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般不经常坐出租车
我一般不坐出租车。因为坐出租车要花钱。当然它很便捷,不仅便捷,而且它还会给你一种有钱人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好。也不是说绝对的好,应该说比一般的好要好一些。这您是能理解的,人总是在虚荣中前进。
一般地说,我不会选择很远的路坐出租车,那样消费成本太高,我受不了,我会心疼。我的心脏本身就不太好,我不希望用增加消费的方式折磨自己,残害自己。我通常会选择一段十块钱左右的路程,下了出租车之后,我再搭乘地铁或公交车去朋友家。朋友今天安排吃饭。几个朋友好久没见面了,他们都是些怀旧的人物。我的这位朋友总是把几个朋友叫到一起,他不在乎你有钱没钱,只要大家凑在一起能聊天儿就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世界上这样滑稽的人很多,所以大家不要责备他,也不要责备我去参加这种聚会。
我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车,很快就来了一辆出租车。我哈腰钻进了出租车里。坐出租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和出租车司机聊天。因为我是个单身汉,平时没人跟我聊天,也没人愿意跟我聊天(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那么我就主动跟别人聊天。有的时候我聊着聊着刚聊在兴头上,还没说几句话对方就走了。并不是我说的话不好听,而是他们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聊。但是在出租车上就不同了,出租车司机必须得跟我聊天,我是主人,我花钱了,我很仗义,我很牛×。
我跟他聊了起来。不知道我们怎么聊到了彩票。出租车司机决绝地说:“我坚决不买彩票。纯粹是扯淡。”我说:“我说一句话你就能买。”他说:“不可能,你说一千句我也不会买。”我说:“我现在就给你说一句话,你注意听:不买彩票,你肯定不能获奖。”他说:“真是没味儿的话,这还用你说?”我说:“但是,你要是买彩票呢?你就有万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的希望。”他愣住了,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真的,非常有道理。我得去买彩票了,如果我不买的话一点儿中彩的希望都没有。”我说:“我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儿。我还要告诉你,你买了彩票以后,比如说你中了800万元。”他立刻打断了我的话,说:“中500万就行。”我说:“别客气,就800吧。中了800万以后,你会觉得钱不够花了。”他说:“800万还不够花?”我说:“对呀。你想想,你一旦拥有了800万,你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换老婆吧?”他可耻地笑了:“想啊!”我说:“是啊,你想换老婆你得给你现在的老婆一笔钱。你想给她多少?”他说:“我给她50万。”我说:“你也太抠了,按法律说,你得分给她400万。”出租车司机立刻叫了起来:“我的天哪,400万哪,我宁可把她留在家里继续给我做饭,然后偷偷地出去找情人。”我说:“找情人需要花钱不?”他说:“那就无所谓了。”我说:“好,你有了800万之后,你是不是还想换一下房子?”出租车司机说:“对呀,我必须换一套新房。现在的房子没有电梯,我又住在六楼,干一天活儿回来,还得一层一层地爬楼梯,累死我了。”我问:“你打算换一处什么样的新房呢?”他说:“怎么也得换一处像样的,一百多平方米吧。”我说:“是吧,你再加上装修费恐怕也得50万。你再算算还剩多少?”他说:“600万。”我说:“你有600万是不是还想开出租车?”他说:“我坚决不开。我要买一辆自己的车。”我说:“买多少钱的?”他说:“怎么说也得二三十万吧。”我说:“二三十万。好了,800万你还剩多少了?不多了吧?我们再接着说,你的家人听说你中大奖了,肯定都来找你借钱。你借不借?”司机不言语了。我说:“你当然不愿意借,但你多少也得借一点儿吧。特别是那些过去对你有恩的人,在你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的人,人家来找你借钱,你不好意思回绝的。”