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琳 王克修
摘要:激活古籍的新生命,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华文明传承创新的源头活水。梳理、分析国内外古籍保护和传承的先进经验发现,让古籍“活”起来是一个系统的工程,需要从古籍存藏保护、古籍修复、古籍整理与出版、古籍数字资源建设、人才支撑与制度保障等方面做出努力。
关键词:古籍保护;古籍传承;古籍数字化
中图分类号:G255.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3605(2020)05-0126-07
引言
浩如烟海的古籍资源是古人智慧的结晶,是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要系统梳理传统文化资源,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高屋建瓴地说明了古籍的保护与传承的重要性。据初步统计,目前仅我国2000余家公藏机构收藏的汉文古籍文献(含民国线装书)就有约20万个品种,超过5000万册件[1]。由于古籍年代久远,珍贵罕见,往往被束之高阁,重“藏”而轻“用”的现象十分普遍。然而,唯有让古籍“活”起来,才能让更多人享受到传统文化带来的精神盛宴,才能最大限度地彰显古籍的价值与魅力。
对于如何让古籍“活”起来,如何更好地传承和发扬古籍蕴含的传统内涵,很多学者都积极开展了有益的探索。古籍作为一种古老的信息资源,其生成、存储、保存、传播都具有其特殊性。众所周知,古籍历史悠久,随着时间的演变,古籍的贮藏与修复日益成为摆在各古籍收藏单位面前的重大难题。同时,信息时代给传统古籍的传播与传承提供了新思路与新途径。此外,专业人员队伍的壮大和相关法律法规的出台与完善,是古籍长远发展的重要支撑。基于此,笔者从古籍的保存、修复、整理、古籍数字资源建设、人才支撑与制度保障几个维度,阐述国内外古籍保护和传承的经验与启示。
一、“活起来”的先决条件:古籍的存藏保护
要使古籍“活”起来,首先要聚焦于古籍实体的长足发展,物理实体的科学化存藏是以创新方式充分发掘古籍价值的先决条件。
一般来说,书写、印制于1912年以前的普通形制典籍,皆为古籍。在我国,最早的古籍可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历经数千年的社会变迁,现存的古籍能在动荡与战火中得以留存,实属珍贵,更需要良好的保存条件和严格的保护措施。优化古籍的存藏环境,就是要妥善地存放和保管古籍,使古籍不因存放的物理环境因素遭遇不必要的次生性破坏;同时,优化古籍存放的自然环境,最大限度地降低古籍腐蚀、霉变等风险。不少研究、实践、制度标准建设都聚焦于古籍的存藏保护,通过分析与归纳,主要可概括为以下几方面。
(一)开展书库建设,优化古籍的存藏物理空间
2006年,文化部印发了《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WH/T 24-2006),对古籍书库的建筑、安防等提出了推荐性标准。随后,2013年,《图书馆古籍书库基本要求》(GB/T30227-2013)出台,从国家标准层面规定了图书馆古籍书库建筑和安全相关的基本条件。我国各地诸多古籍书库的建设都遵循上述标准展开。具体来说,书库建筑设计和选址应符合图书馆建筑设计规范,同时要充分考虑书库的抗震能力、门窗的气密性及保温隔热能力、外墙的热惰性等因素。针对实际情况,各地因地制宜采取改造或新建的方式,优化书库空间。据国家古籍保护中心数据显示,截止2012年,全国26个省份的754家古籍收藏单位拥有古籍书库数量达到972个,总面积超过19.3万平米[2]。有学者通过调查安徽古籍存藏情况发现,藏书量与书库面积呈正相关,该省古籍书库面积200平方米以上的共8家,面积最大的达1500平方米[3]。
在古籍书库空间建设的基础上,提升安防、消防等硬件投入也是古籍保护的重要途径。防火、防水、防盗历来是古籍保护的重要着力点。良好的古籍库房应具备一级耐火等级,安装甲级防火门,配备完备的灭火系统,设置防盗设施和安全系统,同时,加强全方位监控,设立紧急情况自动报警系统。我国很多古籍保护单位对此都予以重视并大力度投入。例如,陈楠在针对吉林省的调查中发现,近半数受调查古籍收藏单位设置有古籍专用书库,并配备有安防设备、樟木板、温度计、湿度计、防紫外线窗帘、防紫外线灯等硬件保护设施[4]。
