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外一章

想起老屋，就像是将面前的一碗药汁端起，一饮而尽，一路的苦涩穿喉而下。

提起老屋，又如含在舌下的一枚蜜饯，荡涤苦楚，漾起丝丝甜意。

土坯做墙，檩木上垂下一条麻绳，绳子一头拴住竹篮子，里面有新鲜的锅煲鱼干，阴凉暗黑的堂屋，一只花猫轻巧地窜上八仙桌，伸出爪子去够那只竹篮，竹篮子在房檩上荡来荡去。

时光仿佛被竹篮子搅动了，微漾着，一忽醒来，一忽睡去。

院子里有棵枣树，枣子很甜，奶奶跟我说，树底下埋着我的胞衣。

一把锄头立在院门后，黄土抱紧了铁锈，它们已然认不出彼此了。

老屋很静，滴水可闻。老屋很净，风里散不去的枣花香。老屋很老很老了，老的屋梁都彎下来，是真的，我看见那只猫，终于够到了竹篮子，却发现竹篮子里，空无一物。

南岩寺

天空是下着雨的。

雨水是经年的薄纱，笼着天空、罩着石头，既混沌又清明。

佛祖还是千年前的佛祖，而我已经不是当年的修行之人，我脱下黄色的僧袍，脱下发丝，脱下骨肉，在雨水中萎下去，变小，变薄，直至虚无。

南岩寺，你还是老样子，千年未变。我却已幻化了千年，忘了千年，又徘徊了千年，男人、女人、幼子、长出翅膀的禽、仰望天空的狼、一株山腰的松、一片林间的落叶，这些都是我的化身。

南岩寺，我没有回来过，也没有离开过，我是空的，寂的，有形的，无形的，壁断石依旧矗立，经文翻开，蜡烛燃烧，而我生生世世临命终时，才灵光闪现，才会想起你，一切如梦幻泡影。

南岩佛呵，我提着水，沿石阶而下，历劫八万四千法门，每一次，我都陷进娑婆之境，次次轮转，不休不止。

南岩，难言。我寻他而来，天空有雨，支伞、一袭黄衣。

作者简介：刘萍，文字行者，试图寻找并挖掘，那种存在于人们梦想中的，只能心领神会，实际却无可穷尽，难以言说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