司机勉强地点点头。我说:“还有,有了钱以后你想不想出去旅旅游?”出租车司机说:“我他妈的一天到晚光接送出去旅游的人了,那把他们牛×的,我看着他们就生气。”我打断了他的话说:“比如说你想去美国旅游,多少钱?出国旅游了,你得带你的情人一块儿去吧?”司机说:“叫你给算的,差点儿忘这茬儿了。靠,那就带吧,要不咋整,哭叽尿嚎的。”我乐了:“兄弟,您这还没情人哪就进入状态了。”他再一次咧开嘴无耻地笑了。我说:“万一你没把持住,真假不知道,情人说自己怀孕了,你不给情人一份补偿?要不你就离婚,要不你就掏抚养费。二选一。怎么办?比如说,你耍死狗,就是不给钱。你情人就很有可能把你告上法庭,法庭以强奸罪判你住个三年。”出租车司机叫了起来:“我的天哪,你说得也太恐怖了,我宁可不中这个奖。这还没咋的呢,就判了三年徒刑。”我说:“是啊,所以说,你还是消消停停开你的出租车吧。”司机说:“哎哟妈呀,开过站了。”我说:“那没办法,请你把我再拉回去吧。”出租车司机说:“我宁可把你再拉回去。这趟活儿我没白干。你给我上了重要的人生一课。”
我下礼拜再来
我决定去借钱。不过您别理解错了,我并不缺钱。当然,我所谓的“不缺钱”并不是我多么有钱。我是个靠工薪维持生活的人。只是工厂给我开的是我应得工资的六成。为什么?这种事永远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六成就是六成,如果再问为什么,就可能变成四成。因为对方非常有可能惊讶地说:“妈呀,我差点儿忘了,还应该扣掉你什么什么呢,亏你来问了。”那就不如不问,保持在六成,很好的。
说起来,我对生活的看法很平淡,六成的钱也够我生活了。其实,我用三成的工资就可以生活,而且生活得比较好(我这个“比较好”是指心态)。坦率地说,我用一成的工资也可以维持生活。一成的工资怎么生活呢?正如媒体上说的那样,“办法总比困难多”。比方近些日子(人真是一个思维的怪物),我几乎每天都在思考“1块钱是否能生活一天”的课题(这话听上去有点儿黑色幽默的味道)。这几乎成了我无法摆脱的研究方向。那么,1块钱真的能生活一天吗,而且还要保证一天之内不饿肚子?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我觉得能。这要看你买什么。首先,你不能买熟肉制品,酱牛肉48块钱一斤,你能买吗?酱猪手30块钱一斤,你可能买吗?月饼两块五一块,还是低档的,你能买吗?不能。而且想都不要想。道理很简单也很严酷——你正准备用1块钱生活一天呢(就算你把酱牛肉分成一个星期吃,把酱猪手分成三天吃,但这也严重超支了)。一般地说,正常人一天是三顿饭,就算两顿饭,你可以这样消费吗?疯了,神经了?所以不可取,也不要这样想。我们还是回到用1块钱生活一天的事儿上吧。譬如说,一个馒头5角钱,那么买两个馒头可不可以?可以。正好1块钱。但只能维持一天的活命,不可能维持你肚子不饿。那怎么办呢?我来告诉你吧。你可以用手中的1块钱买1斤杂粮,就是1块钱一斤的那种杂粮。1块钱的杂粮你可以做一电饭锅的饭。然后,你把一电饭锅的饭分成三份,三份是什么意思?三份就是三顿饭。这样一天你就不挨饿了。不挨饿就说明1块钱你可以活一天。至于说盐和蔬菜的問题怎么解决,我相信你有办法。
话又说回来了,我还不至于用1块钱来安排一天的生活。上面我讲的这些看似有道理,其实没有道理,也不现实。是一个伪命题。因为这其中还忽略了许多费用,比如说煤气费,比如说电费、水费、物业费、卫生费,等等。像我们东北,到了冬天,数九寒天下大雪,气温能够降到零下30摄氏度,北风呼号,冰天雪地。这就牵扯到取暖费。是,取暖费公家负责给你报销一大部分,但你个人也要付余下的那百分之二十。那么你再算上人工(对食物加工的劳动)。对,还是那句话,永远不要算人工。如果把这些叠加在一起,1块钱肯定是活不了一天的。
现在,我把这些似是而非的、让人恼火的东西先放一放,就当它们不存在,就当它们是上天对我等的考察、对我本人的历练。有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错!退一步怎么能海阔天空呢?比如你退了一步,不行,情况并不理想。你再退一步,还不行,情况的改观不大。接着再退一步,事情还是没有达到你预想的效果。你会怎么样?亲,你会疯掉的。所以,既然你选择了退那就彻底地退下去,一直退到底。在彻底退步的过程当中,突然烦心的事情神奇地终止了。于兹之下,你会怎么样呢?第一,特别惊讶。第二,特别开心。第三,特别幸福。这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啊!
