以新奇的比喻,夸张的描写表现善与美的崇高,恶与丑的龌龊,表现了光明与黑暗的势不两立,从而把一个时代的面貌整个呈现出来,启发人的认识,给人以正确的爱憎,激励人的心灵。
在诗的后半部分,诗人更完全采用了幻想的形式,虚构的意境,写出了他的深刻的内心世界。诗中用上天下地的描写,希望与失望的回旋反复,尽情地吐露了诗人的郁闷,表达了周围环境的黑暗和冰冷,表现了卓绝的战斗精神。
在这一部分,诗人特地从神话的传说中汲取丰富的形象,通过奔放不羁地想象把他们组织在一起,构成了层出不穷、生动和美丽的画面。在诗人笔端,曦和(日神)、望舒(月神)、飞廉(凤伯)、丰隆(雷师)以及凤凰、飞龙都供他自己驱使;县圃、崦嵫、咸池、天津、不周,都是他所到的地方,其想象之大膽、丰富、新奇,古今罕见。
特别是诗人在运用这些古代神话传说时并不受原故事的拘束,而是通过一番自由想象把原有的神话结撰成一个新的主题,成为诗人表达思想感情总的艺术构思的一部分。这种表现手法,无疑使幻想更自由。如诗歌最后一段,写他驾着鸾皇、凤鸟,一路车马喧闹;当转道昆仑,行经流沙,指向四海时,突然驻足在楚国上空不忍离去,把全诗推向高潮,有力地表现了诗人的爱国思想和情操。
《离骚》中所表现的作者对理想的执着而强烈地追求和反抗现实的叛逆精神是其浪漫主义特征最集中的体现。
二是在残酷现实中对理想的执着追求。
《离骚》中自始至终贯串着诗人以理想改造现实的顽强斗争精神,当残酷的现实终于使理想破灭时,他更表现了以身殉理想的坚强意志。
屈原站在历史的前沿,洞察社会发展的前景,在《离骚》中表现出了对大一统的憧憬与追求。诗人从儒家的理性角度出发认为举贤授能是实现“美政理想”的必由途径,“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
然而不幸的是,黑暗的现实、腐败的政治使他壮志难酬,处境很是艰难:要么服从权威,同流合污;要么坚持己见,斗争到底;要么逃避困难,离国出走。屈原在理想之路被现实断绝的情况下,不得不转入幻想的境界中,寻求一种理想生活,寻求实现理想的新路径。他叩阊阖,登阆风,游春宫,求宓妃,见佚女,灵氛占卜,巫咸降神,最后驾飞龙象车,远路周游,神驰邈邈,终于临睨故乡,仆马悲怀,蜷局不行。
屈原的幻想忽上忽下,像梦一样恍惚迷离,飘忽不定,变化万千,但这是伟大诗人的浪漫而艰辛的求索,即使“彭咸之遗则”也不放弃,是何等的勇气,何等的坚定!
《离骚》闪耀着理想主义的光辉异彩。诗人它所表现的是“伏清白以死直”“九死而不悔”的刚毅不屈的精神,是探索,是苦苦地追求。诗人以炽烈的情感、坚定地意志,追求真理,追求完美的政治,追求崇高的人格,至死不渝,产生了巨大的艺术感染力,是《离骚》浪漫主义精神实质的又一重要表现。从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想象到诗人怒极反笑的表情。
美化虚构的陪衬物 王逸为《离骚》作序云:“善鸟香草以配忠贞……灵修、美人一媲于君……”。作为诗歌的象征手法,《离骚》中香草美人意象是一个复杂而巧妙地象征比喻系统,表达着作者追求内美,贤臣明君的渴慕等;以香花芳草作为抒情主人公的情志节操的象征,令读者如睹其崇高圣洁之姿,如闻其道德之芳香,以至使整部辞赋蕴藉生动。
《离骚》中充满了种类繁多的香草,有十八种之多,这些香草作为装饰,支持并丰富了美人的意象,具有鲜明的象征意味。如《离骚》中的主人公的衣冠装饰由香草缀成:“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用以表现自身高洁的品行;“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诗人的饮食是这样的精纯,即使是面黄肌瘦也坚不改辙,可见诗人的信念;“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枇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采摘芳草香花,如此不辞辛劳,可见诗人锻炼修养的辛勤。蕙、兰、桂、椒、芙蓉、荪、芷、荷、杜蘅、菊等等这些香草构成了一组意象群,被借用来表白屈原自己的高标独立,不与奸佞小人同流合污的品质,在一定程度上说就是“善”“美”的人格体现。
同时,香草意象作为一种独立的象征物,它一方面指品德和人格的高洁;另一方面与恶草相对,象征着政治斗争的双方,香草或比况当世贤德,或喻指古代贤人,随文见义,如“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用“众芳”喻群贤;“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苣!”在此,蕙、苣等香草均是比喻贤能的人物;“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蘅与芳芷。兾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其中所及的兰、蕙、留夷、揭车、杜蘅、芳芷,都为香草,比喻各怀才识的诸色人才,即“众贤志士”。