(二)严密监控环境,提升古籍存藏的环境质量
气候、空气、温度、湿度等环境因素都会对古籍的存藏效果产生影响。不适宜的温度、湿度会产生虫蛀、霉蚀的隐患,也会加速古籍的老化,而硫化物、氮化物等有害气体会导致古籍酸化、腐蚀。按照《图书馆古籍书库基本要求》(GB/T30227-2013),在温湿度方面,我国古籍书库温度应控制在14~24℃,相对湿度应保持在40%-60%之间,并根据纬度位置的差异进行适应性调整。在通风透气与空气净化方面,古籍库房应该保证有科学比例的新风量注入,同时,要配备科学的空气过滤装置,对空气中的硫化物、氮化物、灰尘、总挥发性有机化合物等进行过滤,确保库房中的大气污染物浓度合乎限值要求。
由于经费等的限制,目前很多图书馆古籍库房环境质量仍缺乏技术性干预,恒温恒湿系统的普及率依然较低,对古籍的长期保存来说是很大的隐患。对此,有学者呼吁要加大专项经费投入,定期开展有害气体的检测与专业防治控制,实现古籍书库湿度单独有效的控制[5],以进一步保障古籍不受存藏环境的二次破坏。
二、“活起来”的原生保护:古籍修复理念、方法与技术
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有学者关注到了古籍的保护和利用问题。新世纪以来,古籍的整理、保护与保存,更多地进入了研究者和决策者的视野。2007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古籍保护工作的意见》(国办发[2007]6号),对全国古籍保护工作做出总体部署,系统地提出了“中华古籍保护计划”。该计划旨在通过开展全国性的古籍普查工作,建立中华古籍联合目录和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实现国家对古籍的标准化分级管理[6];同时,该计划也适应时代潮流,结合国情现状,对古籍数字化、古籍缩微、人才培养等工作提出了设想和展望。同年5月,国家古籍保护中心成立。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各省市的古籍保护中心也相继成立。伴随着“中華古籍保护计划”的开展,相关评价机制陆续出台,各类学术研讨会热烈开展,古籍保护与发展的意识逐渐强烈,全国古籍保护工作逐步走上科学稳步的发展轨道,有效助力了古籍保存、整理与修复工作的研究与发展。
古籍修复工作是一项费时费力的专业性工作。在修复过程中,必须遵循科学的修复原则,最大限度地降低修复性破坏。在实操层面,当前存在“整旧如旧”和“整旧如新”两种修复思路,采用何种思路进行应视文献的具体情况而定。一般来说,对于绝大部分古籍,要本着“整旧如旧”的原则,尽可能地将古籍恢复原状,最大限度地保留其古典物理形态。而对于一些破损严重、难以维持原貌的古籍,则可考虑“整旧如新”的方式。基于上述修复理念,很多学者都对古籍修复的技术与方法展开了多样化的创新研究与实践。
很多古籍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物理破损和纸质损坏,不同的损坏形态、装帧形式都影响着古籍修复方式的选择。修复一般包括拆解、分揭、清洗、修补、平整、复原等流程[7]。在修复时,多采用传统手工技法,如修、补、托、裱等,依据不同情形,对症下药。王金玉提炼了古籍修复实践的技巧:对于虫蛀鼠咬的古籍,宜采取“湿补法”,将有字的一面背对补板,使用同色纸对顺纸的纹理进行修补;对于有污渍水迹的古籍,宜采用“淋洗法”,使用60~90℃的蒸馏水对污渍书页进行清洗,并用吸水纸吸干书页;对于板结的古籍,她提出“湿揭法”和“水蒸法”,分层揭取书页,使用蒸馏水漂洗书页后吸干页面;对于絮化、霉蚀的古籍,采用“修补法”和“托裱法”相结合的方式,强化古籍的纸张强度[8]。葛瑞华认为,对于严重虫蛀无法翻检、天头地脚较小且天头有批注校点文字的古籍,可采用金镶玉修复,包括普通金镶玉、湿法金镶玉和蝴蝶装金镶玉等修复方法[9]。沈斌结合《剑南诗稿》的修复实例,提出了湿补、皮纸整托的修复方法[10],并阐述了修复过程需要留心的细节和技巧,对我们古籍修复的开展大有裨益。
