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山的春天

李小菁

1

不知道什么时候街角公园来了一个摆摊卖玩具的中年汉子。在一群吹拉弹唱、跳广场舞和下棋的大妈大爷中间，显得十分显眼。

小新放学路过公园时，立马被地上的玩具吸引住了。不单单是小新，好几个小孩子已经把玩具摊围住了。与其它玩具摊不同，这里卖的都是手工制作的木质玩具，有木汽车、木枪、木城堡、木娃娃、木蜻蜓……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十分精致。手上有零花钱的小孩子们，直接挑选喜欢的玩具兴高采烈地走了。

中年汉子长得高大结实，一身棕色的衣服，脸胖胖的，眼睛圆圆的。小新第一眼看到这个叔叔，就觉得叔叔长得很像动画片里的棕熊。

说起来，这个中年汉子还真的姓熊。

“熊叔叔，我要这个！”“熊叔叔，我要那个木城堡！”此时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说着。熊叔叔蹲在地上，一边殷勤地递玩具，一边打量着孩子们的脸。

小新盯着一个木蜻蜓。那是一个别致而逼真的木蜻蜓，轻巧地站在一条翠绿的竹枝上，浅褐色的身体颤巍巍的，展翅欲飞。小新抿着嘴唇，紧紧捏着兜里的几块钱硬币。

“小朋友，你喜欢这个木蜻蜓，是吗？”熊叔叔看小新一直盯着木蜻蜓，就开口问道。

小新退后了一步，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小新是个懂事的孩子，家里经济状况不太好，他不能这么任性，看到什么就买什么。

“看你这么喜欢，我就送给你吧！”熊叔叔热情地说。

小新犹豫了。妈妈说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要，万一是人贩子呢？可是这个木蜻蜓……小新的眼睛無法从木蜻蜓上移开。

“没事的，这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会儿就做出来一个，不值钱，你拿着玩吧！”熊叔叔把木蜻蜓拿到小新的面前说道。

小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了熊叔叔递到面前的木蜻蜓。小新开心地笑了，他抬起头看着熊叔叔，熊叔叔也在眯着眼睛笑。

小新说了句“谢谢熊叔叔”，便满心欢喜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小新听到身后响起了音乐声，他好奇地回过头，发现竟是熊叔叔在吹竹笛。笛声清脆、欢快，像很多树木在风里起舞，细细软软的枝条你碰我我碰你，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好听的竹笛声吸引住了小新，他停住脚步欣赏了起来。等一曲完毕，小新才朝熊叔叔摆摆手往家跑。

2

小新第二次到玩具摊跟前，又免费得到了一个木蜻蜓。熊叔叔没有说太多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小新，然后轻轻吹起了竹笛。这一天，刚刚下过雨，粉红色的樱花瓣被雨打落满地，一簇簇竹子愈加青翠，空气也湿漉漉的。

孩子们都侧耳聆听着，小新也一直看着熊叔叔吹竹笛。他越看越觉得熊叔叔的样子有点儿像棕熊……他幻想着：熊叔叔会是一只棕熊吗？

小新与熊叔叔慢慢熟悉起来。熊叔叔问小新：“你是在这个城市里出生的吗？”

小新摇摇头，他和爸爸妈妈都不是本地人。听爸爸妈妈说，他们的老家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山里，至于为什么来到这个海边城市，小新每次问起，爸爸妈妈都没有回答。

“我的家也在很远很远的山里。”熊叔叔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仿佛山里的家就隐藏在天空里。在这座海滨城市，天空是淡蓝色的，云朵也显得非常稀薄，像一片又一片轻纱，轻轻柔柔地被风吹着。

“那您为什么来这里？”小新问。

“我来找我儿子。”他说，“找了好几年，找了好多个地方。”

“那他为什么……”

“唉，怪我！是我错怪他，他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再也没回家……”

“您一定很想他吧？”小新同情地看着熊叔叔。

熊叔叔微微一笑，看着这些木质玩具，说：“这些都是我儿子喜欢的。我原本是做木工的，家里到处都是木头片。我第一次给他刻了一只大鸟，他特别喜欢，就一直央求我做木刻玩具，我就挖空心思给他刻各种飞禽走兽。他像你一样，最喜欢的是木蜻蜓，他总是用竹枝举着木蜻蜓，在风里奔跑……你听到我吹的竹笛了吧？那首曲子叫《乌蒙山的春天》，我们家住的山就叫乌蒙山，你知道乌蒙山吗？”

小新摇摇头，歉意地看着熊叔叔。

熊叔叔苦笑着，也摇摇头，说：“我一定是想儿子想疯了，竟然觉得你是我儿子。这些木玩具中，你最喜欢木蜻蜓，你的眼睛跟我儿子也很像，小小的，眼珠就像两粒黑葡萄……《乌蒙山的春天》这首曲子是我们父子俩创作出来的，只有我们才听得懂曲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片云、一缕风……可惜你连乌蒙山都没去过。”

听到这里，小新心中五味杂陈。他心想：怪不得熊叔叔会免费送我玩具，原来是我长得像他丢失的儿子，可我不是他的儿子啊……想到这儿，小新捏着木蜻蜓的手突然出汗了，他觉得很对不起熊叔叔，就想把木蜻蜓放回到竹枝上。

“不，不！这个还是要送给你！”熊叔叔急急忙忙地把木蜻蜓又拿给小新，“为了找他，我做了很多木玩具，到处摆摊，就想总有一天会遇到他。你跟他长得那么像，送给你对我也是一种安慰。”

小新只好接过来了，他看着熊叔叔，忍不住好奇地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叔叔，您是一只棕熊吗？”

熊叔叔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黑黑的圆眼珠显得特别亮。他说：“乌蒙山有很多棕熊呢！”

临走时，熊叔叔又吹起了《乌蒙山的春天》。

这次，小新听着笛声，似乎看到了在茫茫大山里，树木欣欣向荣，野花摇曳生姿，雨滴在叶子和花间流淌，身材高大的棕熊爸爸遥望着远方，嘴里吹出来的音符，像一只只忧伤的小鸟，叽叽喳喳穿透树叶，穿过云层飞向远方，去寻找他思念的儿子。

小新感觉自己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3

几天后的晚上，妈妈在小新房间里发现了好几个木蜻蜓，便大发雷霆，问小新哪里来的？是不是偷拿家里的钱出去买的？小新一个劲儿地摇头，说：“是一个叔叔送我的，是送的！”

妈妈哪里相信：“谁会无缘无故送你玩具？肯定是你撒谎！”妈妈扬起手，要打小新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