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哲学理论的进步往往是因为旧的学说或者体系对某些问题已无法解决,才会进行理论创新。充分了解马克思哲学变革之前的近代哲学发展进程和所遇困境,才能让我们更好认识和体会马克思实现的哲学变革。近代哲学基本特征是自我意识或主体性,相比于古代哲学,它到了自我意识,达到了对思维与存在对立的意识。在近代哲学无法解决自由与必然的矛盾问题时,马克思通过使主体现实化完成了哲学变革。
关键词:马克思;哲学变革;近代哲学
人类独特的生存方式决定了自由与必然的关系是人类存在的一种本原性结构。人类源于自然界,不得不受制于自然必然性;人类指向理想王国,同时受自由支配。这样,自然必然性构成了人类世界的存在规律,二者关系就构成了人类存在的本原性结构。因此人类不可避免地要在自由与必然的矛盾中运动。而哲学,做为一种以抽象语言为中介的理论性活动,做为一种以象征的形式对自由与必然矛盾问题的解决方式,构成了实践这种实在地解决自由与必然矛盾问题方式的存在和发展条件。
古代哲学没有察觉到思维与存在的对立,因而把意识理解为一种外在的、独立的存在物。因此在古代哲学家们的眼中,思维与存在的关系被简单地看成是一种存在物与另一种存在物之间的关系。与此种缺乏主体性的实体性哲学相比,近代哲学最明显的进步,就在于近代哲学对于人类的自我意识的自觉,突破了古代哲学那种实体性的思维范式。在此需要说明的是,近代哲学中的“自我意识”并不仅仅指与自然界对立的人类自我意识,也包括与群体意识对立的个体意识。纵观历史,在如何克服思维与存在的对立问题上,近代哲学分化出两条不同的路径:一种是实在论(经验论),认为思想的内容来自于人类的各种知觉;一种是唯心论(唯理论),认为人的思维具有独立性。也就是说,一派把人类世界的本质归结为人的肉体感受(自然属性),另一派则把人类世界的本质归结为一种超越了人的有限性的无限精神活动。这种差异导致了对自由与必然矛盾克服的不同取向,两派分别使用各自主张的理论对自由与必然的关系问题进行了解答。实在论(经验论)的代表人物为笛卡尔、斯宾诺莎等;唯心论(唯理论)的代表人物为洛克、休谟等。
一、近代哲学对自由与必然问题的尝试解决
(一)唯理论
笛卡尔是近代唯理论的创始人,其最著名的观点就是那句流传度极高的“我思故我在”。这句话同时也是笛卡尔哲学的出发点。笛卡尔认为,“我应当把凡是我能想出其中稍有疑窦的意见都一律加以排斥,认为绝对虚假,以便看看这样以后我的心里是不是还剩下一点东西完全无可怀疑”如此之后,他认为:“‘我思想,所以我存在,这条真理是这样确实,这样可靠,连怀疑派的任何一种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他发生动摇,于是我就立刻决定,我可以毫无顾虑地接受这条真理,把它当做我所研究的哲学的第一条原理。”在这里,笛卡尔首先确定了“我”存在的确定性。由此,笛卡尔又由“我”的存在的缺陷性、不完满性推出一个被不完满的“我”依赖的完满的实体,即上帝。之后,笛卡尔又通过上帝推导出物质性东西的存在。这一系列推论过程暴露出笛卡尔哲学体系的致命缺陷:从认识论角度来看,一个有怀疑能力的“我”的存在是不可被怀疑的,完满的上帝由不完满的“我”推导出来;但从本体论角度看去,完满的上帝才是最高实体,“我”与物质都源于上帝。这两个推论都能成立,但二者是严重矛盾的。
唯理论哲学在解决思维与存在、自由与必然的矛盾关系问题中未能成功,经验论哲学又如何呢?经验论与唯理论最大的不同,在于从人的经验、感官中把握真理。
做为经验主义之先驱,洛克首次在其哲学体系中系统地论述了经验主义原则。他详细论述了“凡是存在于理智之中的无不先存在于经验之中”这一经验主义原则,进而反对唯理论主义者主张的“天赋观念”说,认为人心如同白紙,本无一切观念,观念均来自后天的经验,所以人的感官经验构成了意识与外部世界的通道。对于自我存在的论述,洛克与笛卡尔并无二致;对于外在事物的论证,洛克则认为人只能把握人的感官能感知到的事物的属性,对于事物内部的本质属性,我们无能为力。洛克的观点已经透露出由经验论滑向不可知论的倾向。
唯理论的出发点与经验论相反,把人的本质归结为理性,因而人类世界也被视为理性世界。但在这个理性世界中,人并不是自由的,这个理性世界中的诸多理念其本质在于束缚人的自由意志,导致唯理论者把自由归结为一种对某种外部必然性的顺从。从出发点来看,唯理论和经验论是相互对立的;但在结果上,似乎又是殊途同归的,都否定了人的自由的可能性。