好啦,不啰唆这些了。现在,我每天可以有10块钱的生活费。10块钱和1块钱相比哪个多?10块钱是1块钱的10倍。多好啊!幸福感有了吧?而且除了吃饭的钱,剩下的钱还可以应付我上面所说的那些费用呢。
事情来得很突然。人的思维也常常会在头脑里来个急转弯儿。就是这个急转弯儿让我产生了去舅舅家借钱的冲动。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冲动呢?是因为我残酷地假设自己连1块钱的生活费都没有了。我得活呀。那怎么办呢?尽管我不是一个依靠别人的钱来生活的人,但是我已经被这条假设的命题逼到这儿了。
为了到舅舅家借钱,我必须把自己打扮得可怜一点儿。到了舅舅家,舅舅一家人正在打麻将,他们一家人特别喜欢打麻将,不打麻将的时候他们就摆扑克。这是舅舅家永恒的风景。我曾经嘲笑过舅舅,我说:“舅舅,是不是你们家的人只要一出生就发一副扑克,好天天在那儿摆扑克算命呀?”
舅舅见到我扑哧一声乐了:“咋,失恋了?”我说:“舅舅,我不存在失恋。因为在我的人生旅途当中没有爱情。”舅舅说:“行了,别跟我转文啦,说吧,什么事儿?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说:“对,舅舅,我开门见山,借钱。”舅舅说:“好哇,我一定会借给你的,说个数目吧。”我说:“多了我也不借,就借一万块钱。”舅舅说:“这样吧,我回厨房取一把尖刀你直接把我杀了得了,因为我本身也不值一万块钱。”我说:“舅舅,那你究竟能借我多少钱?”舅舅说:“我只能借你10块钱。”说完之后,舅舅奇怪地看着我说:“你怎么是这副表情?听好了,小子,不是我不多借给你,你不仅是我的外甥,也是我们兄弟姐妹共同的外甥。所以呀,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明天到你大姨家去借。不要多借,不要狮子张大口,就借10块钱。然后你再考虑去下一家。你有三个舅舅四个姨。3+4=7。这样子你就可以维持一个星期的生活。借了一圈之后你再转回来,再从我这儿开始,再一家一家地借下去。周而复始,无穷匮也。”
我说:“《愚公移山》。”
舅舅说:“对。况且10块钱又不多,大家肯定乐意借给你。这样,你的日子就好过了,你有了钱就能维持自己的生命了。也不至于让我们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悲境地。”我说:“舅舅是不是有过这样的经历呀?”舅舅笑了:“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是我有想象力,这就是我的高明之处。”我说:“舅舅,你就这样用10块钱把我打发了?”舅舅说:“不不,因为我刚才给了你一条信息,那个信息本身就值3块钱。这样一来,我现在只能给你7块钱了。”我说:“舅舅,你也太精了。你如果不发财上帝都会哭的。”舅舅说:“好,你教训舅舅,现在只能给6块钱了。”我说:“好了,舅舅,啥也不说了,把钱拿来吧。”沒想到舅舅只给了5块钱。他说:“还要扣下手续费1块钱。”我几乎叫了起来:“咱们这不是公事,是私事。舅舅,你怎么还能扣手续费呢?”舅舅说:“公事可以私办。私事也可以公办。懂不懂?”我听了都笑疯了:“舅舅你可真是我的亲舅舅,我一辈子忘不了你。”舅舅说:“赶快走,否则我还要扣1块钱。”我说:“知道,我非常明白,舅舅,再见。我下礼拜再来。”
虚构的生活
其实我并不会写小说,可是没办法。没办法是什么意思?没办法就是:我必须写小说。假如你想帮忙控制一下我这方面的冲动。谢谢。要知道,实践证明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么,写小说能够带来什么样的生活呢?首先是小说一样的生活。里面充满了虚构,假的人物,假的愉快,假的凶杀和假的情节。难道我真的就需要这些吗?实话实说,我需要这些。我的生活太单调了。
终于我到25岁了。按说我18岁就应该对异性产生兴趣。可是这种事我来得比较晚,对此我也很困惑。这样说吧,我身上的一切都来得比较晚,而且总赶不到点儿上。好像我是上帝的开心果。比如说我有点儿急事,准备出门去电信公司。电信公司(应当称他们是甲方还是乙方?这方面的事我搞不太懂)明显搞错了,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营业员把别人的消费账单记到了我的头上。对此,我不应该保持沉默,我必须向他们提出申诉。我为什么是这种状态呢?简单地说,我的工资很少,月收入才1000多块钱。当然,这1000多块钱不仅仅提供给我生活费,同时它还有责任心地把我变成了一个简朴的人。这样大家就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不经常打出租车了。
我远远地就看到公交车来了,它正停在那里。我立刻撒腿就追(那种样子非常丢人,斯文扫地呀)。我也跑到公共汽车的站台了,公交车也开走了。就好像我参加马拉松比赛,快跑到终点了,人家把那个拦截绳撤了,说:“这项活动取消了。”再比如我准备上火车(上火车肯定是去外地了),我气喘吁吁地穿过地下通道,到了3号站台的时候火车刚刚启动(还伴着悠扬的乐曲)。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开走了。我说:“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旁边的一位铁路司号员绷着脸问:“你说谁不要脸?”我说:“我没说你不要脸。”他说:“站台上就咱们俩人,你说谁不要脸?”我说:“我不要脸。”他说:“那可以。给你一个友情的忠告,以后早点儿来。您就差了10秒钟。”