另外,美人的意象,同样被赋予了鲜明的象征意义,或比喻君王(“恐美人之迟暮”),或是自喻(“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其实质是对一种理想的政治关系的借喻。
语言创新:地方文化升为天下文化
让楚地母音唱响天下 屈原在南方民歌的基础上,创造了一种新的诗体——楚辞。它的语言句式上的特点是句子的长短不齐、参差错落以及多用兮字。根据历史记载,一些楚歌,如《越人歌》《沧浪歌》本都是可以歌唱的。《离骚》在当时虽然未必能唱,但是由于这种体裁本身与民间歌曲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它本身也具有优美的节奏声调,也就是说具有音乐美。据说读楚辞,要用一种特殊的楚声才好听。“楚辞”当然是指楚地的方音。《汉书·朱买臣传》说到朱买臣“说《春秋》,言《楚辞》,帝甚说之”,所谓“言《楚辞》”就是朗诵楚辞,而且以此受到皇帝信任。但是为什么会读楚辞就能如此获宠于皇帝?难道一般人不会读楚辞?当然不是,这说明朱买臣读楚辞是有一种特殊的声调。买臣是吴人,吴在战国时属楚,所以也可称楚人,因此,他是以“楚声”来读楚辞的,别的人虽然会读楚辞,但不会用“楚声”,买臣因此获宠。这种“楚声”当是一种以楚方音为基础,再加以诗歌的特有的节奏音调,读起来非常悦耳动听。
把楚地方言推向天下 楚方言入诗,是《离骚》在语言上的另一个特点。楚方言的运用并不仅是作者为了表示自己对楚国语言的热爱,它是楚辞的地方特色的必然,是楚辞新诗体的重要组成因素,所谓“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故可謂之楚词”,就说明“楚语”本是这种新诗体特征之一。但是方言的运用又不是不经选择的搬用,而是诗人根据作品思想感情的需要经过一定的筛选。《离骚》中的方言除了少数动词、名词外,多是一些最能表达喜怒哀乐愁的感情的语气词。屈原是楚人说楚语,《离骚》又是充满感情的抒情诗。对屈原来说,用善于表达感情的楚方言中的语气词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自然最方便,最得心应手。如果我们把《离骚》中的属于楚方言的语气词都去掉或者换上别的语气词,那将是什么样子?
将楚地语言加工升华 《离骚》的语言华丽和一定程度的对偶也是它的语言的一个特点。刘勰说《离骚》“惊采绝艳,难与并能”“金相玉式,艳溢锱毫”,又说学习屈原的人“中巧者猎奇艳辞”,这都说明《离骚》语言华美。诗人把大量香花芳草写入诗中,就使语言带上了流光溢彩的华美成分,很好地表达了诗人拔出流俗之外的高洁品质和崇高的理想。《离骚》的语言基本上是参差不齐的,但有的句子也具有整饬工整的特点。例如: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以上几例都是对偶句。对偶句在《诗经》中已有,但多是偶然得之。《离骚》这样比较整饬的对偶已经是出于诗人的有意为之。考察一下《离骚》和屈原其他作品中对偶句之多,就可以明白诗人是在追求一种语言的整齐美。而且我们如果用刘勰在《文心雕龙·丽辞篇》中关于所谓“言对”“事对”的论述来考察,《离骚》中也有“言对”和“事对”。所谓“言对”,他说是“双比空辞者也”,就是两句并列对偶而不用典。据此,上面所引皆可称之为言对。 所谓“事对”,他说是“并举人验者也”,就是不仅句子并列对偶,还同时要用典。《离骚》中也有: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两件事例(典故)说明一个道理,是事对。刘勰说:“言对为美,贵在精巧;事对所先,务在允当。”《离骚》中上述对偶句,基本上符合要求。而且“言对为易,事对为难”,《离骚》中的对偶句已达到了较高的水平。对偶是利用汉字本身的特点而形成的一种形式的美,是我国后世辞赋、骈文和诗词经常用的一种形式,屈原在这方面是有开辟的功劳的。
总之,《离骚》是一篇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的长篇政治抒情诗,以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的完美结合成为我国文学史上的杰作,其创新之处值得仔细研究。
(作者单位: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龙湖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