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难求，没人能一“播”成功

林梦

无心插柳

“各位莓粉儿大家好，又到了‘晓莓尝鲜吃的直播时间，今天带大家尝尝这款泡椒无骨鸡爪，放在我面前的满满五大盆鸡爪，你们猜我能不能一口气全吃完呢？嗯，酸辣鲜爽，买它！”

这是“吃播”王晓莓的日常直播间生活。

王晓莓今年24岁，一年前，她还是大连一家传媒公司的实习校对员。那时，公司行政部门有个姓张的大姐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萌宠主播，平日里发布家里狗狗视频之余，还在直播间卖起狗粮，据说，月收入近万。

王晓莓听得心血来潮，因为她也有绝活儿。她在学校时就是出了名的“大胃王”，便想尝试做个“吃播”——主播中的一类，靠吃东西招徕粉丝。她毅然裸辞，一往无前地投身直播大军，打算创一番事业。

在网上一番搜索后，王晓莓发现，大部分经纪公司给主播的基础工资在4000元到一万元左右，且无须工作经验，更看重个性、相貌和特长，总之入职门槛不高。

长相姣好、天生健谈还自带“绝活儿”的王晓莓经过几番视频面试后，便入职了一家网络自媒体公司。入职后不久，公司就根据她的特点，把她安排到了美食频道，并开通了专属直播账号。到了公司她才知道，如今网络上的主播大多出自同一家公司——无忧传媒，王晓莓任职的这家公司也是无忧传媒旗下的子公司。

初入直播领域，现实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一帆风顺，原本王晓莓以为，吃播是个惬意又放松的工作，不过是享受美食之余，随机表演些简单才艺或是讲点儿土味笑话，让观众感到大饱眼福，激起他们的购物欲。公司却要求她将直播的所有内容都提前准备好，不仅要有内涵经得起推敲，还要边卖货边吃，吃得多、吃得快、吃得诱人。

刚开始时，王晓莓直播间人少得可怜，她一直咬牙坚持，每天直播6小时，“主要公司也是这么要求我的，不管有没有人看，都必须播满时间。”王晓莓解释道。

在一次直播一口气吃18层饼干时，她的视频终于博得了观众的眼球，随后公司又花钱帮她推广，内容被推送给了超过47万用户，她也因此获得了第一批粉丝。很快，一些广告商找到她，并提出了很多奇葩要求。比如一分钟吃10个口味的软糖，还要把咀嚼声放到最大。“一个软糖，能嚼出什么声！试吃时，广告商就一直埋怨我嚼的声音不够大，我都要吃崩溃了。”

粉丝大多抱着猎奇心理，他们更想看到的，是这位低容量外表的主播，能否真的吃完这些高能量的食物。

随着粉丝数量不断增加，王晓莓也开始拥有大流量主播所谓的“坑位费”（网红主播给商品带货的费用，也称为服务费或者发布费）。“像李佳琦和薇娅这种顶流主播，坑位费一般在5万元到10万元之间，时间10分钟-15分钟，还要抽取佣金分成30%-50%。”像王晓莓这种小网红则是“基本价”，一场吃播大概只有千元左右。

“除去主播的带货能力外，商品才是关键，只有初次尝过商品甜头、拥有比较好的购物体验后，粉丝才会二次消费，粉丝黏度才会增加。”与提前备好功课相比，王晓莓更加看重商品的性价比。

行业疯狂

直播作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低门槛行业，越来越多人加入，以各种形式分一杯羹。主播生怕“自己有一天突然就不火了”，于是昼夜颠倒地每天坚持播十几个小时。“听说月入10万的主播要从早上8点播到晚上12点，行业里面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正常上下班一月一万，加班加点一月两万，拼命播一月三万。”

即便是休息日，王晓莓也不能放松，还要不断与粉丝进行高频率互动。“其实就是随便聊聊天，他们问什么，我就附和几句，有时候实在回复不过来，就让公司的工作人员学着我的语气替我回。”王晓莓透露，每个主播都想带出自己的粉丝团体，但资源有限，行业主播之间存在着大量恶性竞争，诸如抢粉丝、平台、货源等，明争暗斗的程度丝毫不逊于娱乐圈明星互撕。

王晓莓在这样的压力下，昼夜颠倒地直播，号称干吃不胖的她，3个月吃胖了20斤。“后来公司要求我不能再吃了，因为我的人设是干吃不胖，如果被看出来吃胖了，人设就塌了。”王晓莓说，由于粉丝量已经具有一定规模，公司便为她搭建了团队，其中就包括视频剪辑师。现在，她的那些视频基本已经不真吃了，全都是吃几口就吐出去，然后通过视频剪辑，营造出一直在吃的假象。

正如马云所说的，直播一定要有团队，三五个人才会走得久，“薇娅和李佳琦付出的代价，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如果你能够一下子卖出100万个罐子，也是一门艺术，所以每个行业都有艺术家。”王晓莓加入的传媒公司正是这样打造“艺术家”的运营团队，公司里有职业的运营人员，每个直播间还配有专门的联络人和负责人，还有所谓的“智囊团”，来把控主播的人设和路线。从产品质量到属性，从成交额到商品平台上新上货，都由幕后团队一手操持。

十字路口

全民直播的时代，给了每个人机遇，当然伴随而来的还有更大的挑战，流量会被更多的平台吸引而逐渐分散。目前，电商和物联网发展态势不减，网购依旧是一种时尚，“直播+电商”已经成了市场上被广泛认可的商业模式。据淘宝榜单发布的《2020淘宝直播新经济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末，消费者每天可观看的直播内容超35万小时，相当于7万场春晚。

然而，这35万小时里也乱象丛生。不少商家会砸几十万元进行打榜，取得与大号主播连麦的机会，串通主播帮其吆喝、骗钱。现在的直播间，还营造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吸引那些做着网红梦的年轻人。

王晓莓现在有98万粉丝，她的直播也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商家以及上游公司的青睐，他们会在直播间狂刷礼物，但这些打赏都是假的。“更多时候钱就是在平台上流转，一分钱都没进主播的腰包，我还得配合着演戏，感觉自己都快成演员了。”王晓莓介绍，随着行业竞争的加剧，一些“9.9元”包邮的戏码、三无产品清仓甩卖不断上演。所谓的直播间抽奖也都是内部人员暗中当托，更重要的问题是，货品既不保真，也不能保证能及时退货。

王晓莓渐渐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单纯的卖货，而是被操控着骗钱。“我也没办法，不做就要賠违约金，我算了一下差不多要60万元，我到哪儿去弄那么多钱。”对数额如此巨大的违约金，王晓莓感到无奈：“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电商转型或者新人加入这个行业分蛋糕，我真想提醒他们，入行需谨慎，富贵难求，在这个行业谁都不可能一夜成功。”

带货主播是通过互联网平台，以直播形式进行商品的线上展示、咨询答疑以及导购销售的“线上柜姐”。一般由店铺开设直播间，由职业主播进行产品推介，相比电商平台，直播带货互动性更强、亲和力更佳，消费者可以像在大卖场一样，跟卖家交流甚至讨价还价。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越来越多人开启了线上谋生之路，带货主播成了当下炙手可热的新兴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