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理念·故事技巧·传承之道

2020-09-24 03:16潘国辉
艺苑 2020年4期
关键词:叙事风格

【摘要】  《我们的歌》以音乐的内核、真人秀的气质、代际融合的创作理念赋予了音乐多维度的情感表达空间,打破了音乐节目局限于某一年龄阶段受众的审美闭环,实现了不同受众群体的情感共鸣。节目以跨越代际为初心,以“融合”为创作理念,实现了经典华语音乐的传承与创新,它的价值在于继承经典作品的同时,又赋予了经典新的生机和活力,拓宽了经典华语音乐的深度与广度,使得《我们的歌》成为广播电视音乐节目的一个优秀范本。

【关键词】 《我们的歌》;代际融合;文化反哺;叙事;风格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我们的歌》自2019年10月播出以来,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节目立足于经典华语音乐,邀请曾经为华语乐坛奉献过无数经典的榜样歌手和当红的新生代歌手联合改编重唱经典,在致敬经典的同时又让经典在当下焕发出新的活力。节目从“变声盲选”到“听音配对”再到“融合演绎”,赋予了音乐节目多种多样的呈现方式,在表达音乐的基础上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链,使得音乐跨越时空阻隔,超越代际隔阂,让两个时代的音乐文化在舞台上的对话与碰撞呈现出更深远的韵味。本文将从节目的融合理念、叙事策略、节目风格三个方面来探析该节目的成功之道。

一、节目理念之维:融合策略

(一)代际融合:传递“我們”理念

《我们的歌》这档节目在名称上就试图以第一人称去直面代际问题,传递“我们”理念并和观众拉近距离。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从文化传承的角度出发,指出三种不同的文化传承模式,分别是“后象征文化(Postfigurative)、互象征文化(Cofigurative)与前象征文化(Prefigurative)”[1]20。在后象征文化时期,老一代将持续不变的行为意识传递给年轻的一代,年轻一代依靠老一代的期望去成长,后象征文化的延续“既依靠老一代的期望,又依靠年轻人对老一代期望的复制”[1]23;在互象征文化时期,“社会成员的主要模式是同代人的行为”[1]43。年轻的一代不仅向老一代学习,还向自己的同辈人学习,汲取经验;在前象征文化时期,由于社会的变迁、代沟的出现,老一辈需要向年轻一代学习。周晓虹指出:“社会化不再是一种单向的训导过程,而成了一种双向的乃至多向的交流和引导过程。”[2]如果说以《中国好声音》为代表的“导师制”的节目属于后象征文化的范畴,那么很显然《我们的歌》已经过渡到前象征文化的范畴。节目秉持代际融合的理念,前辈歌手和新生代歌手互融互鉴,促进了经典音乐作品的再传播。

近年来,有关代际冲突的话题时常被提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歌》直面代际冲突,将新老歌手进行搭配重组,赋予了音乐新的生机和活力,为电视节目的创新做了一个良好的示范。《我们的歌》摒弃《中国好声音》等节目中的“导师制”,甚至弱化导师评价。前辈歌手和新生代歌手在节目中呈现的不再是导师和学员之间的关系,而是一种平等对话、相互协作的伙伴关系,新老歌手为了完成一首歌互相切磋,共同进步,呈现出“教学相长”理念。正如周晓虹所言:“从表层意义上说,文化反哺的意义起码有二:其一,它提高了青年一代在家庭及社会中的代际地位;其二,它提高了年长一代适应变迁社会的能力。”[2]也正是这样,才使得《我们的歌》这档音乐节目能够跨越时空增进代际之间的沟通,实现新生代歌手和前辈歌手的对话与帮扶,从而也实现了当下音乐和音乐史的交叉和互动,让经典文本和时代旋律共同进步,使得“我们”两个字的内涵得以更深的扩展。

(二)经典与流行融合:赋予经典时代价值

“重唱”经典不是将经典歌曲进行机械刻板的重复,而是新老两代歌手用不同的风格和唱法融合创作共同输出优质的音乐,赋予歌曲新鲜生命力。《我们的歌》最大的意义就是在对经典音乐文本进行继承的同时又用当下年轻受众所喜闻乐见的方式进行演绎,赋予经典音乐文本时代意义和价值,唤起了不同年代不同观众的时代共鸣。

