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萨尔派：击中印度的心脏

纳萨尔派士兵

编者按：本文由印度作家拉姆昌德拉·古哈写于2007年。纳萨尔派是印度各个主张武装反抗当局的政党和组织的总称。

在印度独立史上，最血腥的战斗往往发生在最美丽的地方。克什米尔，它的魅力被无数诗人吟诵，从莫卧儿帝国皇帝贾汉吉尔到印度首任总理尼赫鲁，都对它赞叹不已。往东走，那加兰邦和曼尼普尔邦雾气缭绕的山谷中又一次响起了枪声。

在这份因内战而满目疮痍的地区名单上，必须加上巴斯塔的名字。这是印度中部一处群山环绕、森林密布的地区，居民主要来自部落。英国殖民时期，巴斯塔是一个自治区，统治者的监管力度不大，当地人将其视为杜尔迦女神在世间的代表。印度独立后，巴斯塔成为中央邦的一部分，又在2000年跟随恰蒂斯加尔邦从中央邦脱离。印度警察接管了恰蒂斯加尔邦的军事堡垒，因为该邦是政府与纳萨尔游击队冲突的中心，其中巴斯塔地区的战斗最为激烈。

印度媒体经常报道德里、班加罗尔等大城市的新闻，始终绕不开印度的权力中心和飞速发展的软件产业中心，但却很少提到巴斯塔及其邻近地区的冲突。实际上，从德里飞往班加罗尔一定会经过巴斯塔，从飞机上往下看，说不定能依稀看见地面正在发生的血腥战斗。尽管时任总理曼莫汉·辛格将纳萨尔派视作“印度国内最大的安全威胁”，但仍有很多政府部门忽视或低估了纳萨尔派带来的挑战。

崛起于丛林

纳萨尔派得名于1967年在西孟加拉邦大吉岭县爆发的纳萨尔巴里起义，他们主张武装反抗当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纳萨尔派经常在印度农村活动。在比哈尔邦和安得拉邦，他们组织低种姓的佃农和工人向高种姓的地主提出改善待遇的要求。他们有通过工会组织的公开活动，也有非法的，比如暗杀顽抗的地主、夺取警察的武器。

20世纪90年代以前，纳萨尔派在印度还是一个边缘组织。之后，他们与印度心脏地带的部落社区密切合作。印度官方认证的“部落居民”总共8000万人，其中1500万人生活在没有受到印度教影响的东北部，而处于心脏地带的那6500万人，则成为了纳萨尔派的主要受众。

纳萨尔游击队誓师大会

就经济状况来说，部落居民是印度社会最弱势的群体：识字率仅有23%，贫困线以下占比达50%。政府不仅没有为他们提供教育、医疗的基础设施，还剥夺、抢占其土地和资源。他们生活在森林最茂密、矿藏最丰富的沿河地带，不得不为林业、矿井和水坝腾出自己的生活空间。另一方面，与达特利、穆斯林等印度其他次等群体相比，部落居民几乎没有政治地位。在印度独立以来的历届内阁中，达特利、穆斯林都曾在内政部、教育部、外交部和司法部等关键部门担任要职，而部落出身的人往往被分配至青年事務与体育部这类无关紧要的机构。

经济与政治的双重边缘化为纳萨尔派创造了运作空间。他们鼓动部落居民对政府的不满情绪，组织他们向林业部门提出加薪的要求，打击那些恐吓部落居民的警力，设立法庭，制订灌溉方案。

地理环境也可解释为什么纳萨尔游击队会在印度部落地区日益增多。这些高山地带出行不便，官员通常消极怠工，地方法官会花几个月的时间游说上级把自己调回平原地区。反观游击队，他们可以为了一次村会步行数英里，也对丛林中安营扎寨的生活习以为常。他们走出森林，传播思想，等到警察赶来时又折返林中。

