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下的奇异鄙视链

宦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比较的地方就有鄙视链。在孩子兴趣班鄙视链中，越冷门、越砸钱的越“高贵”。

最近，一则关于西藏学区房的消息，在家长群里炸了锅。

一位河南高考生的家长，打着“以极低的分数，录取到重点大学”的算盘，在中介巧舌如簧的忽悠之下，花了29万元在西藏地区买了一套“学区房”，准备以此成为孩子在西藏参加高考的敲门砖。

这其中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中介宣称“人不用到西藏，就帮你走完一切流程”这样可信度极低的话，家长居然深信不疑，在没有进行核实的情况下，便在中介的催促中，匆匆付了钱，巴望着能以西藏考生的身份参加今年的高考。最终结果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的孩子既没有讨巧成为西藏考生，29万元到现在还剩4万元未能讨回，只能求助媒体。

事情听上去虽然有些荒诞，背后却是家长无处安放的焦虑。孩子刚出生，父母们就开始张罗着如何培养孩子。早教机构中，满是走路还不稳的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就已经跟着早教老师开始接触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转眼孩子进了幼儿园，放学之后，各个培训机构连轴转。成为学龄儿童前，父母又开始为孩子张罗学区房，最好是那种小学、初中都是名校的学区，一次性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差得远呢！孩子入学后，还要去竞争各大补习机构的学习名额。对，是“争取”，想上大机构的补习班，首要条件是“考试”，考得好的才能进提高班，并不是交钱就完事。把孩子安顿进补习班后，还得想着如何培养孩子的特长。这年头，谁还没个才艺？

无论是学区房，还是补习班，抑或是才艺培训，对焦虑的家长来说，这后面也有完整的鄙视链。拥有双名校的学区房，堪称人生赢家;拥有单名校的也算是抱了个金蛋;没有好学校的学区房只能处于学区房鄙视链的底端。同样的道理，大型机构的提高班鄙视普通班，这里的普通班又瞧不上一般机构的补習班，在这条鄙视链中，线上补习班自然是落在底部的。即便是底部，还是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一对一的瞧不上一对多的，在这条鄙视链里大班制的课程自然是垫底的。

这些鄙视链或许还能令人理解，让人没想到的是，才艺培训也能搞出鄙视链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比较的地方就有鄙视链。在孩子兴趣班鄙视链中，越冷门、越砸钱的越“高贵”。譬如，在体育类培训中，近年来，学费贵得吓人的马术拔得头筹，跟在后面的有高尔夫、冰球、击剑、棒球、橄榄球、花样滑冰……像游泳这样的运动基本上是垫底的。

“课外辅导班不是在培养你的孩子，是在培养你孩子的竞争对手。”所有家长在各类培训商家的集体恐吓下，都不愿意孩子在竞争中落后。教育似乎成了一场网络游戏，不“氪金”怎么可能成为赢家？

《2018年中国家长教育焦虑指数调查报告》显示，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当代中国家长教育焦虑指数为67点，整体处于比较焦虑的状态。在这群焦虑的家长中，身处中产阶层的家长的焦虑指数最高。

“有些人就出生在罗马，却还比你辛苦、比你勤奋、比你更努力。”自媒体中，类似这样的话语数不胜数，成为制造焦虑的毒鸡汤;再叠加培训商家的集体恐吓，家长们个个像是打了鸡血，推着孩子使劲往前跑，生怕落在了后面，成了输家。

焦虑下，起跑线上的输赢成了父母眼中唯一的结果。然而人生漫长，一时的输赢是否真的能够左右一个人的人生？人这一辈子时时刻刻都在磨炼，跌倒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能站起来。相比起跑线上的输赢，焦虑的父母们或许更应该停下来想一想，到底是怕孩子的人生路不如意，还是害怕孩子无法成为自己想象的样子？又或者是，害怕孩子的未来将从自己一刻都不敢懈怠、努力工作换来的生活中坠落？当想明白这个问题后，或许我们便能接纳自己，同时也能接纳那个曾经在我们心中并不完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