总而言之,这样的例子我可以举出很多。凡此种种吧,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我就习惯了,无所谓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做事,什么也不追求了,我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除了工资比较少以外,我和正常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次我决定去找一个女友。我想通了,我觉得一个人生活不是完整的生活,是残缺的生活,是半月不是满月,不是新月是残月。真是月月难过月月过呀。古代的诗人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听听吧,这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不过,新月也好,残月也罢,总会周而复始地过去。别忘了我们是人,我们只能,而且必须得遵守自然规律。说得没错,自然规律看上去可随和多了,尽管它在骨子里比法律严酷。
朋友通过努力,给我介绍了一个寡妇。我并不是对寡妇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是我觉得寡妇好,因为寡妇有“缺陷”, 有“缺陷”,她的求偶条件就会降低(真是一个不幸的人哪)。像我这样的人,工资又那么低,工作肯定不稳定,一个寡妇能找我应该不错了。但我也有我的优势,我单一人,没有兄弟姐妹,而且不幸的是父母双亡,算是轻手利脚。再说我毕竟是一个处男。我不知道处男现在还值不值钱。但是总比不是处男要好一些吧?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看法。
我和那个寡妇约好下午4点见面(北京时间16:00)。我认为4点并不是最佳的时间,因为太阳光太足。眼下正是七八月份,正所谓七月流火,悬在天上的毒太阳狠着哪,都能把女人耳环上的锡点烤化,她会冒大汗的(万一她再化了妆……)。我希望安排到晚上8点见面比较好,这样凉快一些,朦胧一些,彼此的感情更容易贴近。我的朋友很快就传话来说,她同意了,提了个折中方案,7点钟(北京时间19:00)在公园的那片松树林见面。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在公园见面,更让人费解的是还选择在松树林见面。什么意思?一般松树多的地方都是墓地。这是很愚蠢的。但是人家既然这样说了那只能在公园见面。再说了,尊重女人的要求是男人的起码修养(这句话是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临时想到的)。况且大家都在公园里约会(或者是在玫瑰园,或者是在丁香园,或者是在百合园),尽管这种约会的方式很老套,以致有些陈旧了,但很显然这种方式并没有彻底消亡,也可能是我赶上了这种约会方式的最后一班车。亲爱的同志啊,这就是我的悲剧人生。不过,我推测对方很可能是一个老派女人。为什么这样讲呢?一般说来,年轻男女都会选择在咖啡厅,或者是比较有情调的茶厅见面,来两杯咖啡,拿铁呀,或者猫屎,或者非洲女囚(加不加糖?看双方的眼神儿)。再来点儿甜点,或者是巴西女郎,或者是伊丽莎白,或者是顽皮的小天使,再或者是某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双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谈谈天气。自新文化运动以来,彼此见面谈谈天气几乎成了一种潮流、一种时尚、一种不可或缺的社交方式了。然后谈谈音乐,谈谈绘画,谈谈新冠疫情,谈谈阿成的小说,谈谈海德格尔、布莱希特、斯坦尼拉夫斯基,谈谈肖邦、贝多芬、小约翰·施特劳斯、莫扎特、 柴可夫斯基、 德彪西、贾科莫·普契尼,谈谈达·芬奇、丁托列托、毕加索、列宾、莫奈,谈谈《李甲在北京念大学的日子》。我漫想到这儿突然有一种恐惧感,朋友不会给我介绍一个老太太吧?后来一想,管他呢,见了面就一切知分晓了。如果真的是老太太,我就搀扶着一直把她送到家,算是做一回雷锋式的好青年。
我7点钟准时到了公园的约会地点。结果怎么样?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松树们静静地、严肃地伫立在我的周围。我就等。我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也是个慢捻儿的。不过慢捻儿的好啊,慢捻儿的脾气好,凡事不着急,我说什么她都不着急。这多好呀!我希望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再说现在不是追求慢生活吗?