除了传统修复技法之外,很多古籍单位也进行了现代化技术的创新。随着科技进步,补纸选用灵活、无粘合剂的纸浆补书技术进入了人们的视野。邢雅梅通过《日知录集释三十二卷》的修复实践发现,破损部位小、修复量多的古籍可采用纸浆补书技术高效恢复[11]。任杰进行了长纤维纸漿修补的大胆尝试,通过模拟修补实验探索了运用长纤维纸浆的可行性[12]。在纸张的保护和修复方面,王国强回顾了近年来我国古籍纸张脱酸加固技术研究的历程,并提炼出有水溶液法、有机溶液脱酸法、气相脱酸法、湿式真空微波脱酸法和超临界流体技术脱酸法等加固技术[13]。吴晓云利用现代检测设备,对古籍纸张进行材质、伸展性、酸碱度检测,并采用红外光谱及结晶度检测判断古籍纸张的老化程度,推动了修复技术的创新[14]。在书的装帧方面,廖爱姣基于黄金分割模型,制作了用于书眼定位的最优比例模型[15],有效解决了书眼定位问题。此外,还有学者提出构建古籍修复管理系统,将科学化的信息管理贯穿古籍修复的全过程,助力了古籍修复的规范化。
三、“活起来”的传统途径:古籍的整理与出版
古籍整理是一项浩大繁复的工程,是传统文化传承的有力保障。古籍整理不仅包括标点、校勘、注释、辑佚、今译、影印、汇编、研究专著等,而且包括编制有关古籍书目、索引、辞书等工具书[16]。从《整理和出版古籍十年规划》(1962-1972)到《古籍整理出版十年规划(1991-2000)和“八五”计划》,从汇编《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到《中国古籍总目提要》的顺利编纂,新世纪以前,就有很多有识之士为古籍的整理与出版耗费了精力和心血,取得了不少优秀成果。
新世纪以来,“中华古籍保护计划”的顺利推进,更实现了古籍整理工作的跨越式发展。全国古籍普查登记工作的开展,建立了古籍总台账,是摸清我国古籍家底的基础性工作。2014年10月,旨在全面了解我国古籍存藏情况的“全国古籍普查登记基本数据库”建成,该数据库为每部古籍设置了唯一的古籍普查登记编号,是全国古籍普查的重要成果。截至2018年9月,该数据库共整理了169家单位的古籍,登记普查数据67万余条,整理古籍册数高达654万。对于珍贵的古籍,也进行了分类整理。截至2019年10月,国务院共公布了5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并按行文文字和产生年代进行了分类整理,是古代珍贵文化遗产的集中汇编,也深刻蕴含了古籍分级保护的理念。
在古籍整理的基础上,古籍影印出版是让古籍“活”起来的重要途径。有学者统计,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整理编纂出版古籍近2万种,出版内容涵盖古籍整理目录、诗词文学作品、史学文献、各类专题汇编丛书等[17],为传统文化的传播和价值的彰显注入了活力。其中,《中华再造善本》收录了珍贵古籍1341种2377函13395册另5轴,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宝贵实物资料。信息化时代下,古籍数字资源建设也为古籍的传播提供了新的渠道。
四、“活起来”的现代渠道:古籍数字资源建设
由于古籍本身极具保存和收藏价值,加之其在物理层面的局限性,传统形式的古籍很难在信息时代发挥其独特的文化价值,难以适应大数据时代信息化发展的需要。在数字化的信息时代,实行古籍数字化,是让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的必由之路。通过文献分析法,笔者发现,在实操层面,国内外许多古籍单位都对古籍数字化进行了深入的工作实践;在学术研究层面,也产生了不少有价值的学术成果。
(一)国外图书馆古籍数字化进展
由于国情的差异,国外的古籍在物理形态、存藏数量等都与我国存在不同之处,但在古籍的数字化层面,国外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法国国家图书馆建立了“加利卡一期”(Gallical)数字资源系统,广泛收录了包含古籍在内的九万多卷书籍和八万多幅图像[18],资料免费向公众开放。此外,该图书馆还积极参与了“欧罗巴娜”数字化计划,与其他70多个欧洲国家实现数据资源共建共享,实现了包括古籍在内的海量数字资源的开放存取。在美洲,加拿大国家图书档案馆启动了Amicus数字图书馆项目,对加国各类文献资源的数字化整合,实现了该国古籍资源的数字化。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学社图书馆拥有着丰富的古籍馆藏,有数据表明,该馆仅中文古籍就达15万册,涵盖3000多种刻本和近6000种方志[19],其书目数据均可在联合目录中予以搜索。此外,该馆还拥有大量的中文善本、孤本等珍贵古籍,目前已实现了电子化,包含中国善本方志、中文善本特藏等在内的专题数据库均实现了数据数字化开放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