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本王不会

2020-10-20 03:43萧小船
桃之夭夭B 2020年8期
关键词:本王父皇信阳

萧小船

简介:信阳王顾好人设崩塌,从小仙女变成了小魔鬼,在长安城搅弄风云,活得潇洒肆意。人人都道顾好命好,其实只有顾好知道,她不过是有个无所不能的真爱粉罢了。

楔子

大玥信阳王顾好,人如其名,一个“好”字贯穿一生。

她幼时扶年老大臣过马路,逢年过节给宫里不受宠的老太妃分糖果,少时到贫困灾区施粥分肉,及笄之后每年用份例银子资助寒门学子。

此等仁心得济天下的做派,十数年如一日。

顾好在大玥百姓的心中,那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是谁都不能用言语玷污一句的存在。

然而大玥天启二十三年,一切都变了。

信阳王被查出以资助为名,行收贿之实,有曾经被资助的学子为证,连带着她过去的好人好事都被翻出来。一时间,顾好成为朝廷内外口诛笔伐的对象。

顾好被收押进刑部审讯。

刑部尚书陈济刚正不阿,冷心冷情,对皇家的龌龊事厌恶至极。众人都以为这次顾好再也翻不了身,可没想到五日之后,案子徹底翻了,顾好全身而退,虽然好名声不在,可俸禄、恩宠更盛。

陈济整日阴沉着脸,酒后和同僚相聚时,发誓一定要找到新的证据把信阳王绳之以法!

第一章 我的更好摸,摸我

“殿下,东西已经预备好了。”

侍卫小八捧着一个箱子过来,里面装着几个瓶瓶罐罐、一把匕首和一条白绫,此乃当下自杀赴死最流行的一条龙装备。

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下车接过箱子抱在怀里。

阳光下,面前的建筑恢弘森然,匾额上陛下手书的“刑部衙门”四个字通体鎏金,刺得人眼睛发酸。

我眯了眯眼,大步就往里走。

守门侍卫尽职尽责地拦下我:“陈大人说了,闲杂人等和信阳王不得入内!”

我皮笑肉不笑:“陈济一早就出城去办案了,没有三天回不来。只要你们不说,本王不说,谁又知道今日本王来过?”

“如果你们不让本王进去,陈济三日之后回来,就会听闻你们‘因公殉职的消息。”

侍卫们面面相觑。我让小八给他们每人送上一份长安城二环房子的地契,他们不仅放我进去了,还贴心地带我直接去找了楚卫所在的牢房。

楚卫,就是我曾“资助”过后的寒门学子之一,也是后来反水咬我收受贿赂的证人。

许是刑部阴气太重,这里的桃花开得晚,谢得也晚。已近四月末,这里还是桃花朵朵。我最爱桃花,多看了几眼才屏退左右,进去找楚卫。

看见我进来,楚卫一张脸白了又白,身体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喉结上下滚动:“殿……殿下。”

侍卫给我搬来一把椅子之后就出去守着了,我坐下来,吹了吹指甲:“我好心好意提携你,你却背叛我,楚公子这声‘殿下我可不敢当。”

话音刚落,我将箱子扔到了他面前。看见里面的东西,楚卫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腿站也站不稳,那张俊脸透出的悲怆我见犹怜。

我上前,伸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颊:“本王能翻案,你自然是活不了,这个你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吧?”

楚卫的喉结上下滚动,我伸手捻了一下,笑得恶劣,他的眼神一下直了。

信阳王顾好能被称为下凡仙女,一则是因为善良,除此之外,当然是因为脸长得好。

我常常揽镜自照,也会被自己出尘绝艳、清纯无辜的脸骗到。

我笑着靠近,低声说:“其实本王舍不得你这张脸。不如这样,你只要说是陈济指使你陷害本王的,我就保了你这条命,如何?”

楚卫摇着头:“不,不是陈大人,陈大人没有让我说这些,我不会说。”

“不识抬举!”我脸一沉,轻松扣住楚卫这文弱书生的手腕,脚尖一钩,箱子里那把匕首落入手中,我用它抵在楚卫的咽喉处。

就要动手之际,男声阴阴沉沉,自身后而来:“信阳王殿下当我大玥的法度不存在吗?”