(二)黑格尔
在黑格尔的哲学中,历史性原则得到了充分发挥。历史性原则也就是辩证发展的原则,其前提是对矛盾对立的客观性承认。在黑格尔看来,思维与存在、自由与必然原本是其哲学体系的核心范畴——绝对精神的两个方面,只是在绝对精神的自我发展过程中才表现为相互对立的两方面。若要克服双方的对立,并不像前人那样单纯追求矛盾的“消除”,而是在于肯定矛盾的客观存在性,进而在对立双方的相互否定中扬弃矛盾,达至最高的统一。黑格尔没有将自由归结为必然,也没有将自由与必然割裂,而是进步性地在承认矛盾客观性的前提下将矛盾的解决看作一个历史性的过程。但黑格尔的哲学仍然存在着严重缺陷,在他的哲学体系中,做为出发点的主体并不是现实的人,而是抽象的绝对精神。因此,自由与必然矛盾的解决并不是对人类存在的本原性矛盾的真实解决,通过扬弃最终实现的主体自由也不是人的自由,而是绝对精神的自由。由此看来,黑格尔对于自由与必然矛盾关系的解决实际上是一种虚幻的解决。他虽然承认了矛盾的客观性,但他将哲学主体认定为绝对精神,必然导致其得出的结论的虚幻性。将人类存在的自由与必然问题的解决当做绝对精神自我完满的一个中间环节,必然也将人类世界视为一种事先预设好轨迹的、僵化的理想世界,这也是对人类世界客观性的否认。所以哲学想要进一步发展,“主体现实化”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核心问题。
二、马克思的哲学变革
使主体现实化,变革旧哲学的任务是由马克思完成的,大体上说,马克思哲学变革的历程可以划分成三个阶段,即《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阶段、《神圣家族》阶段、《德意志意识形态》阶段。
(一)《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阶段
在此阶段,马克思的思想还深受费尔巴哈思想的影响。但与费尔巴哈不同的是,马克思认为人的类本质是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并且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人的活动不同于动物的活动,动物只能在自然性本能的指导下进行满足自身生理需求的活动,而人高于动物之处在于人可以依据不同的维度或尺度进行生产活动。但在私有财产的状态下,人的这种自由的状态会产生异化,会反过来奴役、支配人自身。异化劳动的最终结果是导致人与人的异化,因此,异化劳动是导致人与自然之间、自由与必然之间全部的历史对立的全部根源。而要消灭改变这种异化状态。就要消除产生这种状态的根源——私有财产。而要消除私有财产,马克思认为只有达到共产主义的社会状态才能实现。在这个阶段,马克思的进步之处在于首先,他将共产主义与其哲学理论联系在了一起。共产主义不再是一种不现实的幻想,马克思用自己的哲学学说为其作出了理论论证;哲学也不再是一种脱离人的现实生活的高高在上的思辨活动,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理论使哲学走向现实。其次马克思提出人的类本质是一种改造对象世界的活动,其中包含的物质实践概念呼之欲出。
(二)《神圣家族》阶段
相比于前一阶段,这一阶段更像是换了一个角度来对共产主义社会进行论证。马克思在这个时期受到法国唯物主义的影响比较大。通过对18世纪唯物主义学说的研究,马克思认为“正是自然的必然性、人的特性、利益把市民社会的成员彼此连接起来。”“他们不是神类的利己主义者,而是利己主义的人”。在这一阶段毫无疑问,马克思对法国唯物主义所持观点是基本肯定的。他试图从法国唯物主义出发,为共产主义作做出更贴近现实生活的论证。马克思在这一时期强调物质利益的基础性作用,强调要认识到环境对人的重要影响,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就强调应根据犹太民族的历史活动来理解犹太人问题的根源与实质。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阶段的马克思到《神圣家族》的马克思,可以看做是马克思哲学出发点的一种跳跃转换。前者继承了把历史把握为一个矛盾运动过程的辩证法传统,后者则继承了从自然特性出发的唯物主义传统。这两种出发点都有各自的合理性,但都遇到了阻碍。这就预示了一种新的视角的出现:将德国古典哲学的辩证法与法国唯物主义的唯物论内在地结合起来,建立新的出发点,才能克服目前所遇到的种种困难。