“‘诉诸情感‘情感传播历来是电视人文节目的传播特质。”[3]在此基础上,《我们的歌》将歌手的个人情感赋予到歌曲中,并以场景化的叙事呈现出来。节目呈现了一首首像《一剪梅》《花心》《军港之夜》《心太软》等曾经家喻户晓的时代金曲,经各位歌手重新编曲并用当下流行的方式演绎出来,观众自然带着那种熟悉感而来,既获得了老一代受众的情感认同,又俘获了年轻受众的芳心。拿《心太软》这首歌来说,这首最早发行于1996年的一首情歌凭借着伤感的歌词、沧桑的歌声曾经火遍大江南北。时隔23年,经由任贤齐、刘宇宁再次编曲演唱后,上线酷狗音乐仅仅两天支持票数超过百万。舞台上,任贤齐多了几分从容和成熟,和刘宇宁像兄弟一样互相诉说着、鼓励着,唤起一代观众的时代共鸣与情感诉求。

《我们的歌》不仅在歌曲演唱方面做到了经典和流行的融合,在歌手服装造型呈现方面也试图去和流行接轨。当那战组演唱《恼人的秋风》时,那英一改之前在舞台上端庄淑雅的风格,主动尝试摇滚、唱跳类型,造型极具颠覆性。爆炸头搭配上金光闪闪的紧身裙,再加上一双时尚亮丽的长筒靴,舞姿灵动,可谓非常亮眼,与比自己小20多岁的肖战站在一起毫无违和感。而戴着墨镜、梳着背头、身穿蓝色亮装的肖战,虽然全程都在唱跳但丝毫不失沉稳,在唱歌的过程中还不忘与观众互动,瞬间将舞台变为大型的蹦迪现场。

(三)节目形态的融合:多维度的情感表达空间

近年来,电视节目形态融合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央视《经典咏流传》把传统文化用流行音乐进行包装,形成了“文化+音乐”的“诗词文化音乐节目”的类型范式,巧妙地解决了音乐节目缺乏文化传播性和文化节目缺乏娱乐性的问题;北京卫视《跨界歌王》把音乐内容借用表演艺术在舞台上进行演绎和重唱,形成了“明星跨界音乐真人秀节目”,这种崭新的节目类型尝试,既呈现了舞台艺术的影视化,又做到了音乐作品的内容化;而江苏卫视《蒙面唱将猜猜猜》则主打“蒙面竞猜”元素,猜的过程成为节目重要的看点,形成了“音乐悬疑竞猜类真人秀节目”。同样,《我们的歌》也呈现出不同节目类型元素的融合。节目在前期听歌识人主打“配对”概念,颇有相亲婚恋类节目的韵味;另外,各位歌手通过跳舞机跳舞、射击等游戏来决定演唱顺序,又有着真人秀节目的气质;此外,节目还时常加入各位歌手的实时访谈,更是有着访谈节目的影子。这种多元节目形态元素的融合更符合年轻受众审美趣味,巧妙地解决了当下经典音乐缺乏传播性、快餐音乐缺乏内涵性的问题。

《我们的歌》这档节目最初的定位是国内首档代际潮音竞演类综艺节目。“国内首档”突出了节目的创新性;“代际”突出了新老代际组合的碰撞与互融,更具包容性;“潮音”即把曾经的经典歌曲用当下流行的方式重新演绎,以此向经典致敬;“竞演”即节目中有竞争,有输赢,增加了叙事张力。在这个基础上,《我们的歌》以音乐的内核、真人秀的气质,辅以访谈、婚恋等多种节目形态元素,赋予了音乐多维度的情感表达空间,实现了不同年龄、不同层次观众的情感共鸣。