这声音似来自地狱,无端令人心惊胆寒。我的眼珠一动,放开楚卫,挤出一个笑容转过头去。

牢门口,陈济穿着绛紫色的官袍,外面罩着玄色披风,浑身上下丁点儿风尘都未沾染,压根儿就没出城。

那消息,是故意放出来的。

我把玩着匕首,勾着唇故作疑惑道:“陈大人怎么在这儿?”

陈济脸上的线条紧绷,冷冽的视落在我的脸上,寸寸下移,每走一寸那一处就像被火燎了一般。他的目光定在了我的指尖,顿了顿,大步走了过来。

他人高腿长,只三步就到了我身前,他的气势森威,排山倒海般朝我压迫过来。

“本官当然是为了等殿下。殿下买通我刑部侍卫,来牢中威逼楚卫,企图陷害本官,此事不成,还欲除他而后快。人证、物证皆在,殿下还有何话可说?”

我定定地看着他,由衷地赞了一句:“陈济,你怎么长这么好看?”

陈济一顿,额角的青筋暴起,语气更冷了:“信阳王,你以为你说一句好听的本官就会放过你?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嗯?”

我叹了一口气,说:“陈大人,不是我天真,是你天真。”

陈济目光锐利,我抬起手,将刀锋对准自己,下一秒张了口,“咔嚓”,糖制的匕首被我咬下一块,含在嘴里。

“你这证据拿出去,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我不过是气不过他害我,来吓唬他一下罢了。就算你告到陛下那儿,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陈济的脸色十分难看,眼中的火焰像要我烧成灰。

我笑了笑,亲昵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大人,回见了。”

出了牢门,我听见身后什么被砸碎的声音。

陈济和我的第二回合较量,以他再次溃败告终。

这天夜里,长安城的酒肆里,陈济酒醉后再次立下誓言——不将奸王正法,他誓不为人!

消息传回来时,已过子时。

我躺在王府最隐秘的银库里,寂寞地数着大把大把的金子。数到三万两时,地道的门开启。

我打了个哈欠迎上去,一只手紧扣住我的腰身,一把将我按在门上。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摇曳的烛火下,他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我清楚地感知到他的不满。

我举手做投降状:“我们可事先说好了,表演和现实分开,你不能因为我演戏时把你气个半死,现实也生气啊!”

陈济把我那只手掐住,面无表情说:“你摸他了。”

我一脸蒙。

陈济把我的手按在他的脸上:“我的更好摸,摸我。”

我又是一脸蒙。

可以,但没必要。

第二章 信阳王头号真爱粉

“楚卫事件”之前,在众人眼里,陈济是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刚正不阿的刑部卿。顾好是仙女下凡,是善良得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信阳王。

这两个人没有任何交集。

“楚卫事件”之后,顾好人设崩了,陈济从陌生人成为了她的死对头,一心想查出事件真相,让恶人顾好认罪伏法。

可打死他们也猜不到,陈济其实是我的人。

父皇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分别是信阳王顾好和淮阳王顾蔻。

父皇是个很有谋划的好皇帝,也是个很疼女儿的好父亲,他一早就属意顾蔻做皇太女,但为了让我也能有个好未来,他找了好几个心腹大臣为我谋划了一个身份——慈善家。

无欲无求,仁心仁爱,百姓喜欢,未来支持顾蔻的人也放心。

我就按照父皇的指示,一直扮演着仙女,远离争斗,无忧无虑地长大,直到我行及笄礼前一日。

那一天,我去我名下的一套大院子,向本届科考中我支持的几个寒门学子散布关爱。没有我的支持,这次他们都没钱来赶考,他们自然是对我感恩戴德。

日常完成慈善家的人设任务之后,我转身离开院子,穿过一个月门时,一道人影赫然出现,挡住了我的去路。

“什么人?”小八拔刀相向,那人却脊背挺直,脚步不退一步。

他的墨黑瞳仁里,映出刀锋的光芒。他一身风骨,好像任何狂风暴雨都不能使他折腰。

我的心脏狂跳了两下,让小八退下。

“公子既出现在这儿,定也是我資助的学子之一。公子特意等在这儿,可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他盯着我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彼时年岁不大的我根本看不懂。

我又问了一次,他才躬身行礼,随后开口,声音有些哑:“草民是来救殿下的。”

我不解。

他又说:“殿下明日将有劫难,房梁的一根梁木会塌下来,砸向殿下。”

我抿着唇看他,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八,把这个推销算命套餐的骗子抓起来!”