(三)《德意志意识形态》阶段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批判旧唯物主义的观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而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这表明此时马克思已经明确认识到了法国唯物主义的缺陷,区分了自己与旧唯物主义的立场。在批判旧唯物主义的同时,马克思也批判了唯心主义的抽象性。对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批判,为马克思使主体现实化,承认人类世界客观性的哲学变革拉开了序幕。人的活动创造出来的人类世界是客观存在的,那么活动出发点的活动主体的现实性就不言而喻了。这将这些现实的个人与抽象的“人”区别开来:他们并不是拥有纯粹的自由,也不是如同动物般只能依照自然规律行事,而是身处自然之中但享有一定自由活动权利的人,是能动与受动的统一体,是在自然规律约束下的能动。因此这种统一体的活动必然也受到自然必然性的限制。但在有限的自由空间内,主体已然可以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能动地表现自己。人既处在与自然的关系中,也处在与他人的社会关系,那么这两种关系也必定发生着交互关系,这种交互工具就是分工。分工是与人类生产力同步发展的。生产力的发展必然促进分工的细化,分工的细化又会推动生产力向更高阶段迈进。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离导致享受和劳动、消费和生产由不同的人承担,最终产生了私有制。又因为人们的分工是出于自发的而不是自愿的,所以受分工制约的不同的人的共同生产活动产生的社会力量即生产力,就成为了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并且遭受這种力量的压迫。这种人所创造的生产力对人的压迫,导致了活动主体与客体的对立。大量的人成为“偶然性的人”,成为仅是将劳动做为谋生手段的异化的人。在此,马克思从现实的人出发,利用分工理论,合理证明了人类世界发展的矛盾对立性,同时也为异化的产生找到了真正的源头。
从现实的个人出发,既是对自然必然性的尊重,也是对人类追求自由能力的肯定。做为一个现实的人,维持生命的延续是基本目标,而追求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最高目标。生存是全面发展的前提,全面发展是生存质量的提升,这两者实际上是统一的。随着分工和私有制的出现,生存和全面发展便被割裂开来。大多数人失去了对生产资料的占有,沦为为生存而劳动的人;只有少数占有他人劳动的统治阶级才获得了全面发展的机会。但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异化劳动被消灭,生产力高度发展,使每个人都能获得自由而全面地发展,使以往社会中“偶然性的个人”成为“有个性的个人”。所以共产主义社会也就是解决人的有目的的活动与历史过程的客观必然性的对立、自由与必然对立的社会形式。也是因为以现实的个人为出发点,把人的实践活动看作是在一定物质条件限制下和一定交往形式中的能动活动,马克思解决了自由与必然的关系问题,实现了新的哲学变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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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城钢(1996—),男,汉族,陕西省汉中市人,硕士研究生在读,单位:西南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