践行武装斗争的理念

2005年印度政府开展“和平行动”，旨在打击纳萨尔游击队。政府武装了成百上千名当地村民，并将部分人提升为“特别警察”。邦政府称“和平行动”很成功，但该行动却把4万多名村民赶出家园并安置在路边营地。塑料帐篷搭在竹竿上，三面透风，居住环境差。他们曾是自耕农、猎人和采集者，如今却沦为苦力。据说，只因一个小村的村民曾在夜晚为游击队提供掩护，“和平行动”的暴徒就烧毁了该村的十几间房屋。

另一边，游击队瞄准了“特别警察”。在一起事件中，他们绑架了55名村民，随后释放了37人，杀死了13名被确认为“特别警察”的人。政府武装人员只在白天沿着公路巡逻，不会远离营地，他们想的是如何保护自己。

我们采访了一位化名为桑吉夫的纳萨尔派高级领导人。他表示，纳萨尔派村委会致力于保护部落居民享有水、森林和土地等资源的权利，同时针对政府人员尤其是警察发起攻击。突袭警局是为了阻止警察骚扰平民，而且游击队也需要武器装备。纳萨尔派希望通过动员民众和恐吓官员来扩大他们在巴斯塔地区的权力范围。一旦“解放成功”，这里就可以作为夺取整个印度的根据地。

邻国尼泊尔的共产党放弃了武装斗争，与其他政党一同制定共和宪法。而桑吉夫坚信武装斗争的作用，他强调印度纳萨尔派不赞成尼泊尔共产党的做法，仍坚持通过武装斗争夺取胜利。

发展与壮大

印度纳萨尔派具备战斗力的武装人员估计有1万～2万，每个人都持有一把AK-47，大多数人熟知手榴弹和地雷的使用方法，部分人甚至配备了火箭筒。他们与南亚其他地区的游击队保持联络，和斯里兰卡的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以及转变之前的尼泊尔共产党交换信息与技术。

2004年，“人民战争集团”和毛主义共产主义中心合并为印度共产党，这为纳萨尔派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合并后，印度共产党迅速扩张，“人民战争集团”的原干部从安得拉邦北上迁移至心脏地带的部落地区，毛主义共产主义中心的原干部则从比哈尔邦南下。

网上不时流传着以印度共产党总书记的名义发布的声明，其中2007年的一份声明写道：“在游击区召开的党代会圆满结束。大会重申了以土地革命为核心、以持久的武装斗争为形式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总路线。会议在欢呼声中结束，并向全世界人民发出号召：奋起反击！粉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在全世界推进革命！”

关于纳萨尔派在印度的影响力众说纷纭。内政部宣称，印度1/3的行政区受纳萨尔派影响。事实上，地方政府宣称所在地区受纳萨尔派影响是有利益的，可以向中央政府申请补贴。因此，一两次武装抢劫就可以让一个地区表示自己“受纳萨尔派影响”。

我猜测，受纳萨尔派影响的行政区约有40个，它们分布在10个邦，涉及8000万人。在一些地区，白天由政府监管，夜晚则是纳萨尔派出来活动的时候，比如东北部的那加兰邦、阿萨姆邦和曼尼普尔邦;另一些地区位于心脏地带，在那里，纳萨尔派已深深扎根于被印度民主制度欺骗的低种姓和部落居民之中。

纳萨尔派的“叛乱”如何结束或得到控制？纳萨尔派一方，可通过参与并赢得选举与印度资产阶级式的民主达成妥协;政府一方，可出台精心构思的计划并认真执行，将部落居民视为经济发展的合作伙伴，比如承诺部落居民拥有土地所有权，允许其管理森林、拥有工业或采矿项目的股份。然而，这不可能。纳萨尔派不会轻易放弃武装斗争，印度政府也无法彻底改革，优先考虑部落居民等弱势群体的利益。

印度中部和东部的森林地区今后或将出现更多的斗争与冲突，当地居民发现自己受到政府和纳萨尔派的夹击。巴斯塔地区的一位部落居民用印地语告诉我：“我们夹在中间，透不过气来。”

[编译自美国《国家》]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