胡说八道的陈济被小八关进了柴房里,两日后,我亲自去见了他。

因为他说的,真的成真了。

要不是小八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把我引到殿外,那一根梁木轻则将我砸骨折,重则砸死我。我意识到,陈济是个很有本事,还能预知危险的能耐人。

陈济被关了两日,浑身脏污,没吃一顿饱饭,可他的脊背依旧挺直,眼神深邃,一如初见。

我给他松绑,又真诚地道了歉:“陈公子一心为我,是我不对。公子想要什么补偿,可以直说。”

“殿下仁心,天下皆知。草民对殿下仰慕许久,草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只求做殿下的牛马,为殿下尽忠效力。”

敢情我造人设,还给自己造出了真爱粉?

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就想活下去,活得好。陈济显然能满足我的前一个要求,我就答应了他。

不过有党羽这种事显然不符合父皇给我造的人淡如菊的人设,我们遂约法三章,在外不能暴露我们的关系。

有了陈济之后,我第二个要求也顺便被满足了。

除了帮我多次避开危险,陈济还非常有眼光地让我投资了房产业。

去年房价飞涨,我一瞬间成为大玥隐形第一富豪。

我每日坐在钱上热泪盈眶,感叹老天爷真是对我不薄。这四年,陈济高中探花,仕途顺遂,年初,前任刑部尚书辞官回乡,他被任命为新任尚书,不到二十五岁就掌管如此重要的部门,前途不可限量。

晚上我在银库替他庆祝。这里是我们私下碰头的秘密地点,四年来,这里除了越来越多的金子,还多了他辗转得来的青白釉上好茶具、几乎失传的前朝古琴,还有各种我喜欢的话本子。

陈济的脸上没有高升的快乐,他看了我半晌才开口:“殿下,马上将有一场大风波等着我们。”

我心里“咯噔”一跳。

陈济自然地握住我的手:“不过下官早就为殿下谋划好了,只要殿下信我,听我,诸事可平。”

他的手炽热而有力,拉着我走过了这四年的坦途,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抿开一个微笑:“我都听你的。”

陈济说,在今年的科举考试前夕,我资助的寒门学子楚卫会跳出来指控我借资助名头收贿赂,然后向考官举荐他们。

楚卫手里有这两年他向我行贿的账本,又有镖局的人证称曾将大批银子送进信阳王府。只等着刑部下令搜查信阳王府,这指控就成立了。

信阳王府确实有一大笔银子。

账本也确实有,不过不是我收贿的账本,是由我亲笔签过字的,私下炒房的账本。

到时候炒房变成收贿赂,我长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卫这一招,非常恶毒。

事情一如楚卫计划的那样顺利,只是搜查信阳王府时,刑部毛都没搜到。

因为刑部尚书,是我的人。

银子没找到,账本也被判定根本不是我的笔迹,我顺顺利利地出了刑部,除了人设崩了,别的什么损失也没有。

楚卫只是个炮灰,他背后有指使的人。

挖出那个人,我以后才能得到真正的平安。

第三章只要你平安,我死或活都一样

陈济说,既然人设崩了,那就干脆崩得彻底又颠覆,我从小仙女一下黑化成心狠手辣的小魔鬼,日常吓唬、逼迫楚卫。陈济则负责救楚卫于水火。

过去这四年,陈济除了救我之外也教我演戏,我的演技精湛到自己都快信以为真的地步。

我们配合演双簧,七日之后,楚卫终于向陈济伸出了友谊之手。

这日,淮阳王顾蔻,也就是我的皇姐,邀请我一起出席丞相娶亲的喜宴。

因着是丞相的第四次婚礼,没有大操大办,只在长安城百叶楼请了几桌朝中同僚。

我和顾蔻手挽手刚一出现,我顿时就感觉到了百叶楼凝结的气氛。

坐在靠窗左手边的那一桌的几个人,颇有些心有灵犀地同时往旁边挪了挪,最里侧的陈济就这么被非常明显地凸显了出来。

我和陈尚书的仇恨,路人皆知。

众位大人都是人精,谁也不想得罪。

被凸显的陈济瞥了我一眼,那一眼无波无澜,像看块木头,只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品着他的酒。