二、节目叙事之维:悬念技巧与合作理念

(一)听歌盲选:巧用故事的悬念叙事技巧

近年来,电视综艺节目越来越呈现出电影化的叙事思维,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便是节目的故事策略,而讲故事的重点在又在于悬念的营造。悬念指的是“读者或观众对作品情节的发展处在一种捉摸不透,并且产生高度兴趣和期待的状态”[4]440。《我们的歌》最大的悬念在于变声盲选和听音配对。在盲选阶段,变声处理和人形轮廓给节目增加了神秘色彩,前辈歌手和新生代歌手通过一首歌的演唱和简单的交流来完成互选;而在盲选阶段,双方未曾见面在Y字形舞台的双通道隔空即兴合唱,配对的成功与否成为节目重要的看点,增加了节目叙事张力,在吸引观众带来悬念的同时也赋予了观众惊喜。所以从“变声盲选”到“听音配对”再到“融合演绎”,可以说《我们的歌》在表达音乐的基础上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链,赋予了音乐节目多种多样的呈现方式,使得音乐跨越时空阻隔,超越代际隔阂,让两个时代的音乐文化在舞台上对话与碰撞更有韵味。

(二)合作理念:营造温馨舒适的叙事氛围

一档有价值的音乐节目,在推出优秀音乐作品的同时,一定具有温暖明亮的情感基调。《我们的歌》避开了制造冲突、恶意剪辑,整个氛围变得轻松温馨、和谐友好。节目弱化剧本套路,减少赛制矛盾,整体氛围融洽,比赛只是一种形式,所有歌手的共赢分享意识远大于竞争意识,都在为更好地诠释每一首歌而努力。节目中,榜样歌手和新声代歌手亦师亦友,他们围炉而坐、互相切磋更让观众觉得温馨愉悦。此外,节目为凸显“我们”的理念,在舞台的对面设置战队席,当其中一队在舞台上演唱时,其他战队会坐在战队席静静聆听,演唱完毕,各个战队会给出相应的评价。所以《我们的歌》在此基础上更像是属于歌手和观众的一场演唱会。例如当李克勤和周深在演唱《野狼disco》时,充分调动起全场的氛围,有着极强的感染力,对面的竞争对手也抛开竞争意识,享受到节目中给他们二位伴舞,群星齐聚,酷似一个大型的蹦迪现场。

(三)蒙太奇手法:增加节目叙事张力

如果说综艺节目采用电影化的故事策略是其成功的重要法宝,那么节目充分利用电影的拍摄手法、剪辑策略则为整个节目锦上添花。“剪辑实际上运用了人的‘完形填空心理,即试图建立完整的空间感和上下镜头间寻找因果联系。”[5]113一个好的剪辑不仅能让纷繁复杂的素材变得结构化、条理化,而且还能利用悬念、对比等艺术手法推进叙事,从而增加节目的情绪张力和艺术感染力。《我们的歌》充分利用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等多线剪辑方式,剪辑师将每个歌手赛前紧张准备环节的镜头进行交叉剪辑,使节目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叙事的节奏也随之加快。此外,节目还多次将选手被采访画面以及排练的场景剪辑穿插到节目当中,丰富了节目的表现形式。而在核心的演唱环节,除了演唱者在台前的精彩表演外,又将其他参赛者的现场反应交叉剪辑,让电视机前的观众由内而外感受到竞争的激烈。

三、节目风格之维:年轻幽默与传承反哺

(一)多元内涵的舞台呈现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同样,对于一档综艺节目来说,不仅要有内容,形式也很重要,好的节目必然是形式和内容的统一。“电视传播是一种‘次生口语文化的恢复,是一种感觉、一种‘言语-视觉-声觉构建的公共会话。”[6]7在此基础上,《我们的歌》不仅注重音乐表达,还注重视觉享受,最为亮眼的当属“Y”字形舞台。节目组充分利用“Y”字母的内容和形式,赋予了其在节目中更为流行和多元的内涵。从内容上来说,“Y”字母传递着节目“YOUNG FOREVER”(永远年轻)理念;从形式上来看,“Y”的上半部分似河流两条支流,下半部分恰似两条支流汇入的一条主流,寓意着声音的汇聚和情感的交流,即新老两代歌手合作共融的理念。另外,舞台主视觉恰似“耳机”和“耳蜗”造型,中间设置视觉屏障,打造盲区,为盲选配对的形式提供保障。当两代歌手配对成功之后,主舞台会移动、旋转,呈现一个“Y”字形的舞台,最终两代歌手会走在一起。除此之外,节目的舞美设计也根据舞台风格和演唱内容而不断变化,道具组用心搭配丰富的表达空间,灯光根据演唱的氛围来做出相应的调整。值得注意的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促进代际共融,节目组还在舞台的正对方设置5个圆形的观众席,分别坐着60后、70后、80后、90后等不同年龄阶段的观众,在投票阶段保证了比赛公平性,也为节目良好氛围的营造提供了保障。所以这样的舞台呈现不仅符合现代年轻人的欣赏趣味,也为老一辈受众带来音乐狂欢。