可我一直等到了7点半,她没来。等到了8点,她还没来。这也有点儿太慢了吧。不过也可能她还以为是8点,把约会时间记差了。没错,我总是给对方提供理由,在生活中我总是在不断地批判自己,为对方各种各样的过错找理由。这种思维定式我都习惯了。8点到了她仍然没来。我想,现在是疫情期间,车少不好坐。这完全可以理解可以谅解。再说一个女人不容易。对了,我忘了她有两个孩子(我是多么向往有孩子的家庭啊!更何况是两个孩子,一天热热闹闹的,多好,多有家庭气氛。一个人的日子真是太难了,好像关在小号里,单独被囚禁在无人岛上一样,而且我还找不到適当的、合理的理由让自己发疯),我猜想,一定是两个孩子把她的头脑吵昏了。当一个人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时候,你可以做以下推测:一、她喝多了(可能是有点儿兴奋)。二、家里的孩子把她吵得一夜没睡好觉。三、在监督孩子们上网课……
就这样我一直等到10点(北京时间22:00)她还没有来。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来了两个人,都戴着面具。一个人站在我的前面,一个人站在我的身后。他们戴的是那种类似于傩戏的笑脸面具。他们一边跟我说话一边舞蹈着。这种场面,知道的,明白这是在抢劫,明目张胆地抢劫,不知道的还以为单独给我一个人表演傩戏呢。
我说:“你们要干什么?”
他说:“你说干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他说:“你怎么能不知道我们干什么呢?你一定知道我们干什么。”
其中一个问:“你身上都有什么?钱、手机、银行卡?”
我说:“啥都没有(200元钞票被我藏在鞋里了), 就这一身衣服,早晨在早市上买的,还有鞋。”
于是他们两个开始搜我的全身。全部搜完了,一个说:“上帝呀,真是什么也没有。”另一个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对我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现在加入我们,一起干。第二条,我们是有行规的,打劫不能空手。你选一还是二?”我说:“我选二。”他说:“那好吧,尊重你的选择。现在,请你把你的衣服裤子脱下来,还有鞋,给我们。”于是我按照他们的要求,把衣服裤子都脱给他们了(这套衣服在早市花了100块钱)。我说:“大哥你行行好还是把鞋留给我,要不,光脚我怎么走路哇?”两人隔着面具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他们拿着我的衣服迅速地消失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这是在大夏天,假如是三九天,数九寒冬下大雪,光着腚的人情何以堪呢?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鞋里的200块钱保住了。这样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我该走了。寡妇肯定是见不到了。既然见不到就别瞎分析了。再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好见那个寡妇呢?就在这时候有人从树丛里轻声地呼唤:“阿成,阿成。”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寡妇。在天上那轮银色的月亮照耀之下,我发现她很年轻,长得也不错。特别是体型,真好看。不过她的身上只剩下裤头和乳罩了。我的天哪,看来她经历了跟我一样的遭遇。
后来,我们两个手牵着手离开了公园。我们两个都需要更勇敢一点儿。我想说“我爱你”,但是我忍住了,我觉得现在说这话还有点儿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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