我挑起来眉,指了指那边:“皇姐,我想坐那边儿去。”

“好好,别胡闹。”

“我胸口发闷,那靠窗位置好,我透透气就回来找你。”我提着裙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在了陈济的旁边。

他喝酒的动作一滞,眼尾轻轻颤了一下。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把对我的嫌恶和对在场墙头草的不屑体现得淋漓尽致。济,不愧是你。

我单指敲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一下又一下:“本王不过是那日说了句尚书大人长得好看,大人不至于介意到现在吧?”

陈济将酒杯用力放到桌上,皱着眉头:“殿下慎言!”

我吊儿郎当地笑,伸手拿过他的酒杯,在他喝过的位置啜了一口,周围立时响起阵阵抽气声。陈济指着我:“殿下如此不知廉耻,可还有丁点儿皇家人的规矩?”

“本王要是真的不知廉耻,早就把你抢到我府上去了。”

陈济说到底不过是个穷书生,对他而言,风骨比什么都重要。

在众人面前被我调戏,我没脸没皮,他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甩袖子就跑了。

我提着裙子就追了过去。

很快,信陽王调戏、羞辱陈济并扬言以抢陈济做奴隶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城每个角落。

陈济说了,但凡男女之间的仇恨,都要加点儿强制宠爱戏码才好看。

我积极入戏,出了百叶楼抢了路人的马就走。我在街角处追上陈济,马鞭一甩,缠住探花郎纤瘦的腰肢一扯,将他整个人带上了马。

“殿下自重!”

陈济的厉声呵斥夹杂着马蹄声吹散在风里,我夹紧马腹,纵马疾驰,很快就出了城。

我骑着马在城外绕了几圈,才赶往目的地——陈济在城外的宅院,父皇御赐的。

我藏在门外的树上,陈济往门里走。

行了几步,他突然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折身回来抱了我一下。

我浑身僵住,血液也像凝结了。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我只要殿下往后顺遂平安,我是死,还是活,都不要紧。”

我一颗心像被人狠狠地揪住,张口想说什么,他却又放开了我,大踏步地进了门。

楚卫自觉再被我打下去,他迟早活不成,对他而言,陈济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答应陈济,把事情都说出来。

但前提是,陈济要把他送走。

陈济为了将后面的大鱼钓出来,答应了楚卫。他身为刑部尚书,悄无声息换一个人出来顶替易如反掌。只是他太引人注目,想有合理的理由出城,太难。

所以需要我来配合他表演。

我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陈济和楚卫还是没出来。

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往门口看了一眼又一眼,陈济……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虽然心机深沉不见底,可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万一里面藏着个杀手……

我再联想他进门前说的那句话,

从树上跳下去,翻过墙,刚落地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楚卫被五花大绑在树上,脸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

“文弱书生”陈济将抵在楚卫腰腹间的匕首一翻,照着楚卫的脖颈儿劈下去,他立刻就晕了。

这力道,这姿势,分明是高手。

“他还不算太蠢,知道我放了他还会抓回来,怎么也不肯说,我只能想点儿别的办法了。不过可惜,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你还会武功?”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陈济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转过来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轻颤:“如果不是做好了准备,我怎么敢来到你身边?”

陈济怎么还有这么哀伤的时候?