(二)幽默深情的主持风格

一档好的节目其主持人的风格应该和节目的风格必然是相得益彰的。主持人作为引导节目进程、把握节目节奏、调动现场气氛的具体操作人,往往在一档节目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的歌》主持人林海曾是央视《正大综艺》的节目主持人,他主持过多档音乐节目,有着非常丰富的舞台经验,对音乐的理解自然也深刻到位。在节目中,他不是为主持而主持,而是将个人的情感赋予舞台和歌声,当谈到动情之处他几度哽咽。他台风自然,灵活多变,对舞台上的每个人都能关注到,甚至能关注到每一个人的微小动作,幽默风趣又不失儒雅内敛。当那英和肖战演唱《被风吹过的夏天》时,由于那英的不小心导致将“金鱼”道具从手中滑落,并以笑场结束了整首歌,造成一个尴尬的场面。而此时主持人林海根據这首歌的内容幽默风趣地解释道:“被风吹过的夏天,是少男少女对爱纯纯的想念,在对爱纯纯的想念中大家是会很手忙脚乱、会慌的,我反而觉得(这个小失误)会让这首很清新的歌有一个非常大的亮点。”林海的一番话瞬间有效化解了一场尴尬,引来观众阵阵掌声。此外,作为一档代际潮音竞演音乐节目的主持人,林海也是综艺感、专业范十足,在节目中的专业点评和真情流露都深深吸引了观众。

(三)传承反哺的创作理念

音乐节目的发展是一个不断推陈出新的过程。《我们的歌》在电视节目同质化、观众产生审美疲劳的情况下杀出重围,做出了非常有意义的尝试。节目立足于华语经典音乐,邀请当红的新生代歌手和曾经为华语乐坛在奉献过无数经典的榜样歌手,联手改编重唱经典金曲,在致敬经典的同时又做到了创新,让经典在当下焕发出新的活力。倘若没有这档节目的话,那么这些前辈歌手和经典金曲很有可能被遗忘。所以,《我们的歌》节目组在风格理念上大胆创新,推进代际融合,使得华语经典歌曲重新绽放魅力,讓华语乐坛再次充满生机和活力。

创新只是形式,传承才是目的。如果说节目胜在了“代际融合”的理念,那么这种创新必然和“文化反哺”密不可分。关于“文化反哺”,周晓虹总结为:“在急速的文化变迁时代所发生的年长一代向年轻一代进行广泛的文化吸收的过程。”[7]“文化反哺最重要的社会意义在于它改变了文化传承的方向,或者说造就了一种全新的文化传承方式。”[2]节目中,新老歌手互相切磋,互相交流。新生代歌手向前辈歌手学习“内”在的唱歌技巧与经验,前辈歌手向新生代歌手学习“外”在的舞台呈现与表达。这种由“外”及“内”的文化反哺,使得《我们的歌》跨越代际隔阂,超越一般节目的文化传承方式,促成了经典在当下文化语境中再次传播。

四、结语

传承经典不是口号,一定要找到一个合理且实际的方式,《我们的歌》在这个方面做出了积极有效的尝试。节目通过融合的创作理念巧妙地解决了经典音乐缺乏传播性、快餐音乐缺乏内涵性的问题,带着一种重建华语乐坛的使命感而来,它最大的价值在于在继承经典作品的同时,又赋予了经典新的生机和活力,增加了华语音乐的长度与宽度、拓宽了艺术经典深度与广度。

参考文献:

[1]玛格丽特·米德.代沟[M].曾胡,译.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1988.

[2]周晓虹.文化反哺:生发动因与社会意义[J].青年探索,2017(5).

[3]陈文敏.电视诵读类节目的意义取径与范式重构[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7(7).

[4]林骧华.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辞典[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

[5]张菁,关玲.影视视听语言[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5.

[6]沃尔特·翁.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7]周晓虹.试论当代中国青年文化的反哺意义[J].青年研究,1988(11).

作者简介: 潘国辉,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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