好非主流哦。

第四章 他为刀俎,我是鱼肉

在信阳王“劫”走陈济的那一天,刑部大牢的楚卫也被人劫走了。

翌日,陈济连上数道奏疏参信阳王,用词激愤,把信阳王描述成本朝第一大恶人。

父皇很生气,罚了我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陈济更生气,继续上奏疏,说楚卫被劫,我是最大嫌疑人,必须彻查。

父皇这回倒是同意了,只不过让我去大理寺交代,而不是刑部。不过一炷香时间,我就从大理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本来事情就不是我干的,我也没什么可交代的。

但别人并不这么想。

我现在口碑崩塌,而陈济又是疑似被我辣手摧花的受害者,向来身家清白,颇有美誉,旁观者站在他的角度自动带入,觉得我这么快从大理寺出来肯定是买通了大理寺卿。

信阳王,超坏的。

这些谣言并不能影响我,三日后我就重整旗鼓,在长安城四处浪了。

往常我要遵守小仙女人设,什么接地气的场合都不能参与,更不可能在大街上随便吃东西。现下我没了人设一身轻,从街头吃到了巷尾,末了在如意茶楼包了个包厢喝茶消食。

大堂的说书先生正在说这两日火爆全长安的最新故事——《魔鬼王爷轻点儿爱》。

“话说那一日,王爷抱着貌美如花的小文员出城,一路拍马疾驰。小文员抵死不从,可那王爷是个心黑手毒的,拿着小文员的家人要挟,小文员只能忍辱屈服……”

我放下茶杯,激動得伸长耳朵去听。

下一秒,一双大手将我的耳朵捂住,他掌心濡湿,一捂过来我的耳朵都热了一片。

我偏头瞪了陈济一眼,急急地去扯他的手,可还是晚了一步,那激动人心的马上戏已经说过去了。

“可惜,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这种污人耳朵的东西就应该被查封!”

陈大人职业病又犯了。

我腹诽了一句,猛然想起个事:“你怎么来了?”

在外,陈济从来都不和我单独相处,这要是被人看到,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不是要崩塌?

“事出紧急,来不及在银库见面了。”陈济面露郁色,“楚卫跑了!”

“什么?”

“楚卫解绑的方法我见过,是暗卫的手法,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寒门学子,之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暗卫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断,他害你一次不成,肯定会鱼死网破来第二次。”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猛地从窗边冲进来。

我傻了。

陈济单手揽着我的肩膀,飞速闪到一旁。

“叮”的一声,一支箭钉在我方才坐的地方,再晚一瞬,我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楚卫从破开的窗户跳了进来,手执一把剑,一句话不说就向我冲来。

茶楼里早就乱成一团,也没人在意我跟陈济。

我的功夫不算好,陈济背着我勉强避开楚卫的攻势,动作却是越来越慢。楚卫想拼死,我们想活,耗下去不是办法。

我附在陈济的耳边,低声说:“他想杀的是我,等会儿你放我下去。”

“不行!”陈济咬牙切齿,“我不会丢下你!”

这一声听着有些狼狈,可莫名的,我觉得比他曾说过的任何话都动听。

我笑了笑,咬着他的耳朵说:“现在还无人来救,说明楚卫在官府有人,只有你冲出去回刑部调人,我们才能活。”

“我会撑到你回来。”

陈济的呼吸有些粗重,扣着我小腿的手不断收紧。

楚卫红着眼再一次杀过来时陈济闪开,用力跳了几下,把我放到了酒架后。

他抓住楚卫的剑,鲜红的血顺着剑刃往下淌,他红着眼看我,我用尽力气对他笑:“走吧!”

陈济大叫一声推开楚卫,从窗户往下跳,接着我听到一阵厮杀声。

下面果然还有人。

楚卫的剑,再次指向我。

我拍了拍衣裙上的土,不管是仙女,还是恶魔,信阳王濒死前都要光鲜亮丽的。

我再看一眼破碎的窗。

陈济可能会一去不复返,也可能回来就看到我的尸体,也可能……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我都不后悔把他赶走。

我啊,可从来没把他当成党羽。

没有哪一个皇女的党羽,会被允许天天对着主子说情话,天天牵牵抱抱举高高。

可喜欢,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我闭上眼睛,耳畔是那日我驾马带着陈济出城时喧嚣的风声,呼呼的,从耳边掠过。

突然一声厉喝打破了我的遐思:“把这里围起来!”

我的手心一凉,接着一热,睁开眼,我的手上多了一把剑,面前多了一个人。

我的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陈济率大批人马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信阳王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背叛她的寒门学子楚卫。

第五章 谁把谁当真

五月初五,端阳节。

今年的端阳节,我注定要一个人在大理寺牢房里孤零零地过。

距离我“杀”楚卫已经过去五日,这五日里陈济每天让人将外面的消息传给我。其实不传我也知道,不外乎是说我丧心病狂,杀人灭口,行径恶劣,纵是皇女也不能放过。

这五日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事发那一刻的情景,越想心越凉。

月挂树梢,已是深夜。

我裹着薄被,蜷缩在角落里,对着月亮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门锁被打开了。

五日不见的陈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弯着眼笑:“陈大人的美貌真是让这天牢蓬荜生辉。”

面对我的夸赞,陈济丝毫不为所动,只将提着的食盒放到我手边。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四个粽子,并上几样小食。

陈济弯腰蹲在我身前,捏起一个粽子,剥开粽叶,喂到我嘴边:“你喜欢的赤豆蜜枣粽,吃吧!”

今年是陈济待在我身边的第五个年头。

我张嘴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蔓延。

“你对我的喜好比我自己都要了解,知道我喜欢什么馅儿的粽子,知道我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裙,知道我喝茶几分热,吃冰盏几分凉……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我对你,却什么也不了解。”

我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陈济将剩下的塞进自己的嘴里,沉默不语。

我用力眨着隐隐泛酸的眼睛,继续说:“我不了解你的喜好,不了解你的厌恶,你突然到我身边,说来救我,我就信了。可仔细想一想,你说你倾慕我的仁心,朝夕相处后你就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继续倾慕我了……那你为什么还继续留在我身边?”

陈济继续沉默,只有垂下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似在隐忍什么,压抑什么。

我拽着他的指尖,握在手里轻揉,轻笑一声:“陈济,你骗得我好苦。”

陈济抬眼,眸底一片冰凉。

那日如意茶楼,陈济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他急着救我,这也合理。

他带的人,却不合理。

三部尚书皆在,巡防营统领、大理寺卿、京兆尹……都是朝中重臣,每一个都不是能随随便便拉过来的。

陈济让他们过来,就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我识破。

他需要的,是在父皇那儿说话有分量的朝臣亲眼看着我杀人。

从那一刻起,过去四年的时光都成了水中的月亮,一颗石子扔下去,一切都被搅碎了。

陈济来到我身边,获取了我的信任,一点点儿地毁掉父皇给我铺好的路。

我人心尽失,口碑尽毁,杀人入狱。

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我越想,心越发苦,忍了很久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陈济,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值得你这么设计我?”

“對不起我?”陈济重复了这一句,摇头,“殿下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各有所求。殿下所求,是平安顺遂,而我所求,是大玥无内忧外患。储位之争,不管是哪方胜利,另一方都会被打压,永无出头之日。朝堂上少一个人才,大玥百姓就多一分疾苦。我想做的,就是尽快帮陛下定下储位,避免以后发生争斗。如何避免?当然是让一方彻底消亡才永无后患。”

“可我从来没想过和皇姐争!”

陈济笑了笑,像看一个孩子一样看着我:“殿下不想,可殿下身边的亲随呢?”

我再傻也明白他的意思。

在我和顾蔻之间,他早就选择了后者。

我攥紧的拳松开,苍凉一笑:“陈大人一心为社稷朝堂,本王自愧不如。”

陈济知道银库的位置。

陈济知道我府中的账本在哪儿。

陈济什么都知道,他只要稍加利用,我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眼前压下一片黑影,还是那个熟悉的姿势,他的手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下意识想远离他,下巴猛地被他的长指捏住。

他贴近我唇边,语气有些恶狠狠,又有些无力:“殿下聪慧,出乎我的意料。臣必当竭尽所能,让殿下满意。”

竭尽所能,弄死我。

这人真的够心狠手辣哦。

我抿紧的唇在这一秒被撬开,他温热的舌头霸道又强势地攻略。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理智全无,奋力挣扎着,却完全敌不过,最后被镇压。

我浑身软成一摊水,快要从他怀里漏出去,陈济才松开我。

“乖一点儿,等着我。”他咬着我的下唇含含糊糊地说。

我那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好像又拼拼凑凑起来,又能跳动了。

第六章 戏精的诞生

信阳王借资助学子之名收受贿赂一案,在经历了九曲十八弯的波折后,终于真相大白。

刑部尚书陈济在信阳王府中密道内找到银库,其间共有金子上百万两,还有不计其数的珠宝,这个银库,富可敌国。

信阳王受贿之事,眼看着就要坐实。

突然,一道密报传到刑部。

刑部尚书陈济立刻率人前往淮阳王府,在淮阳王顾蔻后院的密室中,找到一本账本,上面所记,和信阳王府银库中的私藏一一对得上。

而这账本的印章,并非是信阳王的,却是淮阳王的。

“淮阳王殿下,你作何解释?”

顾蔻慌乱不堪,没了往日的沉着冷静:“这账本怎么会在我府中?它不应该在顾好那里吗?你……陈济,是你!是你做的好事!”

陈济面无表情:“下官可什么也没做。”

是了,指使楚卫接近顾好的是她。

命令楚卫陷害顾好杀他的是她。

顾蔻想起年初陈济找上自己,说能除掉顾好,让她安心登上皇太女之位。

民心所向,往往能颠覆一切。顾蔻对顾好的仁德贤名极为忌惮,又不敢轻易相信陈济。陈济看出了她的犹豫,只说借一个暗卫便可行事。

只要暗卫混进被顾好资助的寒门学子里,指认顾好,到时候再散布谣言,众口铄金,顾好的名声必定被毁。

这一场戏顺利演完,顾好人心尽失,口碑崩塌,顾蔻信了陈济是真心投靠。

不料,到头来,她却成为败的那一个。

陈济除了献策,半分痕迹没留下。除去死了的楚卫和她,没人知道陈济曾为她做过事。

可现在她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

……

在淮阳王府发现的账本和实际上身份是淮阳王暗卫的楚卫,只这两条,就够让皇上和朝中的人精们明了内情。何况信阳王府那一银库黄金,有两箱还有淮阳府库的印记。

淮阳王居然能把赃银运进信阳府陷害信阳王,可见手伸得多长,心有多坏。

皇上叫大理寺和刑部走了个过场,顾好得以释放,顾蔻被监禁。

翌日,礼部出了告示,信阳王名誉得以恢复。

我出大牢的那一日,天很蓝,云很白。

阳光明媚,万物可爱。

最盛大的那一朵云下,站着陈济,他的唇角带着少见的笑意。

我恍惚响起,他到我身边第二年,问我:“殿下想活得好,那殿下可知身为皇女怎么才能活得好?”

我思考了一下说:“不争不抢,安静如鸡。”

彼时陈济笑了,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二傻子,却没说什么。

可这一刻,我懂他那时想说什么了。

只有站在最高处,才有资格不争不抢。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就永远也没办法安稳度日。

就像顾蔻,我从未针对过她,她表面笑嘻嘻,心里却视我为死敌。

陈济当年说来救我,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的一生。

可这是我应得的。

毕竟我都敢把我的命交给他。

毕竟他是我的恩人,我的救命恩人。

毕竟我深爱他,第一眼看到就钟情于他。

这样想着,我心里舒服多了,坦然地走过去,和他并肩而立。

“走吧陈大人,跟本王回家。”

后记

做王夫的当天,陈济第无数次做了那个梦。

梦里天启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八,信阳王受贿大案搅得长安城沸沸扬扬。

信阳王被关在大狱里半月有余,圣旨传来,废黜她为庶人,赶出长安城。

那一日,陈济送顾好出城。

城门口,她迎风站着,笑意晏晏:“之前我被按在父皇给我设定的躯壳里生活,我只能有善心和仁心,不能有贪心和私欲。现在我不用那么辛苦地生活,也能说说心里话。”

“大人探花及第那一日,我便钟情于大人。”

每次回想起她的话,陈济的心都被风吹得冰凉。她夜夜入梦,每次都是对着他笑。

陈济回想整个案子,越想越觉得一切都太诡异了。

他开始重新查证,在排查到一本账本时,一支箭穿过窗户,射进了他的胸口……

“啊!”陈济从梦中惊醒,满头的大汗。

顾好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做噩梦了?”

陈济转身一把抱住她,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扣住。

那不是噩梦,那是他们的过去。

那一箭之后,他有幸重新活了一次,他好好学武,好好谋划,站到了她的身边。

这一次,千难万险,都有他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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